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金沐灶正欲详述忧愁,但见一小丫头闯进内室,倾身附耳向金大官人说了几句,涪莘便见大官人脸色兀自大变,匆匆离席而去。
涪莘独自一人坐在案边吃豆喝酒,耍玩好一会儿,果然在夜半三更,墨玉敲开房门。
见室内只有涪莘一人,墨玉好生奇怪。
“不必找了,就我一个。”涪莘对着这俊颜侍从娇俏一笑。
“恩客已走,你为何不回?”墨玉不明白,滞留在一间随时可以被人侵犯怠慢的屋子里的人,心里是个甚么想法。
“春光无限好,为何要回?”涪莘要笑不笑看着她的侍从,回手推开身后半扇窗,“此处赏月,位置极佳,得天独厚。”
墨玉咬咬牙,低声喝道:“丫鬟三次通报,你也理都不理!”
“娘子我心情好。”涪莘侧身挂倚在窗上,眼睛不知在看什么地方,“那群不识情不知趣的孩子,我理会她们做甚。”
“翠茗儿要死了,你兴致会不会更好?”墨玉冷冰冰地吐出一句。
涪莘回转过头,脸色微变。
墨玉“哼”道:“那孩子不是摇钱树一株吗,你认定她身体骨骼奇软奇佳,日后定会大赚一笔,大红大紫。倘若她真是死了,你岂不是稳赔不赚?”
话音未落,涪莘已从榻上“忽”地起身,提步便走,直奔翠茗儿被囚禁的阴謿杂库,步子之熟悉令墨玉疑心她简直住在此处。
凤凰楼的地形不甚复杂,却因隔间出奇多而尤显繁复。若非一日来往数遍方才熟悉至此,墨玉简直一口认定涪莘定然是从这里出去的。
墨玉随涪莘踏进库房时,正见翠茗儿砸盆摔碗地大发脾气,虽然声音嘶哑、中气全无,但仍是有气力折腾,可见是断不了气。
亦或是一瞬间错节,墨玉感到身侧的涪莘猛然松弛下来,随即转念恍然:见自己的摇钱树没折枝蔫死,心中宽慰如此,果然是薄情寡义、寡廉鲜耻之人!
“这是怎地。”涪莘一扭一扭地进来杂货间儿,媚眼儿如丝地上下一阵瞟,“听闻翠茗儿好气节啊,这会子这边喘气儿的,是哪个啊?”
翠茗儿本就是脸皮极薄之人,哪里听得涪莘羞辱,只想一头撞死干净,骂道:“你这为虎作伥的奸佞,帮着老鸨欺压良善!有本事便一刀杀了我!姑奶奶宁死不吃你这贱人折磨侮辱!”
“死得掉固然干净。”涪莘冷冷笑道,“若是生不如死,翠茗儿姑娘可也愿意?”
凤凰楼里的私刑之怖人是难以言述的,墨玉身为七尺男儿立在一旁不禁都要打一个寒颤。
翠茗儿又是一阵骂,却再不提要死。死不可怕,怕只怕生不如死……她翠茗儿也是人生肉长的,怕痛怕苦怕折磨,尤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不可言说的折磨。口里不认,心中却怵。
听出她服了软,任是如何如何地骂,涪莘也不着恼。待得翠茗儿声音越发苍凉、越发无力,涪莘方道:“你们且都出去,我与翠茗儿有话聊。”
众人均已退去,阴冷的库房中只有二人。一时沉寂无声。
“滚!”翠茗儿攥着单薄被角,从牙缝中狠狠挤出一个字。未见对方反应,火气再次被激起,哑着嗓子吼道:“滚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