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431—前421）

211.战争开始：底比斯人进攻普拉提亚（前431）这场漫长而可怕的战争大剧的第一幕于一个夜晚在普拉提亚城内拉开。这座城市，我们前面已经知道，是雅典忠实的盟友，处于雅典的保护之下，虽然在维奥蒂亚，但跟维奥蒂亚联盟没有任何关联。

底比斯人渴望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实际爆发前占领这个地方，于是准备了一个奇袭并将其占领的计划。300名底比斯人在深夜进入了这座不设防的城市，在公共广场召集普拉提亚人，让她们放弃雅典，加入维奥蒂亚联盟。

普拉提亚人正准备答应他们的要求时，发现敌人的数量较少，于是他们在黑暗中发动进攻，并制服了他们，把其中的180人送入监狱。后来，这些俘虏都被杀害了，尽管这一行为违反了底比斯人的性命应该被饶恕的神圣承诺。

妇女儿童已经从普拉提亚搬到雅典，雅典派了一些军队守卫普拉提亚。

普拉提亚的不幸事件引发了战争（前431）。双方现在都以更大的热情和精力进行他们的准备工作。根据修昔底德的记载，地峡两边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人，不像斯巴达国王阿希达穆斯那样身经百战却抵制战争，他们从未经历过战争，而渴望新的刺激和经历。

1 战争通常分为三个时期，具体如下：1. 从战争开始到《尼西亚斯和约》签订（前431—前421），常被称为“十年战争”或“阿提卡战争”，因伯罗奔尼撒人不断入侵阿提卡而得名；2. 从《尼西亚斯和约》签订到西西里远征的失败（前421—前413）。3. 从西西里灾难到雅典城防的拆除（前413—前404），称为“德西里亚战争”。这个名称来源于战争期间阿提卡的一个被斯巴达人占据的强固堡垒德西里亚。最后一个时期有时也被称为“伊奥尼亚战争”，因为大部分战斗都发生在伊奥尼亚。

212.伯罗奔尼撒人入侵并**阿提卡（前431）当普拉提亚事件的消息传到斯巴达时，她所有的盟友立刻被召集起来，迅速派遣军队到科林斯地峡，准备在阿提卡进行一场战役。一支大军很快在此集结，斯巴达国王阿希达穆斯为他们的统帅。

在开始向雅典进军之前，阿希达穆斯想到，也许随着危险的来临，雅典人或许愿意满足斯巴达人的要求，就派使者前往雅典。雅典人曾公开表明其决心，不与拿武器的敌人谈判，因此，他们甚至不允许使者进入城门，并告诉他，他必须在晚上之前退到阿提卡边界之外。当他穿越边界时，他转过头，郑重地对护送他的雅典人说：“今天将是希腊人民大悲哀的开始。”1被雅典人强硬拒绝的使者的返回，就是伯罗奔尼撒军队向雅典边境进军的信号。

与此同时，伯里克利执行了雅典人在他的建议下所制定的总体作战计划，把阿提卡的村庄、城镇和分散居住的农舍的所有居民都聚集在首都的城墙内。人们带着他们的生活用品，甚至“他们的木制家具”来到雅典城内。他们的牲畜被运到埃维厄岛和其他安全的地方。一切不能被带走的东西都抛弃给了敌人。

修昔底德说：“居民搬迁，对于一直习惯于住在乡下的雅典人来说是痛苦的。

他们这种来自远古时代的居住特点比任何希腊民族都要突出和强烈。”2 历史学家对这一特点做了解释，人们在历史早期生活在不同的独立社区，从而养成了乡村生活习惯和对乡村生活的热爱，即使在他们被特修斯统一为一个伟大的城市后，他们仍然保留着这种习惯。

一些移民在城墙内有自己的家，另一些人则有亲戚或朋友招待，但到目前为止，大部分的人并没有那么幸运，他们被迫在空置的土地上，在长墙的神庙和塔楼里，在比雷埃夫斯港寻找安身之所。甚至卫城下一块因诅咒而空旷的、著名的“皮拉斯基人之地”——德尔斐神谕说，“皮拉斯基人之地最好任其荒芜”，因情况紧急，也被占用。3

伯罗奔尼撒人在谷物成熟的季节进入了这片平原，它已经被阿提卡人抛弃，就像一代人之前波斯入侵的时候一样。他们向雅典进军，**着四面八方的乡村，其粗暴程度，连外邦人都自愧不如。雅典人从城墙上可以看到他们被烧房屋的火焰，这使老人想起了49年前波斯入侵时他们从萨拉米斯岛看到的景象。家园在自己眼前被人毁坏很自然地激怒了雅典人，他们开始责备伯里克利，要求他放弃懦弱的蹲墙政策，带领军队出去与敌人作战。

1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1卷，第12页。

2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2卷，第15页。

3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2卷，第17页。

虽然觉察到人们的愤怒，伯里克利却对针对他的指责充耳不闻，并拒绝遵从他们的要求，但派出骑兵保护城墙附近的土地财产。由于后方补给不足，伯罗奔尼撒军队最终经维奥蒂亚，从地峡撤退。由不同城邦组成的特遣部队也被遣散回到各自的家园。

213.雅典人反击：他们的舰队骚扰伯罗奔尼撒和其他的海岸

伯罗奔尼撒人离开后，雅典人在公民大会上投票决定拨出1000塔兰同的专项资金储存于卫城，并抽调100艘三层桨战船作为预备队。这笔钱和这支舰队只有雅典在海上遇到袭击时才能使用。任何人若提议将所拨出的钱和船用于除指定用途以外的任何其他目的，都将被处死。

在伯罗奔尼撒军队撤出阿提卡之前，雅典人派出了100艘三层桨战船沿着伯罗奔尼撒半岛行进，无所不用其极地损毁它的沿岸地区。舰队**了拉科尼亚、美塞尼亚和伊利斯的海岸，随后来自克基拉的五十艘战船与其合兵一处，他们沿着阿卡纳尼亚海岸反复侵扰科林斯的殖民地。在接收凯法洛尼亚岛（Cephalenia）的城镇加入雅典联盟后，舰队返航回国。

雅典人还派出了一支由30艘战船组成的小舰队向北行进。这支舰队**了维奥蒂亚和洛克里斯的海岸。夏末之前，洛克里斯海岸附近的阿塔兰塔岛（Atalante）就被雅典的军队驻守，并建立了一种用于防范洛克里斯海盗、保护埃维厄岛的哨所。

214.他们赶走埃伊纳人并**墨伽拉战争第一年的夏天，雅典人采取的最重要的措施是把埃伊纳人从他们居住的岛上赶走，因为他们曾参与挑起这场战争（第207条）。一部分埃伊纳的流亡者被他们的朋友斯巴达人给予了提里亚（Thyrea）的土地，那是一个拉科尼亚与阿尔戈利斯交界的地区，而其他人则在希腊的各个地方寻找新的家园。岛上的人口被清除干净后，雅典的殖民者便占据了这个地方。

唯一的陆地远征是战争第一年夏天由伯里克利率领的进入墨伽拉境内的远征。

由于远征军直到夏末才出发，从伯罗奔尼撒返航的雅典舰队正好加入远征。这支陆军和海军的联合侵略部队，据修昔底德断估计，是雅典“在一个地方”集结过的最大的军队。陆军由1万名重装步兵和大量的轻装步兵组成。这不仅是雅典人迄今为止集结的最庞大的军队，也是她全部的历史中规模最大的一次；就在第二年，瘟疫在战争中爆发，让帝国城市的力量难以恢复。

215.伯里克利葬礼演说

雅典人的习俗是在公众面前埋葬那些在战斗中阵亡的人的尸骨并举行仪式。在送葬的过程中，每个部落死者的遗骨都被单独放在一个箱子里或一个担架上，一副空着的担架上覆盖着柩衣，是为那些没有找到尸骨的死者准备的。然后，遗体被安葬在大门外面的公墓里。雅典唯一一次没有遵从这个习俗，是在马拉松战役后，把战死将士的遗体安葬于他们倒下的地方，作为对他们英勇和自我牺牲精神的悼念。

遗体下葬后，一些由他的同胞们选择出来的人，便会在死者的葬礼上发表演说，歌颂他们的事迹，并号召人们继承他们的美德。1在我们描述的战役后的冬天，雅典人为那些在战争死去的人举办葬礼。伯里克利被推选在葬礼上发表演讲。这篇葬礼演讲，正如修昔底德所说，是古代保存的最有价值的纪念品。当时的环境赋予了这篇演讲以特殊和悲壮的意味。

演讲者利用这一机会描述了雅典的伟大事业，并描绘了他们哀悼的英雄们对帝国城市的辉煌所作的贡献。他先谈到了从他们那里继承了自由制度的先辈们，随后谈到了伟大的帝国，继续谈让雅典变得强大和伟大的制度之本质和精神。他说，雅典政府是民主的，因为所有的公民，无论贫富，都参与了政府的管理。公民之间有交往和行动的自由，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但又保持敬畏和尊重法律的精神。无数的节日与节目为所有的公民提供消遣和娱乐。大城市的生活因为世界各地水果和产品的丰富而比其他地方更令人向往。

发言者还赞扬了雅典的军事制度，它不像斯巴达那样强制所有人必须参军，然而，雅典却是唯一独自对抗斯巴达及其盟友的城邦。他赞扬了雅典人的知识、道德和社会美德是由他们的自由制度培育的，并宣称他们的城市是“希腊人的学校”

（School of Hellas）和所有其他城市学习的榜样。

1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2卷，第34页。

发言者继续说，雅典是世界上现存城市中唯一的比传说中还要伟大的城市。她永远也不需要荷马来延续她的记忆，因为她自己在每个角落都建立了不朽的丰碑。

“就是这座城市，”他高呼道，“人们为了她英勇地战斗和牺牲。他们无法忍受别人要夺走她的想法，我们每一个幸存下来的人都应该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辛劳。”

随后，他们向死者的英勇无畏和自我牺牲致敬，死者的坟墓和铭文不是墓地和墓碑——“整个世界都是名人的葬身之地”，他们的纪念碑“雕刻在人们的心中，而不是石头上。”最后，他向死者的亲属表达了安慰，然后解散了大会。1“这样，伯里克利向雅典公民指出了城邦的性质，并且描绘了未来的发展。他在他们面前展现更好的自己，为的是使他们强壮，使他们超越自己，并激发他们的坚贞、勇敢和奉献精神。带着新的勇气，他们从亡灵的坟墓转到自己的家，并继续前进，去迎接诸神所安排的任何命运。”2葬礼当天确实是古雅典最伟大的日子之一。

216.雅典的瘟疫（前430）

很快，雅典人就要践行演说者告诫他们所要珍惜的所有美德了。当下一个战争季来临时，伯罗奔尼撒人再次集结了他们2/3的军事力量，又一次攻入阿提卡，重新**这片土地。这一次，他们把这一地区东部和南部逃过上一年被毁命运的村庄和农舍，一把火全烧了。雅典人坚持他们的政策，避免在开阔的战场上作战，蹲守在他们的墙后，尽最大努力忍受着他们被烧毁的房屋的烟雾飘过平原。

雅典的城墙坚不可摧，但不幸的是，他们无法抵御更可怕的敌人。在这个拥挤的城市里爆发了一场瘟疫，给已经不堪忍受的战争灾难增添了恐怖。死亡率非常可怕。历史学家修昔底德也被瘟疫传染，因此，他在自己的著作中详细记录了这场灾祸。瘟疫被认为起源于埃及，再从那里蔓延到波斯帝国，并最终通过比雷埃夫斯港侵入雅典。极有可能是船只把被传染港口的疾病带了过来。根据历史学家对被传染者所表现出症状的描述，这种病被认为是一种恶性伤寒。死亡率非常可怕，未被埋葬的死者和垂死的人遍布街道、广场、房屋，乃至神庙。那些关心死者的人完全顾不上财产所有权，把死者埋在任何离他们最近的墓地，或把尸体直接扔到别人建造的准备火葬自己家死者的柴堆上。

修昔底德注意到了人性在恐慌和苦难中展示了它异常的一面，这种表现在类似的情况下也曾多次被观察到。人们在公然违抗人的和神的法律时变得狂妄和大胆，他们陷入了可耻的狂欢，沉溺于各种不正当的乐趣和各种放纵当中，似乎决心在留给他们不多的时间里尽情地享乐。

1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1卷，第35—46页，可见演讲全文。

2 库尔提乌斯，《希腊史》，第2卷，第408页。

瘟疫也传到伯罗奔尼撒，但没有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因此，我们可以推断，瘟疫在雅典变得如此可怕，主要原因是城市的拥挤和不卫生的环境。这次瘟疫让雅典损失了1/4的人口。

217.雅典在第二年进行的战役

即使瘟疫仍在肆虐，伯罗奔尼撒人仍在**城市周边的乡村，伯里克利也像上一年一样，派出了一支有100艘三层桨战船组成的舰队，连同50艘希俄斯人和勒斯波斯人的战船，再次劫掠了伯罗奔尼撒半岛海岸。跟随远征舰队的还有载着300名骑兵的运输船，他们主要在方便的地方登陆，并在内陆发动突袭。远征军**了阿尔戈利斯海岸，然后在摧毁了一个拉科尼亚海岸的城镇后返国。

还在这个夏天，另一支远征军被派往色雷斯海岸，协助陆军围攻波提狄亚（第207条）。但是，引发瘟疫的病毒被带到了船上，而且在雅典的军营中传染得如此厉害，以至于40天内就夺走了4000重装步兵中1500人的生命。

这一年的种种不幸使雅典人越来越沮丧，他们再次对伯里克利怒不可遏，把他们承受的所有痛苦都归咎于伯里克利。他们不顾一切地坚持应该派遣使者到斯巴达寻求和平。特使被派了出去，却一无所获。

于是，伯里克利为了唤醒人民而召开了公民大会。他先是责备他们不公正的指责和毫无理性的情绪爆发，他呼吁人们要做更好的自己——就像在为第一年战争中战殁者举行的葬礼时所做的演讲时他们迸发的感情和决心，回忆他们决心要为城邦的荣光所要做的事和所要受的苦时的情形——这样，他逐渐让他们的情绪平和下来，让他们的意志更加坚定，并引导他们采用一种更加有希望、更加理性的眼光看问题。他们决心继续坚持战争，但据修昔底德的记载，他们对伯里克利仍然保留了足够的恶感，因为他劝他们推行战争政策，所以要对他罚款。然而，由于他们特有的反复无常，他们承认他是他们当中最有能力和最可靠的人，遂直接再次选举伯里克利为将军，并委托他全权掌控公共事务。

然而，战争仍在继续，直到波提狄亚向雅典投降，第二年战役才得以终结。按照投降的条款，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被迫在隆冬季节外出，寻找他们能够找到的新的家园，而这座清空的城市被雅典的移民所填充。这样，它未来的忠诚是有保障的。

218.伯里克利之死（前429）

在战争的第三年，瘟疫再次降临雅典。尽管它不像前一年那般肆虐，但是，在这些黑暗的日子里，曾经是雅典人的灵魂和生命的伯里克利在这场疾病中去世了。

瘟疫在这之前已经夺走了他的姐姐和两个儿子的生命。他小儿子的死使他悲痛欲绝，当他把葬礼用的花环放在死去男孩的头上时，据说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控制不住流下泪水。据说，这位伟大的政治家在临终时对站在他的周围的人说，他认为他最值得纪念的头衔是“他从未让任何一个雅典人哀痛过”。

伯里克利死后，雅典事务的领导权在很大程度上落入无原则的煽动者手中，暴民控制了公民大会。所以，我们以后会发现它的许多措施既不是以美德也不是以智慧为特征的。

219.米蒂利尼反叛（前428—前427）：雅典封锁这座城市在伯里克利去世后三年中发生的最重要事件是莱斯沃斯岛上的米蒂利尼（Mytilene）针对雅典的反叛，以及伯罗奔尼撒人围困和摧毁普拉提亚。我们先讲一下米蒂利尼的反叛，然后再讲普拉提亚的陷落。

在战争的第四年（前428），除了北岸的麦提姆那（Methymna）镇外，整个莱斯沃斯岛都起而反抗雅典。岛上的主要城市是米蒂利尼，因而这里也是这场反叛的中心。自战争开始以来，米蒂利尼人就一直在为反叛做准备。 他们加固城防，建造舰船，与攸克辛海地区签订供应合同，当然还与斯巴达进行秘密谈判。正在准备的过程中，他们的密谋被出卖给了雅典人。

雅典人在收到这份情报后，极为困扰。因为米蒂利尼的海军是希腊最强大的海军之一；在雅典所有的资源都被使用到极限的时候进行反叛，对雅典而言，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当雅典派往米蒂利尼的使者证实了关于那里已经发生了雅典人认为最坏的事情后，雅典人立即扣押10艘在雅典海军服役的米蒂利尼战船，并囚禁了他们的船员，然后紧急派出40艘军舰前往莱斯沃斯岛，想打米蒂利尼一个出其不意。

来自雅典的一位密使警告了米蒂利尼人他们面临的危险，当雅典舰队出现在米蒂利尼的城市面前时，它的城墙有人驻守，它的港口已被堵塞，居民们都站在防线上。雅典的将军们考虑到自己的兵力不足以攻克这座城市，就同意与当地居民休战。一旦喘了口气，米蒂利尼人立即派遣使者前往雅典，向雅典人澄清关于他们计划反叛的谣言是毫无根据的。然而，他们也预见到难以取得雅典的信任，便同时派遣密使到斯巴达寻求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