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书房

毛泽东躺在那张大**，陷人痛苦的沉思中。

吴秘书端着一杯白开水：“主席，该吃药了！”

毛泽东生气地：“不吃！”

吴秘书：“主席，您可不能再讳疾忌医了！”

毛泽东：“少废话！把小平写给我的信拿来。”

吴秘书取来邓小平的信：“主席，这次就让我给你念吧？”

毛泽东：“我自己看！”他接过信吃力地读。同时，传出邓小平的画外音：

“我两次要求面见主席，除了讲自己错误和面聆主席的教导外，确实想谈谈我的工作问题……提，怕觉得我受不得批评。不提，也有什么恋栈之嫌。再三考虑，还是想当主席面谈这个问题为好。现在，已过去两个多月，批判还将继续下去，再不提出会妨碍中央的工作，增加自己的过失。因此，我首先向主席提出：解除我担负的主持中央口常工作的责任，恳请予以批准……至于我自己，一切听从主席和中央的决定。……”

毛泽东拿着信沉思片刻，问道：“对小平同志的处理，我对远新说过吧？”

吴秘书：“说过！你说邓副总理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工作问题以后再议。先减少工作，但不脱离工作，让他管外事，不要一棍子打死。”

毛泽东：“好！你要叮嘱远新，不要让江青他们插手。”

吴秘书：“是！”

毛泽东：“把就要颁发的中央一号文件再给我念念。”

吴秘书取来中央一号文件文本，大声念道：“经毛主席提议，中央政治局一致通过，由华国锋任国务院代总理；经毛主席提议，中央政治局一致通过，在叶剑英生病期间，由陈锡联负责主持中央军委的工作。……”

夜空中传来远近不同的鞭炮声。

毛泽东：“停！外边是在放鞭炮吧？”

吴秘书：“对！明天就是阴历大年三十了。”

张容桥的办公室

张春桥坐在写字台前，听着室外传来的鞭炮声，十分得意地写下：《二月三日有感》六个大字。接着，他龙飞凤舞般地写起来，并传出画外音：

“又是一个一号文件。去年发了一个一号文件。真是得志更猖狂……来得快，来得凶，垮得也快……他们总是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力量……”

张春桥沉吟片时，再次挥笔疾书，并传出画外音：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人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一个中年男秘书走进：“报告！江青首长来拜年了。”

张春桥蓦地站起身来，拱抱双手，笑着说：“用咱们山东老家拜年的话说：恭喜发财！”

江青：“今年春节，既无喜可恭，更无财可发。”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写字台前看了看：“我们何谈总把新桃换旧符呢？”

张春桥笑了：“华国锋算不算新桃？”

江青：“算！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张春桥：“当然有关系！邓小平和叶剑英算不算旧符？”

江青：“算！ 由于我们不是今年春节的新桃，所以也无从说起换邓小平、叶剑英这些旧符了。”

张春桥：“差矣！”

江青：“为什么？”

张春桥：“政治是什么？是治理国家的谋略，或曰手段。华国锋有吗？”

江青：“他缺的正是这种谋略和手段。”

张春桥：“玩政治的人，必须有强大的政治集团做后盾。除了主席一句话：‘请华国锋带着头’外，他还有什么？”

江青：“一贫如洗！”

张春桥：“请问：华国锋这个政治上的叫花子靠什么领导全党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

江青：“他必须靠我们！”

张春桥：“着哇！不要几天，他就成了我们手中的玩偶。说句不吉利的话，一旦主席……”江青恍然大悟：“我们再给他来个新桃换旧符！

邓小平家的客室

室外传来稀疏的嚼嶙啪啪的爆竹声。

邓小平坐在沙发上抽着烟，陷入更加深沉的凝思。

卓琳站在毛泽东画像前，虔诚地自语：“主席啊主席，感谢您没把大权交给他们……”

邓小平：“我早就说过：主席就是主席！”

毛泽东的书房

毛泽东穿着他那件睡衣躺在双人沙发上，听着北京上空传来的鞭炮声。

秘书高兴地走进：“主席，过年的饺子包好了，是三鲜的，您可要多吃几个啊！”

毛泽东强作笑颜：“我一定多吃！”吴秘书：“主席，您怎么不高兴啊？”毛泽东：“其他的同志都回家过团圆年了，你们为了我，守在这里，我心里不安啊！”

吴秘书：“那主席就不了解我们了，谁能陪着主席过年，那是他一生的造化！”

毛泽东：“言过其实了！你知道我们中国人为什么按虚岁算年龄吗？”

吴秘书：“不知道！”

毛泽东：“我们来到人世间之前，还有母亲怀胎十个月的一 经历。就这个意义上讲，我今年不是八十三，而是八十四了！”

吴秘书：“主席今年就是八卜三！说八十四不吉利。”

毛泽东：“不对！你们家乡是不是也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啊！”

吴秘书：“对。”

毛泽东：“其实啊，七十三，是指孔老夫子活了七十三虚岁；八十四，是指孟夫子活了八十四虚岁。我……”

吴秘书：“不准说出口！”

毛泽东：“你这个共产党人怎么也这样迷信呢？”

吴秘书：“我真的希望主席万寿无疆！”

毛泽东：“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过春节为什么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吗？”

吴秘书：“老辈的人说：崩一崩晦气！换句话说：希望通过放鞭炮，把去年一切不顺利的事情都崩走，更不要带到新的一年来。”

毛泽东：“有道理！按阴历算，去年董老走了，总理也走了。我也迷信一次：你和同志们放挂鞭，把去年的晦气都崩没了！”

吴秘书：“好嘲！”他转身快步跑出去。

有顷，书房外传来嚼啪作响的鞭炮声。

毛泽东听着鞭炮声，苍凉地自语：“七一｝一三，八十四……”

在郁教授、牟记者的画外音中，叠化出有关画面与相关的历＿史资料：

郁教授：“从此，一场轰轰烈烈的‘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在全国展开了！刹那之间，全国上下被搞得妖风四起，黑云压城，几乎看不见了光明！”

牟记者：“与此同时，一些坚决执行以邓小平为首的中央进行全面整顿的革命群众、领导干部重新受到批判，有的甚至被关进监狱中。其中万里、胡耀邦、胡乔木、张爱萍等等先后遭到罢官和批判。教育部长周荣鑫因遭受残酷的批判致死，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郁教授：“总理的去世，点燃了全国人民满腔的怒火；‘四人帮’的倒行逆施，把人民心中的怒火燃遍神州大地！从福州到武汉，从贵州到西安，从广州到北京……相继激起了反对‘四人帮’的滚滚浪涛。”

牟记者：“北京， 自三月十九日开始，各界群众自发地涌向天安门广场，汇集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周围。等到四月四日清明节那天，宏大的天安门广场变成了白色的花圈、白色的花篮、白色的纸花的海洋。上百万人民共同喊出了‘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的呐喊声。山此，上演了一幕声势浩大且永驻史册的天安门事件！”

郁教授：“四月五日清晨，‘四人帮’大规模的镇压行动开始了！在王洪文等人的亲自指挥下，调用了二百辆卡车，把如山如海的花圈全部搬走。同时，有五十七名在场的群众遭到审查，有七人被捕。”

牟记者：“接着，几十万热爱总理、拥护邓小平的革命群众赶到了天安门广场，与他们发生了冲突。有无数手无寸铁的群众受到殴打，又有三十八人被投人监狱。我与郁教授也在其中，而尤才则冲出广场，逃离了北京。但是，他们都在关心一个人的安危―又搬回宽街的邓小平！……”

毛泽东的书房

毛泽东身着睡衣坐在**，有些不安地说：“吴秘书，我对汪东兴讲了吧？对邓小平不能再冲击，不能抓走，当年抓‘彭、罗、陆、杨’的事不能重演！”

吴秘书：“全都讲了！放心吧，汪东兴会把这事办好的。”

毛泽东：“告诉江青他们：不要和群众为敌，凡镇压学生运动的都没有好下场。”

邓小平宽街家的客厅

邓小平十分平静地坐在沙发上，坦然地抽着烟。

卓琳坐立不安，心神不定地在客厅中走来走去。

李秘书从内室走出：“报告首长，汪东兴主任打来电话，他要找你谈话，车子已经停在门口。”

邓小平站起身来，淡然地说道：“好吧！我这就去。”他冲着卓琳深情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客厅。

卓琳转眼看见茶儿上放着一副扑克牌，俯身拿起，快步追出客厅，塞进邓小平的口袋里。

邓小平依然迈着军人步伐穿过庭院，走出大门，上了轿车。

司机踩上离合器，打着火，轿车缓缓起动了。

邓小平回首向自己的家门一看：

卓琳无限枪然地看着离去的轿车。

毛泽东的书房

毛泽东还是坐在那张大**，他双手捧着两份文稿，望着前方呆呆地出神。

吴秘书走进：“报告！王洪文、张春桥轮番打电话来，问政治局决定永远开除邓小平党籍的决定您批了没有？”

毛泽东：“还有别的事吧？”

昊秘书：“他们还问毛远新：主席决定由谁出任接班人。”

毛泽东：“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他用右手指着左手中的两份文稿，“拿去！今晚七点的新闻节目播出。”

东交民巷的房中

邓小平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在洗牌、玩扑克。突然，他感到院中传来脚步声，抬起头一看：

卓琳悲喜交集、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邓小平蓦地站起身来，叫了一声“卓琳！”快步迎上去，紧紧地拥抱了久经风雨考验的战友和伴侣卓琳。

卓琳老泪纵横、紧紧拥抱邓小平的特写。

邓小平终于松开了卓琳，帮着卓琳擦去满面的泪水，故作轻松地说：“不要这样，我们不又在一起了吗？”

卓琳微微地点了点头：“汪东兴给你说了些什么？”

邓小平扶着卓琳坐在沙发上：“他说，‘四人帮’一口咬定我是‘天安门事件’的总后台，有人主张抓起我来，有人主张先向我‘查问’。最后，就决定由汪东兴来查问我和‘天安门事件’的关系。有意思的是，他担心江青他们鼓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冲击我，出了人民大会堂就去向主席做了报告。主席明确表态：不准抓我，让他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先住下。”

卓琳感动地自语：“主席啊……”

邓小平：“我早就说过嘛，主席就是主席！”

这时，走进一个中年的军人：“请打开收音机，七点有重要新闻播出。”

草琳起身打开收音机。

邓小平、卓琳坐在沙发上用心听广播。

“《中共中央关于华国锋同志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的决议》：根据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提议，中共中央政治局一致通过，华国锋同志任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第一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一九七六年四月七日。”

邓小平微微地点了点头。接着，又用心听广播。

“《中共中央关于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决议》：中共中央政治局讨论了发生在天安门广场的反革命事件和邓小平最近的表现，认为邓小平问题的性质已经变为对抗性的矛盾。根据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提议，政治局一致通过，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保留党籍，以观后效。”

邓小平乐观地：“可以了，你我就在这个地方住吧。”

卓琳茫然地：“做什么呢？”

邓小平：“做晚饭。”

卓琳：“以后呢？”

邓小平拿起扑克牌：“有它呢！”

在邓小平一个人玩扑克的画面上，送出画外音：

郁教授：“古人云：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殡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中国人民的儿子邓小平第三次被打倒了，他在夫人卓琳同志的陪伴下，也在暗自推演未来中国改革开放的大计……”

牟记者：“与此同时，因‘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而引发的‘天安门事件’，对毛泽东精神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用颤抖的手为华国锋写下‘慢慢来，不要招（着）急’；‘照过去方针办’；‘你办事，我放心’等三句话后，遂进人了生命的倒计时。正当毛泽东于时年六月两次报危之际，卓琳同志也因眼疾不得不去三○一医院进行治疗……”

邓小平帮着卓琳收拾住院的东西。

邓小平提起简单的行囊：“走！上汽车，去医院。”

卓琳忧心忡忡地：“我不想去了！”

邓小平：“为什么？”

卓琳：“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我不放心。”

邓小平：“没关系，没有过不去的火焰！

卓琳：“我常想：要不你再试试看？”

邓小平：“做什么？”

卓琳：“给主席写信。”

邓小平沉吟片时，转身指着门口， “走吧！”

临时住地

邓小平坐在桌前给毛泽东写信，传出画外音：

“主席：我到这里住，两个月零几天了。前一个月卓琳和我在一块儿，我终日愧闷不已，近一月卓琳眼病严重，住了医院，我一个人过日子，这种情况不问可知了……”

毛泽东书房

吴秘书大声地念邓小平的来信：“……卓琳不是短期能出院的。她在医院终日住在一个小房间内，除医护人员外，不敢同任何人接触，也没有亲人去看她。这种情况如能改变，对医疗极有好处。所以，我们急切地提出同孩子们同住，或者首先允许他们来看望我们的要求。邓小平。”

毛泽东病重躺在**，有些呆痴地听着。

吴秘书读完信看了看毛泽东：“主席，你听清楚了吗？”

毛泽东：“听、清了……小平他、安全吗？”

吴秘书：“非常安全！”

毛泽东：“告诉、汪东兴……同意小平来信的、请求，让小平、一家……团聚。”

当时住所

邓小平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在茶几上摆牌、开牌。

突然，室外传来汽车的刹车声。

邓小平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侧耳听了听：

传来卓琳的话声：“谢谢你们了！”

邓小平笑了，把手中的扑克牌往茶几上一掷，快步走出屋门。只见：

卓琳提着那个简单的行囊走来。

邓小平急步向前，激动地：“卓琳！”一把夺过卓琳手中的行囊，“快进屋去！”

卓琳回身看了看：“不！把行李放在地上，我有重要的情况要在院子中告诉你。”

邓小平碎然变得严肃起来，他遵命放下了手中的行李。

草琳神秘而又小声地说：“我听医院的人说：主席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了。”

邓小平无比沉重地点了点头。

卓琳：“他们还告诉我：‘四人帮’加快了夺权的步伐。”

邓小平低沉地：“人民呢？”

卓琳：“人民像是一座就要喷发的火山。同时，也最担心你的安全。”

价厅

卓琳心事很重地坐在餐桌旁边。

邓小平系着做饭的围裙，双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餐桌上，乐观地：“用当年咱们太行山老区群众的话说：起身饺子，落身面。为欢迎你健康归来，请吃我亲手做的落身面。”

卓琳勉强笑了：“来！咱们一块儿吃。”

有顷，邓小平又端来一碗面，二人十分香甜地吃了起来。

那位警卫走进：“报告首长！奉上级指示：明天首长搬家。”

邓小平一怔：“搬到什么地方去？”

警卫：“上级通知说：请首长一家人回宽街那个家去住。”

邓小平端起面碗：“卓琳，来！今天先吃落身面，明天再吃温锅饭！”

在郁教授、牟记者的画外音中叠印出有关画面：

郁教授：“就在邓小平一家重新搬回宽街的家不久，他的同乡老领导朱德委员长于一九七六年七月六日于北京逝世，享年九十岁。毛泽东病重卧床，无法向‘朱毛不分家’的老战友朱德送行；作为朱德元帅老部下的邓小平被排斥在所有治丧活动之外，他只有与卓琳仰望长空，为朱德委员长送行。”

牟记者：“是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河北唐山发生强烈地震，死伤近三十万人。因北京有明显震感，邓小平一家搬进抗震棚中。从此，他和卓琳经常望着毛泽东的画像出神……”

临时医院

弥留之际的毛泽东躺在病**。

叶剑英、王洪文、张春桥、李先念、江青、姚文元等中央政治局委员列队站在病房门外，向毛泽东诀别。

叶剑英走到病床前，万分悲痛地：“主席！”

毛泽东微睁双目，非常吃力地活动了一下手臂。

叶剑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泪如泉涌，竟然吸泣不止。最后，他再次叫了一声：“主席！”转身退出了病房。

叶剑英坐在长凳上，双手捧着头，痛不欲生。

叶剑英的画外音“主席，你放心的去吧！我永远践行您对我说过的话：‘诸葛一生惟谨慎， 吕端大事不糊涂’！……”

一位护士走到叶剑英的跟前：“首长，主席招呼您呢！”

叶剑英站起身来，再次走到毛泽东的病床前：“主席，我回来了，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毛泽东再次睁开双眼，嘴唇微微翁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叶剑英紧紧握住毛泽东的手：“主席！说吧，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办。”

毛泽东似放心地合上了双眼。

叶剑英哭喊道：“主席！……”

邓小平家的客厅

邓小平、卓琳站在毛泽东的遗像前，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忍不住地洒下了极其复杂的泪水。

卓琳泣诉着：“主席，你走了，我们……”

邓小平：“不要说了！我们一起向主席的遗像默哀。”他说罢缓缓地把头垂在了胸前。

卓琳缓缓地把头垂在了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