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毕业设计(1 / 1)

梁漱溟先生曾在《纪念梁任公先生》一文中写道:“任公为人富于热情……有些时天真烂漫,不失其赤子之心。其可爱在此,其伟大亦在此。”梁启超先生的赤子之心,便是体现在他与孩子们的相处上。于他们而言,梁启超既是慈父,也是朋友。无论是学业、事业还是婚姻,梁启超都为孩子们牢牢把关,细心督促,是孩子们生活中的良师益友。

自林长民去世后,梁启超便视林徽因如己出,用十二分的温情和厚爱待她。对于梁林夫妇而言,父亲梁启超始终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当得知梁启超重病住院的消息,梁思成、林徽因便心急如焚地从沈阳赶回家,而此时,梁启超已经住院近一周的时间。

梁启超曾经患有尿血症,1926年3月,去协和医院检查时,医生发现其右肾有一个黑点,诊断为瘤。医生建议切除右肾,梁启超素来信奉西医,便听医生建议做了手术。但手术后病情没有丝毫缓解,大夫又怀疑病根在牙齿,于是连拔了八颗牙,尿血症仍不减;后又怀疑病根在饮食,梁启超被饿了好几天,仍无丝毫好转。医生只得宣布此为“无理由之出血症”。

此时,梁启超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徐志摩匆匆从上海赶来探望老师,也只能隔着门缝看上两眼。他望着瘦骨嶙峋的梁启超,禁不住涌出眼泪。林徽因告诉他:“父亲平常做学问太苦了,不太注意自己的身体,病到这个程度,还在赶写《辛稼轩年谱》。”

采用中药治疗一段时间后,梁启超的病情竟然略有好转,不但能开口讲话,精神也好了些。梁思成心里高兴,就邀了金岳霖、徐志摩几个朋友到东兴楼饭庄小聚,之后又一起去金家探望他母亲。

1929年1月17日,梁启超病情再次恶化。医生经过会诊,迫不得已决定注射碘酒。

第二天,病人出现呼吸紧迫的症状,神志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梁思成急忙致电就职于南开大学的二叔梁启勋。当日中午,梁启勋就带着梁思懿和梁思宁赶到协和医院,梁启超尚存一点神志,但已不能说话,只是握着弟弟的手,无声地望着儿子儿媳,眼中流出几滴泪水。

当天的《京报》《北平日报》《大公报》都在显著的位置报道了梁启超病危的消息。两天后,梁启超在医院病逝,终年五十六岁。

之后,梁思成与林徽因一同为梁启超设计了墓碑,这是他们毕业后的第一件设计作品。墓碑采用花岗岩材质,碑形似榫,古朴庄重,不事修饰。正面镌刻“先考任公政君暨先妣李太夫人墓”,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表明墓主生平事迹的文字。这也是梁启超的遗愿。

梁启超少年得意,被称为神童,维新变法失败后流亡日本,回国后曾做过北洋政府的财政总长,后期闭门著书,成学问大家。称赞他的人说:“过去半个世纪的知识分子,都受了他的影响。(曹聚仁)”“他的功绩实不在章太炎辈之下。(郭沫若)”“为吾国革命第一大功臣。(胡适)”也有贬损痛骂者言“梁贼启超(康有为)”。“有极热烈的政治思想、极纵横的政治理论,却没有一点儿政治办法,尤其没有政治家的魄力。(周善培)”梁启超本人对这些评价了然于胸:“知我罪我,让天下后世评说,我梁启超就是这样一个人而已。”

最能概括梁启超一生的评价,于儿媳妇林徽因看来,莫过于沈商耆的挽联:

三十年来新事业,新知识,新思想,是谁唤起?

百千载后论学术,论文章,论人品,自有公平。

开学后,林徽因和梁思成回到东大。

1929年夏季,梁思成与林徽因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时的同窗好友陈植、童寯和蔡方萌应夫妇二人的邀请,来到东北大学建筑系任教。

在大家的努力下,建筑系的教学逐渐走上正轨。1929年,张学良公开悬赏征集东大校徽。最终,林徽因设计的“白山黑水”图案中选。图案的整体是一块盾牌,正上方是“东北大学”四个古体字,中间有八卦中的“艮”卦,同样代表东北,正中为东大校训“知行合一”,下面则是被列强环绕、形势逼迫的巍峨耸立的皑皑白山和滔滔黑水。校徽构思巧妙,很好地呼应了校歌内容。

得知徽因的作品被选中,几个老同学到梁家又是一番庆贺。

惬意的生活仍然蒙着一层阴影,而且有越来越沉重的趋势。各派势力争夺地盘,时局混乱,社会治安极不稳定,“胡子”时常在夜间招摇而过。太阳一落山, “胡子”便从北部牧区流窜下来。东大校园地处郊区,“胡子”进城,必经过校园,马队飞一样从窗外飞驰而过。此时家家户户都不敢亮灯,连小孩子都屏声静气,不敢喧哗。梁家一帮人聊到兴致正好的时候,也只能把灯关掉,不再出声。林徽因在晚上替学生修改绘图作业,时常忙碌到深夜,有时隔窗看一眼,月光下“胡子”们骑着高头骏马,披着红色斗篷,很是威武。别人感到紧张,林徽因却说:“这还真有点儿罗曼蒂克呢!”

这年8月,林徽因返回北平,在协和医院生下大女儿。为纪念梁启超,取其书房雅号“饮冰室”,为女儿取名再冰。宝宝的第一声啼哭,引爆了窗外一片嘹亮的蝉鸣。从此,两颗心就像漂泊的风筝被这根纯洁的纽带系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做了母亲后,林徽因的身子更弱了。1930年冬天,随着病情的加重,林徽因在梁思成的陪同下回到北平,定居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