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寻父计划再启(1 / 1)

连续第三天,我举着报纸坐在学生俱乐部的阅读室里。我正在计划着一场偶遇。从我坐的位置可以看到一个柜台,罗茜有时会在那儿买午餐,尽管她并非俱乐部会员。在各种威逼利诱下,吉恩才告诉我这条信息。

“唐,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件事放一放了。你会受伤的。”

我不同意。我知道如何应对情感波动,也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罗茜走了进来,开始排队。我站起来,偷偷溜到她身后。

“唐,”她看到我,“你怎么也在这儿?”

“项目我有新进展了。”

“那个项目根本不存在了。对不起,我上次态度不好。妈的!你羞辱了我,我竟然还要道歉。”

“我原谅你了。”我告诉她,“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去趟纽约。”

“什么?不,不行,唐。我肯定不会去的。”

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收款台,却什么食物也没有点,不得不返回去重新排队。等我们坐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解释完虚构的阿斯伯格综合征研究项目的计划了。“我得写出整份立项申请书——总共有371页——只为了这么一个教授。现在我已经是个研究白痴学者的专家了。”

罗茜的反应很难解读,她似乎没有那么感动,反倒是十分震惊。

“要是被抓住了,你可就饭碗难保了。”她说,“我猜他不是我的父亲。”

“没错。”尽管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勒菲弗的样本,但当他的结果显示为阴性的时候,我还是长舒了一口气。我已经做好了出游的计划,如果他的结果匹配,那我的计划就全完了。

“只剩下三个人了。有两个在纽约,都拒绝参加这个项目。因此,我把他们归类为‘高难度’候选人,所以才需要让你和我一起去纽约。”

“纽约!唐,不。不,不,不。你不能去纽约,我也不会去的。”

我已经想到了罗茜会拒绝的可能,但达夫妮留给我的遗产完全足够支付两张机票。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自己过去,但我不确定是否能单独处理好样本收集过程中碰到的社交问题。”

罗茜摇了摇头:“这真是疯了。”

“你不想知道他们是谁?”我问道,“仅存三个候选人中的两个?”

“继续。”

“艾萨克·埃斯勒,精神科医生。”

看得出来,罗茜正在努力回想。

“可能是他。艾萨克。可能是谁的朋友。浑蛋,时间太长了。”她顿了顿,“还有谁?”

“所罗门·弗赖伯格,整形外科医生。”

“他跟马克斯·弗赖伯格有什么关系吗?”

“马克斯韦尔是他的中间名。”

“浑蛋。马克斯·弗赖伯格。他已经去纽约了?不可能啊。你是说我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是他的孩子,还有三分之二的可能是犹太人?”

“如果你妈妈没有撒谎的话。”

“她当然不会撒谎。”

“她去世的时候你有多大?”

“10岁。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肯定不会记错的。”

很显然,现在我们没办法理智地讨论这件事。我把她引向另一个话题。

“是犹太人有什么问题吗?”

“犹太人没问题,但弗赖伯格不行。如果是他的话,也难怪我妈妈会绝口不提这事。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真的没听说过他?”

“通过这个项目,我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如果你看足球的话,就

能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踢球的?”

“是一家俱乐部的主席,一个臭名昭著的浑蛋。还有第三个人是谁?”

“杰弗里·凯斯。”

“噢,天哪,”罗茜脸色苍白,“他死了。”

“没错。”

“妈妈总跟我说起他。他出了事故,或者是得了什么病——也许是癌症。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我记得他们不是同年的。”

对项目的处理如此漫不经心,我也有些震惊了。这主要是因为误会的存在让项目中断,而又要重新开始的缘故。如果从一开始我们就能核对一遍名单,或许这种低级的错误就不会发生了。

“关于他,你还知道什么?”

“没什么了。妈妈对他的死感到很伤心。妈的,这就对上了,不是吗?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是乡下人,”罗茜说,“我记得他父亲在特别偏远的地方有生意。”

网上的信息显示,杰弗里·凯斯来自新南威尔士州北部的莫里市,但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罗茜的母亲要隐瞒他的身份。他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已经死了,或者这就是罗茜的意思——她妈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但等她长大之后,菲尔应该就会告诉她了。

我们正说着,吉恩进来了,和比安卡一起!他们朝我们招招手,便上楼到私人用餐区去了。难以置信。

“真恶心。”罗茜说。

“他在研究不同国家的人对性吸引力反应的异同。”

“是啊,她妻子真可怜。”

我告诉罗茜,吉恩和克劳迪娅奉行开放式婚姻。

“那她倒是挺幸运。”罗茜评论道,“你也打算给寻妻计划的获胜者同样的奖励吗?”

“当然。”我说。

“当然。”罗茜重复了一遍。

“如果她想要的话。”我赶忙加上一句,以防罗茜曲解了我的意思。

“你觉得这可能吗?”

“如果我找到了伴侣,尽管这种可能性越来越低,我是不会想和其他人发生关系的。但我不太擅长了解别人的需求。”

“跟我说点我不知道的。”罗茜突然没来由地蹦出一句。

我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各种奇趣事情。“啊……雄性蜜蜂和横纹金蛛的睾丸在**的时候会爆掉。”

首先想到的事情竟然跟**相关,真是让人懊恼。作为心理学系的毕业生,罗茜很可能会做出某种弗洛伊德式的解读。但她只是看看我,摇了摇头。接着,她笑了起来:“我可没钱去纽约,但让你自己去又太危险了。”

黄页里有一个电话号码登记在莫里市的M.凯斯名下。

接电话的女士告诉我那是老凯斯教授,名字恰恰也叫杰弗里,几年前已经去世了。他的遗孀玛格丽特两年前因为阿尔茨海默症住进了疗养院。这是个好消息。因为母亲在世要好过父亲——一般来讲,生母的身份是不会存疑的。

我本想叫罗茜一起来,但她已经同意跟我去纽约了,我可不想再犯下什么社交错误,毁了我们的这趟旅程。就达夫妮的情况来看,从一个痴呆症病患身上提取DNA样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租了辆车,带好棉签、刮板、自封袋和镊子就出发了。我带上了以前的名片,那时我还没有当上副教授。唐·蒂尔曼博士在医疗机构受到了极高的礼遇。

莫里距离墨尔本1230公里,我在周五最后一堂课结束之后的下午3点43分拿到车,在线导航系统预

估单程时间约为14小时34分钟。

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开车往返在谢珀顿的我父母家。我发现长途旅行和市场慢跑对我的影响大致相同。研究表明,诸如慢跑、烹饪和开车等简单的机械运动可以提升创造力。不受影响的思考时间总是大有裨益。

我沿着休姆高速公路往北,利用GPS上精确的速度控制功能将车子调整为定速巡航模式。我是不会相信速度表的,那数字有水分。这既帮我节省了时间,又让我不用担心超速。我独自坐在车里,整个生活似乎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冒险,我知道纽约之行将是一切的顶点。

我决定在路上不听任何播客节目,以减轻认知负担,让我的潜意识能够整理最近输入的信息。但三个小时之后,我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除了看路,避免发生事故,我很少注意周围的环境,高速公路在任何时候都很难让人提起兴趣。广播和播客一样,都会让人分神,所以我决定去买巴赫实验以来的第一张CD。服务站邻近新南威尔士州边界,没有多少CD出售,但我认出了几张父亲买过的。我选中了杰克逊·布朗的《空转》(Running on Empty)。按下重复键,它成了我未来三天开车与思考时的背景音乐。和许多人不同,我对重复丝毫没有反感之情。对孤独的驾驶员来说,这可能是一大幸事。

不知不觉间,我竟仍然一无所获。我得对寻父计划的现状做一次客观的分析。

我知道什么?

1.我给44名候选人中的41个人做了测试(有好几个人带有明显与罗茜不符的民族特征),全都显示为不匹配。参加阿斯伯格综合征研究项目的7个人中,很可能有人故意寄回了别人的样本。但我想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像艾萨克·埃斯勒和马克斯·弗赖伯格这样拒绝参加会省事得多。

2.罗茜认出了四位与她母亲关系密切的候选人——埃蒙·休斯、彼得·恩蒂科特、艾伦·麦克菲,还有最近加上的杰弗里·凯斯。她认为前三个人的可能性极高,当然杰弗里也一样。显然,他已经成为目前可能性最高的候选人。

3.整个项目都是基于罗茜母亲的说辞,即她在毕业晚会上进行了关键的性行为。她很可能因为罗茜的生父不甚体面而隐瞒了他的身份,但最终她也没能告诉罗茜这人是谁。

4.罗茜的母亲选择继续和菲尔在一起。这是我的新想法:很有可能罗茜的生父并没有菲尔那么吸引人,或者干脆无法结婚。所以,搞清楚当时埃斯勒和弗赖伯格有没有结婚或是有没有女朋友,将是很有帮助的。

5.杰弗里·凯斯在罗茜出生后几个月就去世了,而罗茜的母亲也应该是在同一时间意识到孩子可能不是菲尔的。DNA检测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杰弗里·凯斯当时可能已经死了,因此也就无法参与检测。

这种练习很有帮助。项目的现状在我的头脑中展开了清晰的脉络,我又增加了一些新的想法。我相信,这趟旅程绝对值得,因为杰弗里·凯斯很有可能就是罗茜的父亲。

我决定直到感觉累了再休息——理智的决定,因为我通常都会根据已发表的有关疲劳的研究报告和住宿预订情况规划我的驾驶时间。但这一次,我实在无暇规划。因此,我每两小时休息一次,让我能够始终保持注意力集中。晚上11点43分,我感到了疲劳。我在服务站停下来,不是睡觉,而是加满油,点了四杯双份的意式特浓咖啡。我打开天窗,把音乐开大音量,抗击疲惫。周六上午7点19分,咖啡因仍然驱使着我的大脑,杰克逊·布朗和我一道开进了莫里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