第三十一章 希腊人的社会生活(1 / 1)

403.教育

正如我们所知,斯巴达的教育,主要指的是体育教育,是一项国家事务(第51条);但在雅典和整个希腊,青年人往往都在私立学校受训练。学校也分成不同的等级,既有那些由没有名气的老师在街上的休憩处聚集学生的学校,也有由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这些哲学家们授课的雅典学院和学园。

在希腊,只有男孩才能接受教育。马哈菲教授认为这些希腊男孩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无论如何,我们都可以相信,无论是在希腊文明时代之前或之后,比起其他国家的青年人,他们被更加精心和精细地培养。在幼儿时期,男孩们被教授美丽的民族神话故事以及宗教故事。1 7 岁左右,他要到学校接受训练,会由一个年老的奴隶把他们带去或带离上课地点。这个奴隶被称为“教仆”

(pedagogue),在希腊语里的意思是男孩的向导或领路人,而不是老师。他需要学习语法、音乐和体育,课程目的是确保心灵和身体的协调发展。

1 在新生儿诞生的时候,许多重要习俗都会被认真遵守。因此,在斯巴达,新生婴儿首先会被放在盾牌上,因为盾牌象征的是斯巴达人的军事生活;而在雅典,新生儿会被放在一个绣有雅典娜神盾的斗篷上,这一行为是在象征和祈求那位守护女神的保护。杀婴几乎遍及希腊各地。(然而,在底比斯,法律严禁遗弃婴儿。)连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这样的大哲学家都没有谴责这样的习俗。在斯巴达人那里,正如我们已经了解到的,国家决定了什么样的婴儿可以留下来,被宣布为虚弱的或不健康的婴儿会被扔到外面,任其死亡。在雅典和其他的城邦,遗弃孩子的权利被赋予父亲。婴儿被遗弃在某个荒僻的地方,或遗弃在一些人来人往的地方,希望被捡到并得到照料。希腊文学,像其他古代的其他民族一样,充满了所有由习惯做法提供的具有转折点的故事和戏剧。阿卡德的萨尔贡、波斯的居鲁士大帝、希伯来的摩西、底比斯的俄狄浦斯、罗马传说中的罗慕路斯和雷穆斯,还有其他上百人的光辉事迹,都是以同样的被遗弃和幸运的拯救为故事开端的。

语法包括阅读、写作和算术;音乐涵盖广泛的精神上的技能,会训练男孩欣赏伟大诗人的作品,能让他在私人娱乐的时候用音乐来给大家助兴,以及加入圣歌和战歌的合唱。体育场和竞技场的运动会训练他参加奥运会的比赛,或参加那些依靠个人力量和灵敏性的徒手格斗。

成年后,青少年就可以被看成是公民了。但和一般的现代毕业生相比,从学校毕业才是他更真实意义的“开始”。除了希腊人以外,从来没有一个民族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这么重视自由文化的训练。哲学家的不同流派、公众集会的辩论、法庭诉讼、神圣艺术的杰作、宗教游行、无与伦比的舞台表演还有大希腊运动会——所有这些都是极好的、有效的教育手段。它们为希腊各城市的公民提供和保持了平均智商的标准以及文化的标准,而这很可能是世界上其他任何民族未曾做到的。马哈菲引用过弗里曼的话:“所有雅典公民的平均智商要高于我们(英国人)下议院议员的智商。”

404.妇女的社会地位

西蒙兹认为这一点是“希腊人辉煌但不完美的文明中最大的社会污点”。诗人们也特别对女性进行了讽刺。西莫尼德斯笼统地对女性进行了尖刻恶意的谩骂,他把不同类别的女性比作各种卑劣的动物,说:“宙斯创造了这一超级邪恶的物种——女人:尽管她们看起来似乎还不错,但当你娶一个回家,她就变成了瘟疫。”另一位诗人希波纳克斯(Hipponax)说:“一个女人只能带给男人两天的快乐——她的婚礼那天和她的葬礼那天。”柏拉图对女性也没有很高的评价,修昔底德似乎也赞成这种态度,他曾引用一句希腊谚语——“男人甚少谈论的那个女人才是最好的,不管谈论她的话题是好是坏。”

潘多拉的神话似乎就是源于上述观点,这则寓言很明显地反映了希腊人的感受和做法。就像东方故事里讲的那样,是由于夏娃的**才导致男人的堕落。这就导致在早期的基督教会中妇女只能处在次要和服从的地位。

这种不公正的对女性的看法势必把希腊女性限制在家庭这样一个狭窄和地位低下的地方。她的地位或许可以被定义为介于东方的隐居与现代或西方的自由之间。

她的主要任务是做饭、织布,还有监督家里的奴隶——实际上她自己几乎也是一个奴隶。在伊奥尼亚各大城市的上流社会,她很少被允许出现在公共场合,甚至很少在她自己家里见她丈夫的男性朋友。然而在斯巴达,以及多利安城市,一般来说女性有不同寻常的自由,在社会上也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与伊奥尼亚地区的妇女不得不被隔绝和被忽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多利安各城市的女性享有极大的自由。伊奥尼亚妇女的这种不自由,无疑是因为或者至少部分是因为这些地区受到了亚洲风俗的影响,这些亚洲风俗是经由伊奥尼亚传入希腊的。

妻子在家里的地位低下对希腊的道德观造成了灾难性的影响。她不会像在现代家庭里那样能施加高尚的或是优雅的影响力。这就使得男人们在家庭以外,在一群有才华、有教养的被称为妓女的女性群体中寻求社会上和精神上的共鸣与陪伴。这一阶层最有名、最出色的代表阿斯帕西娅(Aspasia)是伯里克利的朋友。她的谈吐吸引了雅典最杰出和最成功的男士,像苏格拉底和阿那克萨戈拉这样的人经常在她家里聚会。然而,这个阶层的影响对社会道德非常有害,所以希腊文明最严重污点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女性极低的家庭地位。

405.希腊人之间的友谊

提及希腊家庭里女性较低的地位,我们就能很自然地过渡到了希腊男性之间的友谊这一话题。尽管看起来相当确定,我们称之为爱的这种浪漫情感,对希腊人和现代文明人来说指的并不是同样的吸引人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古希腊人拥有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友谊在现代人中很少甚至从未见过。你可以大胆地说希腊人“彼此相爱”。同伴之间会有热情的和浪漫的依恋,也会有所有骑士风度的情感所具有的更高元素,而现代人似乎只是为了异性才会这样。“希腊人骑士风度的源动力”,西蒙兹写道,“是在友谊中产生的而不是在对女人的爱情中……对希腊人来说,两肋插刀的兄弟情谊所起的作用,与理想女性对封建欧洲骑士所起的作用相同。”

希腊文学和历史上有数不清的例子,讲述了希腊人在追求友谊方面所展现的美好和幸福的能力。我们很容易回想起荷马刻画的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之间的友谊;达蒙(Damo)和皮西厄斯(Pythias)之间的依恋比死亡更强大;佩洛皮达斯和伊巴密浓达以及亚历山大和赫菲斯提安(Hephaestion)之间的友谊;还有相互依恋、只有死亡才能分开的底比斯圣队的成员。

406.戏剧娱乐

对古希腊人来说,剧院是国家机构,是“宪法的一部分”。这源于戏剧的宗教起源和戏剧的特点(第370条),与民众崇拜有关的一切事宜都是国家关心的问题。戏剧表演作为宗教行为,仅在宗教节日——某些纪念狄俄尼索斯的节日——期间才会上演。所有阶层,不论贫富,不论男女老幼都会出席。然而妇女似乎只被允许观看悲剧,喜剧舞台因为过于粗鄙下流而不允许她们在场。

剧院里那些比较高的座位是女性专座;靠近合唱队的那些椅子专门留给国家官员和其他名流;而中间那些座位才是留给一般观众的。观众们露天坐着,一幕接一幕的戏剧会从清晨连续演到日暮。

虽然好一点的演员非常受人尊敬,但普通的演员则很少受到尊重。在这一点上,希腊舞台与16世纪的英国舞台非常相似。就像在伊丽莎白时代戏剧作家往往也是表演者一样,在希腊,特别是戏剧发展的早期阶段,作家经常也是一名演员,会去协助演出他自己的作品。还有另外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希腊戏剧中的女性角色,也像英国早期戏剧那样,都是男扮女装的。

希腊剧院的舞台机械装置和演员的服饰巧妙而精致。有可移动的场景、地板门,还有各种机器,用于再现地狱和天堂的神奇景象,还可以让人物飘**在空中;各种有趣的发明可以模仿人们听到过的熟悉的声音,如暴风雨和雷霆的咆哮及轰鸣,所有能在近代舞台上模仿出的声音它们也能模仿。悲剧演员通常会穿着厚底的半高筒靴来增高,戴一个巨大的面具并穿棉服来增重。喜剧演员则需要穿薄底拖鞋或袜子。因此,袜子是古代喜剧演员装束上最有特点的一个部分,就像悲剧演员要穿的厚底靴一样,这些脚上穿的东西已经被分别用作喜剧和悲剧的象征,就像德莱顿(Dryden)在那句我们熟悉的台词里写道:

“在舞台上伟大的弗莱彻从来没有穿过厚底靴,更伟大的琼森也不敢穿着袜子出现。”

合唱队成员通常穿着华丽的、奇异的服饰。因此,在阿里斯托芬《鸟》这部喜剧中,他们在舞台上一字排开扮演羽毛艳丽的鸟;而在由这位诗人写的《云》中,他们身裹羊毛制的轻软布料,在焚香产生的烟雾中扮演云朵。通过类似的布料和面具,希腊神话中所有的神灵和怪物都被呈现在观众面前。

合唱队的费用由雅典各部落轮流选出的富有公民赞助。被选出来支付合唱队费用的人被称为“队长”(choragus)。他经常会花大笔钱与其他部落首领竞争。表现最佳的合唱队队长可以获得奖励,并获得一个特权——可以自费建一座纪念碑来纪念自己的胜利。1

剧院对希腊人的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它在古希腊社会服务的性质有点像现代社会的讲道坛和出版物。在希腊最辉煌的时期,舞台上经常排演神灵和英雄们生命中的大事件,以加深和加强人民的宗教信仰。后来,随着马其顿时代的到来,希腊进入衰落期,舞台成为把希腊思想与文学文化扩散到整个希腊化世界的主要媒介之一。剧院无处不在,而且主要是通过舞台上这些观众喜闻乐见的表现,将希腊文学中最好的作品传到埃及和西亚那些希腊化城市中的混合人口及意大利各城市的居民中间。

1 见第352条关于“列雪格拉得音乐纪念亭”的记载。

407.宴会和交际酒会

希腊人的宴会和酒会有自己的特点,这不同于其他民族的类似娱乐活动。在后期,客人们在参加宴会时,都是以斜躺的姿势靠在长榻上,而这些长榻都围着一个东方式的餐桌旁。菜上齐后,泼出一杯奠酒,唱一首赞美诗,用于敬神,然后就是被称为“交际酒会”的最有特点的娱乐部分。

交际酒会是“知识的盛宴”。会有一般的对话、谜语,以及由在场众人轮番用七弦竖琴伴奏演唱的欢乐歌曲。一般来说,职业的歌手和音乐家、舞女、玩杂技的人和小丑都会被招来助兴。

同时,葡萄酒碗一直随意地往下传,规则就是一个人可以喝“尽可能多的酒,只要他能自己走回家,当然年纪大的人除外”。 希腊人也把他们的格言用在这一场合,“适可而止”。醉酒的现象在希腊虽然也有,但总被认为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赴宴的客人通常一晚上都在狂欢,有时也会被街上不请自来的其他的狂欢人群所打断。当偶尔有苏格拉底和阿里斯托芬这样的人物在场说话时,交际酒会就一定会是“一场理性的盛宴,一次灵魂的交流”。色诺芬的《会饮篇》(Banquet )和柏拉图的《会饮篇》(Symposium )都给我们留下了关于这种娱乐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描述。

408.职业

古希腊大量的奴隶把自由民从大多数形式的劳动中解放出来。具有审美趣味的希腊人认为那些损害人体对称性或人体之美的体力劳动都是可耻的。

在斯巴达和其他寡头制政体的国家,公民之间形成了一种与封建欧洲的军事贵族极其类似的军事等级制度。他们的主要职业此时已经出现了,就是军事和体育训练以及公共事务管理。据说斯巴达的法律禁止斯巴达人做生意。在其他贵族政体的国家,如底比斯,公民做生意会被取消公民资格。

然而在民主国家,一般说来,劳动和贸易受的歧视会少一些。公民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商人、手艺人和农民。

雅典的生活呈现出一些独特的性质。所有的阿提卡人都是城市人,而雅典公民则包括了大量住在城外的富裕农民。1 阿提卡平原和环绕的山坡上点缀着美丽的别墅和迷人的农舍。一位著名的研究希腊生活的学者在谈到伯罗奔尼撒战争之前雅典的国家风貌时说:“作为一个与世无争的富足、品味、高雅和乡村满足感的地方,大概没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阿提卡。”2后来雅典成为庞大帝国所有附属城市的领导者,大量的雅典公民必然被雇佣为受薪官员,担任公共服务中的次要职位,这就使得政治成为一种职业。无论如何,公民大会和国家事务的讨论,或多或少都会吸引每个公民的时间和注意力。

再者,忙于审理帝国各地案件的庞大雅典陪审法庭(第199条),长期雇佣近1/4的公民担任陪审官。担任陪审官的报酬使得他们不用再从事其他行业。据说在每天清晨,当陪审官们穿过街道抵达不同的法庭时,雅典就像一座完全服务于法律这一行业的城市。而且,那些经常需要建造的庞大公共工程,比如神庙、纪念碑等,为广大的艺术家和各类熟练工人提供了就业机会。

无论何时去城市广场(Agora),你都有可能会发现一个数量庞大的阶层,他们唯一的职业就是,像苏格拉底一样,说话。《使徒行传》(Acts of The Apostles )的作者对雅典生活的这一特征印象非常深刻,他这样总结这些人的习惯:“所有在这里的雅典人和异乡人都把时间花在告诉别人一些新东西或从别人那里听来一些新东西。”

1 参见第212条。

2 圣约翰,《古希腊风俗史》。

409.奴隶制

希腊生活也有黑暗的一面。希腊的艺术、文化和优雅——“这些好东西像精美的花朵,被种植在黑色、肥沃的奴隶制的土壤上”。

希腊奴隶的数量非常庞大,没人能估计出确切的数目,但据信大大超过了自由民。几乎每个自由民都是一个奴隶主。如果一个人拥有不到6个奴隶,就会被视为真正的穷人。

奴隶阶级形成的原因各种各样。在史前时代,战争的命运使许多地区的全部人口都成为奴隶,就像伯罗奔尼撒半岛的某些地区一样。后来,普通的战俘又进一步壮大了这支不幸的队伍。随着亚洲外邦人进行的奴隶贸易,他们的数量又大大增加了。罪犯和债务人也经常被贬为奴隶,他们的子女长大后通常也会成为奴隶。

希腊人认为主人与奴隶的关系不仅合法,而且天经地义。他们认为如果没有奴隶制,自由的社区就不可能存在。奴隶制形成了家庭和国家的自然基础——主人与奴隶之间的关系被认为是“严格类似于灵魂与肉体的关系”。甚至是亚里士多德和其他希腊哲学家也赞同这一格言:“奴隶只是拥有智慧的家养动物。”1 是和炊具一样的家庭必需品。

总体而言,以古代的人性标准来看,希腊奴隶并没有遭受严酷的对待。有些奴隶在家里的地位较高,享有主人的信任甚至是友谊。然而在斯巴达,奴隶制采取的是农奴制的形式,奴隶的命运异常艰难且难以忍受。即使在雅典,我们也能听到很多关于拉夫里翁国家银矿的劳动合同制,其特点是对奴隶麻木无情。如果我们从一般协议的条款来看,承包商每年只需要支付全体奴隶价值一半的租金(这意味着这些可怜人很快就会被累坏),而在合同到期时,只需要还给奴隶主同样数目的奴隶即可。

1 应该指出的是,这一残酷、自私的理论,逐渐得到改良,因为奴隶阶层有很多是由不幸的内战而产生的众多俘虏构成的,他们占了有修养的希腊人的很大一部分,而不是像早些时候,几乎完全由异邦人或者文明程度较低希腊人构成。奴隶是一个不幸而非劣等的人,这一观点逐渐盛行,并为基督教“人人平等”的教义铺平了道路。

仅仅因为有丰硕成果就认为奴隶制的存在是正当的,这一标准似乎只适用于希腊。因为希腊的灿烂文明就是奴隶制的产物,没有奴隶制就不会有希腊文明。正如有人这样说过:“没有奴隶,就不可能有阿提卡的民主,因为是这些奴隶们让穷人和富人都能够参与公共事务。” 奴隶制把公民从劳动中解放出来,并造就了这样一个以优雅的闲适、精致和高雅为特色的阶层。

在中世纪欧洲的封建贵族中,我们发现了几乎完全相同的历史脉络。这样一个社会就好像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其顶端闪闪发光,而底座永远处在黑暗的阴影中。

古希腊文明虽然灿烂迷人,然而它的重担全压到社会底层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