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加上皇后谋逆篡位,他快马加鞭,一路历尽艰险,过长江时船只突然炸开。耳目传消息回去说是船沉长江,尸骨无存。
却不知侍从张全拼了老命把杨靖从船舱里救出来,两人昏沉沉漂浮在岸边直到渔家救了他们。
再醒来,置身木屋,屋中除了书桌,便是墙上的书画,看样子也不是久住的人家。床边搁置着打鱼的工具还未干透,空气中咸湿的鱼腥味,杨靖一直咳嗽。
张全在院子里听见了声音,**上身就赶进来,“皇上!皇上奴才该死,让皇上蒙难差点儿……”
杨靖咳嗽着挥手,“好了,这不是没事嘛。”虚弱之余看着身边唯一的把他的命当做宝的张全,他也不禁感慨,“朕的妻子儿子皆红了眼似的要朕的命,唯有你衷心待我。其余的话朕不多说,张全,这辈子朕保你荣华富贵!”杨靖说着,张全为他盖好衣被,回头依然跪在地上说话。
“奴才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就是奴才的天。”
杨靖闭上眼沉思半刻,“现在外头什么情势?”
“奴才也不知啊,船沉长江,朝上大概以为我们都死了吧。”张全不小心说了死字,又把皇上和他并列,赶紧自觉掌嘴,“奴才放肆了。皇上,这里是个渔家,救我们的人不知是谁不见了踪影,奴才往前头打听了点,说是有个村子,您看咱们在这里没吃没喝的,等你身体好些咱们去村子里休息可好?”
主仆俩在小屋中歇息到晚上,杨靖可以起来走走,却饿得走不动道,干脆坐在椅子上挑灯看书画。
桌上的书画有几分意思,没有题字看起来尚未完成……由上面墨色写了个似动物的禅字,然后最后一笔有如流水下滑直到底下变成了只红色的小狐狸,煞是可爱。整幅画大量留白叫人遐想,禅字本身写得就禅意十分,偏偏连着小狐狸毫无违和。
杨靖心血**,旁边题了禅语三字“不可说”。
“哎!”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背着刀具的男子,他气喘吁吁的看着杨靖手中的笔,脸上表情十分难看。
“放下。”男子丢下工具扑上来夺过毛笔,身手快得把杨靖让在一旁无法动弹。但他心里猜得几分,这男人大概是这屋子的主人,更是救了他们命的人吧。
男子把画幅小心翼翼的铺好,看着上面的“不可说”三个字先是皱眉,再慢慢舒展开来,又皱,又一次才真正舒展开。
“哈哈,原来是‘不可说’,我说呢,总觉得缺点是什么,原来是这三个字,你题的好!真好!”男子说话也忘了对着杨靖。
外面跟进来的张全吓呆了,直喊,“放肆!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
“哎!”杨靖示意张全退下,“给我们弄点吃的去。”
男子兴致这才从画中退出来,看到杨靖高贵跋扈的眼睛神态,欢喜却没有了,冷冰冰的问他,“你叫什么?”
“杨靖。”杨乃国姓,杨靖主动说出来,大概知道这男子分析不到那步去。
还没等杨靖问,男子主动说,“江尾生。”男子说着坐在床边擦拭工具,“看穿着你们也不是凡人,早些休息了离开吧。”
“尾生,好名字,莫不是你爹娘正好在这江尾生下你的?”杨靖偶尔玩笑,表情依旧严肃,男子并不理睬他。杨靖才知道这男子与自己是同样的冷脾气,不过他顶多二十的年纪,涉世未深,性子直也难怪。他只问,“既然不想留我们,为何救我们?”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已救下,功德也到了。”
杨靖瘪一瘪嘴,“原来如此。”多说无趣,“送你一个玉佩,将来遇事了拿着这个提我的名字什么事都能解决。”他丢下随身携带的龙纹玉佩在桌上便不再说话了。
月色清冽,一天的活累得尾生躺在**睡得舒坦,杨靖无法开口指使,只得趴在书桌上睡,胳膊总是麻了,翻来覆去,桌椅总是“嘎吱嘎吱”响。张全碍于主仆身份只肯睡在门口,无奈秋冻,冷得直打哈欠!
睡不着的还有安家村的安馥春,她爹不知何故一夜未归,怎么着也找不到。“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不是我说,穿个女装多大的事儿啊。”安馥春想想还是不能说,“爹,我错了,你赶紧回来吧,我抄字,给您和姑姑买烧鸡。”迷迷糊糊睡着点着头。
天刚蒙蒙亮,隔壁大娘赶来敲门,“馥春啊!你快醒醒馥春啊!不得了了你爹出事了!”
安馥春揉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便看见大娘手中的告示,说安遂家把新皇上登基上供的书画写坏了,连他的好友江大人都没法帮忙,现在与安家有关系的人恐怕性命堪忧。
“爹。”安馥春手中的告示飘落,撒腿就要跑。
大娘抱住她,“孩子,这事既然出了告示,你爹一时半会救不出来!你快回去收拾点东西,保命要紧啊!”
“大娘!我爹!我爹写了一辈子的字,怎么可能出错呢!肯定是上面有人冤枉他!大娘您信我爹!我要去救我爹!”安馥春没办法冷静下来,她有没有娘不知道,可从她记事起就是爹爹安遂家一直陪着她,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她不容许他有半点闪失!
“好孩子
,大娘知道,大娘都知道,可你听我说,官场黑暗,保不齐哪道程序出了错,又保不齐谁看你爹不顺眼就拿他做替死鬼了。你听大娘的,先逃命,说不定天亮了官兵就来了!等你逃出去了再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救你爹!”
安馥春泪雨梨花,收下大娘的盘缠钱,带着包裹偷偷赶着薄雾出了村子。
可她不甘心,逃走算什么本事,她偏要去城里看看她爹究竟因何被抓!路上正巧遇见了摆集的队伍,原来集市上看到的热闹,都是这些乡民起早贪黑凑成的。
“大爷,我是安家村的,能不能带我一路?”
“小伙子这样俊美,谈媳妇了吗?”大爷大娘们逗安馥春,边同意让她上车。
“没有哩!等我回来去大娘家提亲!”
“哈哈哈哈!”
安馥春被淳朴的乡风感染着,随着日出,和车队吆喝的歌声,爽朗的笑声,她的愁思也慢慢散开了。
林中小屋,江尾生拿走了画和玉佩就消失了,想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的神秘男子。杨靖揉着吹了一夜冷风的脑袋,晕乎乎的和张全上路。
没成想走到城门口,居然贴着他们的画像!
“好一个皇后!以通缉犯为名瞒天过海抓我们!怕天下百姓知道她谋朝篡位耻笑她吗!”杨靖气不打一处来,在门口的野地上和张全空站着。
“是啊,皇上九五之尊,被当做通缉犯来抓,这也太……”
“他们大概在江里找不到尸骨,肯定知道我还活着,这是怕我回去扒了他们的皮!”杨靖说着对着城楼寒光乍起,独孤氏朕且放你几天苟活,等朕平安还朝定叫你五马分尸!
“哎……白鹭上青天,紫燕绕花台,小楼听春雨,绿划绣长街……”安馥春跟着他们哼着几句调子,词美得很,她也忘却了身处险境。
杨靖听见了歌声,回眸望去,车队上坐着个女子?他眯瞪着眼,还是男子?
“张全,你看看,打头儿那个唱歌的是女子还是男子?”
张全呆愣着,陪着杨靖看过不少女子了,也有经验,“那张脸似女子,可衣着却是男子?这么美的女子,简直从画里走出来的!”
太阳当头了,晒得安馥春脸上两队红晕,配上那未散去的薄雾,只觉得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安静、纯明之中。杨靖大步走去,丢下张全愣在那里。
安馥春正巧下车,他上赶着扶了一把,脱口便是,“你上哪里去了?”
安馥春抬头一看,与他一样的心思,如此熟悉的眼神,脸庞,好像上辈子就见过,“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