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杏芬卧室内日
胡杏芬的卧室简洁明亮,几页文稿整齐地摆在桌上。
胡杏芬穿着睡衣倚在单人**,她一边痴情地望着窗外那无限的生机,一边轻声哼唱《嘉陵江上》:“那一天敌人打到了我的村庄,我便失去了我田舍、家人和牛羊……”
有顷,周恩来、邓颖超随声附和地唱着:“如今我徘徊在嘉陵江上,我仿佛闻到故土的芳香……”他们唱着歌悄悄地走进卧室。
胡杏芬惊喜地叫着:“周公!大姐!”匆忙溜下床来。
邓颖超急忙走过去,双手扶住胡杏芬。
胡杏芬因过分激动,大声咳嗽起来,她随手从口袋中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堵住自己的嘴。
胡杏芬终于止住了咳嗽。
邓颖超冷不防地夺过这方洁白的手帕。特写:
殷红的鲜血渗透在洁白的手帕上。
胡杏芬抢过这方手帕,有些慌乱地说:“没关系,我咯血好长时间了。”
周恩来一面扶着胡杏芬一面关切地说:“小猫,听话,躺在**安静休息。”
胡杏芬:“不!让我坐着和你们说话吧。”
周恩来近似命令地:“一定要躺下说话。”
胡杏芬顺从地倚在了**,她抓住周恩来那弯曲的右手,小声问道:“还能直过来吗?”
周恩来微微地摇了摇头。
胡杏芬含着滚动欲出的泪水:“当时一定很疼吧?”
周恩来乐观地:“没关系,我这不又来看你了吗?”
邓颖超:“他呀,一边接受大夫的医疗,一边还练习用左手写文章。”
胡杏芬感动地:“那周公就是当代的关云长了!”
邓颖超:“为什么?”
胡杏芬:“当年,关云长一边请华佗刮骨疗毒,一边和人下棋。而周公您呢……”
周恩来笑着说:“我呀,还没有小猫坚强。”
胡杏芬怆然地摇了摇头:“您在让我高兴。”
周恩来:“不去说这些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前提是不准哭,好吗?”
胡杏芬想了想,惨然一笑:“说吧,我活到今天,不可能再有让我伤心落泪的事了。”
邓颖超:“小猫,有的。”
胡杏芬:“有,我也不会再哭。”
周恩来:“我在延安搞清了你男友的身份,他是我们的人,是受党委派去的,死得很壮烈。”
胡杏芬猝然怔住了,两眼禁不住地淌下了两行泪水。
邓颖超:“小猫,你不是答应不哭的吗?”
胡杏芬:“可我……”她竟然哽咽了。
周恩来:“不要哭,听我继续说。”
胡杏芬:“嗯!……”
周恩来:“如果你和他的亲属有联系,请代表我转告他们:他是为中国解放牺牲的,是烈士。”
胡杏芬:“我……就怕活不到那一天了。”
邓颖超:“小猫,不要这样悲观,你一定能!”
周恩来:“你知道吗?小超她一边咯血一边走完了长征。”
胡杏芬:“真的?”
邓颖超:“真的!连协和医院的大夫都惊诧地问我:是用什么药治好这么严重的肺病的?”
胡杏芬:“是啊,能告诉我吗?”
邓颖超:“能!简单地说,是苦难的祖国这副良药治好的。”
周恩来:“她在长征路上经常对我说:我不能这样离去,我还要为苦难的祖国继续奋斗。就这样,她走完了长征,肺病也慢慢地治好了。”
胡杏芬:“我懂了!”
周恩来冲着门口说道:“小鹏,进来吧!”
童小鹏拿着两个小布袋走进,交到周恩来的手中。
周恩来从一个袋中拿出一把红枣:“小猫,这是延安产的红枣,很有营养价值。”
胡杏芬伸手拿过一颗红枣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好甜啊!”
周恩来又从另一个布袋掏出一把金黄的小米:“小猫,这是陕北出产的小米,很有营养。”
邓颖超:“你每天坚持用延安的红枣和陕北的小米煮粥喝,对你的身体会有好处的。”
胡杏芬:“谢谢!谢谢……”
周恩来:“不要谢!吃完了,我再派人给你送来。”
邓颖超:“你和罗莹、张文他们还有来往吗?”
胡杏芬:“有!”
周恩来:“他们的生活还好吗?”
胡杏芬:“很不好!听他们说,大作家胡风先生因为没饭吃,孩子的脸都被耗子咬破了。”
周恩来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小鹏!从我的薪水中拿出一部分给胡风先生送去。”
童小鹏:“是!”
周恩来:“罗莹和张文结婚了吗?”
胡杏芬:“没有!不过嘛,他们二人商量定了,等你回到山城以后再结婚。”
周恩来:“为什么?”
胡杏芬:“他们说,由你主婚,然后再请你把他们二人送往打鬼子的前线。”
周恩来:“可以!”
蒋介石的官邸内夜
蒋介石坐在沙发上审看一份《新华日报》。
何应钦拿着一份《新华日报》走进:“委座!您看了八路军总部对外宣布的一条消息了吗?”
蒋介石抖了抖手中的《新华日报》:“我正在看!”接着他又念道:“八路军正规部队已由抗战初期的四万多人发展到近五十万人。解放区战场抗击日军四十万人,占抗击整个侵华日军的百分之五十八,并抗击了全部伪军。”
何应钦疑虑地:“委座,有多大真实呢?就说宣布的数字是准确的吧,他们又为什么一反常态做这样一件事呢?”
蒋介石:“你的意见呢?”
何应钦:“我估计参加七中全会的人中,有人向他们透露了我们复案的内容,他们为了抵制大幅度减裁八路军、新四军的复案,先用这些数字封住我们即将下达的命令。”
蒋介石:“有道理!”
何应钦取出一纸电文,“这是顾祝同于九日发来的密电,报告第三战区拟定的《对于新四军防止活动及剿办办法》。”
蒋介石:“你念念其中的要点吧!”
何应钦:“一、秘密处置;二、实行连坐法;三、武力消灭;四、向民众宣传共军之罪恶。”
蒋介石:“很好!电告顾祝同:按其要点实施具体作战方案,一俟我批准之后,待命付诸军事行动。”
戴笠手持电文走进:“报告校长!我情报机构破译了日本大本营陆军部制定的《在世界形势发展下的处理时局纲要》。”
蒋介石:“念!”
戴笠:“其方针为:力求迅速解决中国事变,并应特别改善国内外的形势,继续寻求良机,努力解决南方问题。”
蒋介石:“继续念!”
戴笠:“关于处理中国事变,特别应杜绝第三国的援蒋活动,迫使重庆政府迅速地屈服。”
蒋介石冷漠地一笑:“做梦!”
戴笠:“在外交上,加强与德、意的团结,谋求迅速调整对苏外交,对香港要结合滇缅公路的彻底封锁做文章……关于对南方行使武力问题,目前应尽力将目标限于英国。”
蒋介石:“好!只要日本攻打英国在东南亚的殖民地,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何应钦:“是的!同时,这又等于日本授给了我们进剿新四军的最好时机。”
蒋介石:“何总长,不要急,这个瓜还没有熟呢!”
曾家岩内日
周恩来:“我们在了解了有关的情况后,可否得出这样的结论:蒋介石高喊抗战,主要是做给国人看的;蒋介石与日本秘密会谈,是有意做给外国人——尤其是美国人看的;蒋介石与苏联修好,主要是为了抗衡日本;蒋介石密谋反共,主要是为了消灭他多年的所谓心头之患。”
袁国平:“我赞成!诚如蒋某人所部署的那样,新四军则是他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叶挺:“因此,新四军当务之急,就是要做好反击敌人突然袭击的准备。”
叶剑英:“我个人认为:新四军——尤其是主要领导必须提高警惕,遵照中央的部署迅速北移,与华中连成一片。”
周恩来:“唯有如此,新四军才能迅速发展,如遇有不测事件,也能化险为夷。”
童小鹏走进:“周副主席!大作曲家贺绿汀先生带着罗莹和张文到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帮着裁决。”
周恩来:“告诉小超同志,让她先帮着我接待好客人,尤其是不要怠慢大作曲家贺绿汀同志。等会议结束之后,我和叶挺同志一道去见他们。”
曾家岩会客室内日
贺绿汀有情绪地:“邓大姐,我的看法很简单:张文和罗莹结婚我同意,就是不同意罗莹跟着张文一块上前线。”
周恩来边说边走进:“这是为什么呢?”
贺绿汀和张文、罗莹站起,有些愕然地看着走进会客室的叶挺。
周恩来指着叶挺:“我来介绍一下,他就是北伐名将、新四军军长叶挺同志。”
贺绿汀和张文、罗莹下意识地行军礼致敬:“叶军长!”
叶挺急忙还礼。
周恩来指着贺绿汀:“叶挺同志,他就是创作《游击队之歌》的大作曲家贺绿汀同志。”
叶挺用力握住贺绿汀的手热情地说:“贺绿汀同志,我代表新四军全体指战员——还有你认识的大作曲家任光同志欢迎你带着他们来新四军工作。”
贺绿汀:“真抱歉!不仅我现在去不了新四军,”他指着罗莹,“就是她想跟着即将成为先生的张文去新四军,我和我们的陶行知校长都反对。”
叶挺一怔:“这是为什么呢?”
贺绿汀有情绪地:“让张文和罗莹他们自己说吧!”
张文:“周副主席有言在先,回到山城之后,先为我和罗莹主婚,然后就把我们送往抗日前线。”
罗莹:“可是,陶行知校长与贺绿汀先生坚决反对。理由嘛,说是育才学校的孩子们,离不开我这个音乐老师。”
贺绿汀:“对!你们是知道的,我有肺病,不能坚持长时间教学,可育才学校的孩子中间,的确有不少有音乐才分的。你罗莹上了前线,谁来教这些孩子的音乐呢?所以陶行知校长让我来求周公,把罗莹留在育才学校。”
罗莹:“那我不就等于和张文没有结婚嘛!”
贺绿汀怒火猝发:“话怎么能这样说呢?难道我离开夫人去太行山,来重庆,就等于我们没结婚吗?”
叶挺:“贺先生说得对!我为什么离开妻子儿女来新四军?是为了抗战嘛。如果你们到了新四军,我这个军长也不可能把你们分在一起过夫妻生活,那又怎么办呢?”
张文和罗莹沉默不语。
周恩来:“叶军长说出了一个大道理,我们的一切是为了抗战,而不能让抗战服从个人。再说,去新四军是为了抗战,留在育才教孩子们音乐,也是为了抗战嘛!”
邓颖超:“等抗战胜利了,你们再团聚嘛!”
罗莹:“万一张文他……”
张文生气地:“我就是死在战场上也是值得的!”他突然严肃地说,“罗莹,你要是怕我死在战场上,那就等抗战胜利之后再结婚。万一我……”
罗莹:“不!不要再说下去了……”
张文:“你同意留在育才学校教音乐了?”
罗莹很不情愿地:“嗯……”
周恩来:“那你们在什么地方举行婚礼呢?”
贺绿汀:“陶行知校长说,希望在北碚的育才学校举行婚礼,然后全校的师生再欢送张文老师出征上前线。”
周恩来:“你们二人的意见呢?”
“在育才学校。”
周恩来:“那我和你们的小超大姐就参加不了你们的婚礼了!不过,我们可以为你去新四军送行。”
北碚育才学校大教室内日
一位年轻的女教员坐在讲堂旁边的钢琴前面,有些兴奋地演奏《结婚进行曲》。镜头缓缓摇出:
正面黑板上用五彩粉笔画了一幅中国地形图。
育才学校的师生站在两边的课桌前,翘首望着教室门口。
陶行知挽着罗莹,贺绿汀挽着张文,踩着《结婚进行曲》的节奏走进教室,沿着课桌中间的通道向讲台走去。
全校参加婚礼的师生情不自禁地热烈鼓掌。
接着,伴娘小君以及小鸣有些不自然地走进教室。
陶行知挽着罗莹,贺绿汀挽着张文站在讲台上。
贺绿汀伸出双手,大声说:“停止奏乐!”
钢琴演奏的《结婚进行曲》戛然而止。
全校师生的掌声也随之停止,大家把目光全都投向无比幸福的张文和罗莹的身上。
贺绿汀:“育才学校的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我们不仅是为张文老师和罗莹老师举行婚礼,而且还是在欢送我们的美术老师张文老师上前线,打鬼子!”
恰在这时,教室外传来防空警报的响声。
参加婚礼的师生立时变得有些混乱。
陶行知生气地大喊一声:“请安静!”
参加婚礼的师生停止私语,教室中安静极了。
陶行知:“我们的学校为什么叫育才学校?今天,是为了培育抗战救国的人才;明天,是为了培育报效国家的人才。你们不会忘了吧?”
“没有忘!”
陶行知:“很好!”他含着悲愤的泪水动情地说:“老师们,同学们,你们要永远地记住:我们的张文老师和罗莹老师的婚礼是在日本飞机轰炸中举行的!因此,我提议取消原定的一切婚礼程序好不好?”
“好!”
陶行知指着画在黑板上的那幅五颜六色的中国地形图,动情地说:“这幅中国地形图是张文老师昨天夜里画的,说是送给全校师生的临别赠礼。下边,我们就请新郎官给大家讲一讲这幅临别赠礼好不好?”
“好!”
贺绿汀:“新郎官,请!”
张文拿起教鞭指着黑板上的中国地形图,沉痛地:“老师们!同学们!原来我们祖国的形状像是一片桑叶,而现在呢,她却变成了一只大公鸡。日本的形状的确像是一只蚕,他不仅不怕中国这只大公鸡,而且还在进一步蚕食我们的国家。”
参加婚礼的师生悲愤地点着头。
张文指着东北黑色地形图,“关外,被日本蚕食掉了,成立了汉奸政府,伪满洲国,所以我是用黑颜色画的。”他指着用灰色画的华北、华东大片土地,“这里为什么是灰色呢?因为汪精卫这些汉奸正在把这片国土变为黑色!”他指着灰、白、红相间的华中、华南、西南大片国土,大声问道,“你们明白我为什么用这些颜色来画吗?”
“明白!”
张文:“我们如何才能把敌人涂在祖国母亲身上的污点抹去呢?唯有最忠诚的儿子献出热血,才能还原祖国母亲的本色!你们同意吗?”
“同意!”
张文悲怆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结婚之后,立即杀上前线,愿为祖国母亲献上我的一腔热血!”
参加婚礼的师生用力鼓掌。特写:
一组悲愤的师生两眼含着滚动欲出的泪水;
新娘罗莹淌下了两行泪水。
这时,远处传来敌机轰炸的响声。
陶行知和贺绿汀交换了个眼色,大声说:“老师们!同学们!为庆祝张文老师和罗莹老师结婚的演出,现在开始!”
育才学校不大的校园外日
钢琴奏起童声合唱的前奏。
远处传来隆隆的轰炸声以及隐约可见的浓烟和烈火。
有顷,小君、小鸣、小牛等十几个学生唱着童谣《大轰炸》舞进场地。
让你龟儿子炸!
让你龟儿子炸!
老子们有很好的防空洞,
不怕!
让你龟儿子炸!
让你龟儿子炸!
老子们总要大反攻,
怕啥!
在孩子们的歌舞表演中摇出:
参加婚礼的师生高兴地看着,小声地议论着;
陶行知、贺绿汀一面观看学生们的歌舞表演,一面还要不时地眺望远方敌机的轰炸;
新郎张文怆然沉思,他的心似乎已经飞向远方;
新娘罗莹看着张文的表情,禁不住地淌着泪水……
学生们的歌舞表演结束了,转身拿起预先准备好的一束束野山花,争先恐后地献给新郎张文和新娘罗莹。
围观的师生自发地鼓掌。
张文、罗莹捧着这一束束鲜花激动极了。
陶行知:“老师们!同学们!下边,请大作曲家贺绿汀先生用歌声结束这不平常的婚礼。欢迎!”
参加婚礼的师生热烈鼓掌。
贺绿汀微微地向师生们点头致意,十分动情地说:“老师们!同学们!我不知为什么,在参加这场轰炸中的婚礼的时候,我竟然想起了太行山打鬼子的军民,我也想起了写出《黄河大合唱》的作曲家冼星海。方才,当同学们表演《大轰炸》的歌舞时,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冼星海创作的一代名曲《在太行山上》……”他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参加婚礼的师生似被感染了,有的还饱含着热泪。
陶行知大声说:“我提议:请贺绿汀先生指挥大家高唱《在太行山上》好不好?”
“好!”
贺绿汀伸出右手轻轻地擦了擦泪水,随即又用右手冲着钢琴伴奏用力一点。
钢琴奏出《在太行山上》的空旷而又辽远的前奏。
接着,贺绿汀伸出双手向师生们一挥。
全体师生放声唱出了《在太行山上》:
红日照遍了东方,
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看吧!
千山万壑,铜墙铁壁,
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
气焰千万丈。
听吧!
母亲叫儿打东洋,
妻子送郎上战场……
随着《在太行山上》歌声推进,叠化出一组画面:
太行山上苍翠的林海,缭绕的云雾,浮动于大山之中;
八路军哨兵独立山冈,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吹起了军号,回**在千山万壑之中。
临时洞房内夜
《在太行山上》的歌声渐弱、渐远,但乐魂绕梁,依然在洞房中回**。
张文挽着罗莹走进简朴的洞房,他们望着桌上那对亮着银光、淌着烛泪的红蜡烛,还有贴在墙上的那个用红纸剪成的双喜字,情不由己地拥抱了,且越抱越紧,似永不分离。
特写:
张文亲吻罗莹的额头、面颊以及那火似的嘴唇;
罗莹热泪滚滚,淌满了她那美丽的面颊,也湿透了张文的衣衫。
张文蓦地抱起罗莹,轻轻地放在罩有纱帐的**,回身又用力吹熄了两支烛。
窗外明亮的月光如洗,洒进了洞房,依稀可见:
张文急促地脱去衣服,扑进纱帐笼罩的**。
接着,传出说不出是幸福还是痛苦的呻吟声……
很快,就被《在太行山上》的歌声所淹没:
我们在太行山上,
山高林又密,兵强马又壮。
敌人从哪里进攻,
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
《在太行山上》的歌声中叠印一组画面:
嘉陵江岸边,陶行知、贺绿汀率育才师生站在码头,为张文送行;
张文背着画夹与罗莹登上客船,依依地挥动双手,向送行的师生们告别。
曾家岩门前外日
周恩来、叶剑英、邓颖超等站在门前,一一和叶挺、张文等握手告别。
张文再次紧紧拥抱了罗莹,久久不愿离去。
病中的胡杏芬站在一边望之抽泣不止。
张文用力推开罗莹,大步走进叶挺的轿车中。
叶挺、张文乘坐的轿车启动了,缓缓地驶向远方。
罗莹大声哭着扑进了邓颖超的怀抱中。
胡杏芬无限伤情地依偎在了周恩来的身旁……
《在太行山上》的歌声大震,回响在山城那阴霾的空中。
黄山别墅草坪外晨
蒋介石身着宽松的习武着装,手持一把闪着寒光的太极宝剑,在草坪上一招一式地耍着。
宋美龄沿甬路漫步走来,不时地做着深呼吸。
宋美龄走到草坪边缘,欣赏蒋介石习练太极剑。
蒋介石蓦地纵身跃起,又轻轻地落在草坪上,随即把手中的太极剑刺向前方,显得是那么凶狠有力。
宋美龄禁不住地鼓掌,连声赞曰:“好!好……”
蒋介石停止舞剑,转身看见宋美龄高兴的样子,自谦地说:“垂垂老矣,不中用了!”
宋美龄:“俗话说得好,男人不准言老!美国人都知道这样一句话:只要心态不老,永远就是年轻的。”
蒋介石微微地摇了摇头:“可我是地道的中国人。”
宋美龄:“在这些问题上,我是永远说服不了你的。”
蒋介石:“又收到什么坏消息了吗?比方说,中越边境方面的情况有什么发展吗?”
宋美龄:“有!继法国同意全面封锁中越边境之后,日本的军事人员已经进入越南,监视对华禁运情况。”
蒋介石:“中缅边境的情况呢?”
宋美龄:“据外电报道:英国于七月十六日正式宣布:自七月十八日起,三个月内禁止通过缅甸向中国运送军械、弹药、汽油、载重卡车及铁路材料。同时,香港也实行禁运。”
蒋介石愤怒不语。
宋美龄:“达令!你看怎么办呢?”
蒋介石:“我要通过中央社向中外发表谈话!”
重庆街头外夜
一辆轿车飞驰在忽高忽低的大街上。化入车内:
何应钦、白崇禧每人手中拿着一份《中央日报》在交谈。
何应钦指着《中央日报》念道:“……英国以滇缅路运输问题与中日和平并为一谈,即无异英国帮助日本,迫中国对日屈服,其结果必牺牲中国之友谊,且必牺牲英国在远东之地位……英国必获极端相反之结果,其本身必遭无穷不测祸害。”他抬起头问道,“健生,你看委座会打乱既定部署吗?”
白崇禧笑了:“我想何总长比我更清楚,对吧?”
何应钦、白崇禧相视心照不宣地笑了。
蒋介石官邸内夜
蒋介石坐在桌前,用心地审看一份文件。
有顷,蒋介石合上这份文件,提笔在封面上写下:
中央提示案
何应钦、白崇禧走进:“委座!”
蒋介石指着沙发:“敬之,健生,请坐!”
何应钦、白崇禧应声落座。
蒋介石:“我审看了你们二位根据七中全会讨论的所谓复案,进而加工整理的文件,大体不错,只是我把名字改了一下,叫‘中央提示案’。”
何应钦:“很好!国民政府是中国合法的政府,委座是全国各族人民的抗战领袖,因此只应用‘中央提示案’来回复周恩来提出的方案。”
白崇禧:“这样一来,恐怕对其中一些用语和措辞要做统一的修定。”
蒋介石:“健生说的是对的!这份‘中央提示案’中有的条款是带指导性的,有的条款——比方八路军和新四军的编制那就是指令性的。”
“是!”
蒋介石:“你们改好之后,就交由张冲转给周恩来,看他如何接着往下做这篇文章。”
“是!”
蒋介石:“你们要电告顾祝同,让他加快拟出制裁皖南新四军的方案来。”
曾家岩内日
周恩来坐在桌前处理公文。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周恩来拿起电话:“喂!你是哪一位?……噢,是淮南先生啊……好!今天晚上我一定赴约。”挂上电话。
周恩来继续处理文件。
有顷,邓颖超十分高兴地走进来,笑着说:“恩来!快准备一下去红岩村。”
周恩来笑着说:“看高兴得你!红岩村有什么喜事吗?”
邓颖超:“有,有啊!爸爸和妈妈自贵州回到重庆来了。”
周恩来腾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说:“快换衣服,立即去红岩村看爸爸和妈妈。”
邓颖超边帮着周恩来换衣服边说:“刘太太听说你我要去看爸爸和妈妈,她特意从大有农场摘了新鲜的蔬菜,还杀了一只鸡,要亲手为我们一家四口做一顿团圆饭。”
周恩来:“好!我最爱吃刘太太做的地道的四川饭了,走!”他挽着邓颖超向门口走去。
恰好,童小鹏快步走进,与周恩来撞了个满怀,难为情地说:“周副主席,对不起!”
周恩来:“有什么大事吗?”
童小鹏:“阎家老店的老板打来了电话:说今天上午有时间,中午由老板娘给你做地道的东北菜吃。”
周恩来沉吟片时,断然地说:“小超,你去红岩村吃刘太太做的地道的四川饭,我去阎家老店吃老板娘做的东北菜。”
邓颖超:“可是,你整整一年没有见到爸爸和妈妈了,我想他们会很想念你的啊!”
周恩来:“我清楚!”
邓颖超:“能不能改一天再去阎家老店呢?”
周恩来:“不行!请你告诉爸爸和妈妈,我改一天再去看他们二位老人。”
阎家老店门前外日
悬挂在大门上方的横匾上书“阎家老店”。
年逾四十的高素桐站在门前,打量着不多的来往行人。
有顷,周恩来在警卫员小刘的陪同下信步走来,热情地说:“大嫂!我大哥在家吗?”
高素桐高兴地:“在!他正在楼上等你哪,快请进吧。”
周恩来指着大门客气地说:“大嫂请!”
高素桐:“好!我先走。”遂带头走进门去。
周恩来示意警卫员小刘止步,遂跟着高素桐走进大门。
警卫员小刘在门前注视着来往的行人。
二楼客室内日
这是一间普通的会客室,冲门的墙下摆着一张八仙桌,一边摆着一张太师椅。
阎家老店的老板阎宝航站在客室等待着。
随着上楼的脚步声,高素桐走进:“宝航!周先生到了。”
阎宝航迎上前去,轻轻地抓住周恩来的右手,看着弯曲的右胳膊,关切地问:“它再也直不了啦?”
周恩来微笑着点点头。
高素桐:“周先生,你可不知道啊,当宝航听说你去苏联医治摔伤的胳膊,他竟然学着信教的洋人那样,闭上双眼,嘴里还念念有词呢!”
阎宝航神秘地:“我是在求马克思在天之灵,保佑我的引路人平安。结果……”
周恩来:“就是弯曲些嘛,也不影响工作。”
高素桐:“快请周先生入座吧!”
阎宝航:“好,你也快去做拿手的东北菜吧!”
高素桐:“好咧!”转身走出客室。
阎宝航、周恩来分主宾落座,边品茗边交谈。
周恩来:“宝航同志,随着国际和国内形势的发展,你的工作重心也应当有所转移。”
阎宝航:“请讲。”
周恩来:“随着德国、意大利在欧洲战场取得的几乎是没有抵抗的胜利,必然使希特勒、墨索里尼的侵略野心无限的膨胀。换句话说,英国乃至东欧诸国都难以幸免。”
阎宝航:“据我的分析,一旦德、意、日三国缔结同盟条约,并征服东欧诸国之后,他们是一定要入侵苏联的。”
周恩来:“我赞成你的看法。所以,希望你利用早年在英国留学的有利条件,加强与英国驻重庆大使馆工作人员的联系。同时,还要利用蒋某人——尤其是宋美龄分外信任你的条件,多多与欧美诸国驻重庆大使馆的人员来往,给党中央决策提供比较准确的情报。”
阎宝航:“我一定做好这方面的工作。”
周恩来:“鉴于蒋某人正在准备发动第二次反共**,你要广交在重庆有影响的政、商两界的领袖人物。”
阎宝航:“同时,我还可以利用留英同学会与军界、学界有影响的人物联系。”
周恩来:“目的只有一个:反对投降,有利抗战。”
高素桐一边喊“东北大炖菜熟了!”一边捧着一大盆炖菜走进客室,放在八仙桌上,“周先生,尝一尝,够不够味?”
周恩来仔细一看:“好!有蘑菇,小鸡,豆腐,还有粉条和青菜……哈,一定错不了!”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边吃边说,“好吃!好吃……”
阎宝航、高素桐忍不住地笑了。
张冲官邸客室内夜
张冲坐在沙发上,蹙着眉头在看一份文件。
侍卫引周恩来走进:“周先生到了!”说罢退出。
张冲急忙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来迎上去,紧紧握住周恩来的手,动情地说:“今天请你来,咳!真不知该对你怎么说。”他说不下去了。
周恩来平静地:“淮南,讲吧!”
张冲转身取来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这是我党中央就国共问题提出的一个《中央提示案》,最后经蒋先生修定,由何总长转来的,请我当面交给你,等你阅后再进行谈判。”
周恩来接过这份《中央提示案》,严肃地问道:“请问这份《中央提示案》是必须执行的命令,还是有可商榷的提示?”
张冲:“我认真地看过了,我认为基本上是属于前者。”
周恩来:“那就等我审阅过贵党的《中央提示案》后,经研究——或许还要报告我中央并有了明确的指示后,我们再举行会谈吧!”
重庆大街外夜
一辆黑色的轿车行驶在大街上。化入车内:
周恩来坐在轿车的后排座位上,双手捧读《中央提示案》,并传出画外音:
“……一、划定陕甘宁边区范围,改称为陕北行政区,暂隶行政院,但归陕西省政府指导;二、划定第十八集团军及新四军作战地境,将冀察战区取消,其河北、察哈尔两省及山东省黄河以北,并入第二战区……三、第十八集团军及新四军于奉令一个月内全部开到前条规定地区之内……”
周恩来收好这份《中央提示案》,遂蹙着眉头微微地合上双眼,进入最为深沉的凝思。
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内日
叶剑英照本宣科地念道:“八路军准编为三个军六个师,三个补充团,另再增两个补充团,新四军准编两个师。”
博古:“除外,新四军还准编多少个补充团?”
叶剑英:“一个没有!”
与会者愕然。
叶剑英:“《中央提示案》还明确规定:此外所有纵队、支队及其他一切游击队,一律限期收缩,不准自由成立抗日部队。不得在原驻各地设立留守处、办事处、通讯处,及其他一切类似的机关。”
与会的董必武、博古、凯丰、邓颖超沉默不语。
周恩来:“更为严重的是,《中央提示案》还规定:八路军、新四军整编后的师是所谓整理师编制,每一整理师为二旅四团建制。按照这一编制,我们有五十万人马的八路军和新四军,仅剩十万人。”
凯丰:“真是岂有此理!”
周恩来:“我认为,蒋介石通过这个《中央提示案》达到两个目的:一是利用紧缩八路军、新四军的编制,并全部赶到黄河以北贫瘠而狭窄的冀察地区,然后围而歼之;二是如果我们不接受他搞的这个提示案,他蒋某人就找到了发动第二次反共**的借口。”
博古:“像这等重要的大事,南方局是无法做出答复的,应立即报告党中央。”
周恩来:“另外,这个《中央提示案》仅仅是一个信号,蒋某人一定还有不为我们所知的预谋。”
董必武:“因此,我认为单靠书面报告还不行,恩来应回延安一趟,与中央书记处、毛泽东同志共同做出决定。”
“赞成!”
周恩来:“好!我立即与张冲联系,请他向蒋介石报告:我于近期飞返延安。”
蒋介石官邸客室内夜
官邸客室的收音机中传出英文播音。
宋美龄坐在沙发上,用心地收听广播。
蒋介石大步走进客室,生气地:“夫人!英国首相丘吉尔这条老狐狸又放了什么洋屁?”
宋美龄啪的一声关死收音机,生气地:“达令,你讲话能不能文明一些?”
蒋介石:“我还不文明啊?”他叹了口气,“如果我是美国的罗斯福,我就向全世界大骂这个老牌的大英帝国!”
宋美龄:“方才,外电报道:英国首相丘吉尔在下院报告,宣称英国封锁滇缅路,是公允的解决办法。”
蒋介石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宋美龄:“丘吉尔声称:既希望中国确保其地位,维持完整,也希望日本国家繁荣,使每一日本公民所愿望之社会福利经济稳定,均能获得保证。并准备对中日两国竭尽绵薄,以和平及和解步骤求其成功。”
蒋介石:“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这时戴笠走进:“报告校长!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给您发来密电。”
宋美龄不悦地说罢:“好,你们师生谈密电吧!”遂起身走进内室。
蒋介石:“摘其要者,念!”
戴笠:“是!第三战区制裁新四军的原则:一、以实力制裁其实力,以组织制裁其组织;二、公开不法行为以公开办法对付之;三、秘密活动以秘密活动对付之;四、党政军切实联系,一切制裁办法力戒张扬。”
蒋介石:“好!尤其是在我批准对新四军动手之前,更要力戒张扬。”
戴笠:“是!”
蒋介石:“从现在开始,你们要睁大眼睛盯着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所有人员,不准他们随意活动。”
戴笠:“是!”双手放下密电转身离去。
蒋介石拿起这份电报细心审阅。
宋美龄从内室走出:“达令,张冲打来电话,说周恩来准备于七月二十七日飞返延安,请示对你批准的《中央提示案》的答复意见。”
蒋介石笑了:“我看啊,就是他毛泽东也拿不出具体的答复意见来的。”
宋美龄:“这我不管!张冲还等你的回话呢,你到底同不同意周恩来飞返延安啊?”
蒋介石沉思片时:“你看呢?”
重庆郊外公路外日
一辆轿车飞速行驶在公路上。化入车内:
周恩来、童小鹏坐在轿车后边的座位上,警卫员小刘与司机并排坐在前排座位上。
周恩来:“小鹏,你给张淮南先生打电话了吗?”
童小鹏:“打了,还代表你对他帮忙表示了谢意。”
周恩来微微点了点头。
珊瑚坝机场候机室检票处内日
候机室内少有旅客,只有几个便衣站在检票处两边,似在监督登机的旅客。
机场检票人员一一查验票证,准予放行登机。
候机室大门打开了,周恩来和童小鹏、小刘走进候机室。
一个便衣附在检票人员的耳边小声私语。
周恩来走到检票处转过身来:“小鹏,请回去吧!”
童小鹏:“不!等你和小刘登机之后我再走。”
周恩来取出机票,客气地:“请检票!”
检票员接过机票看了看,伸出右手,冷漠地说道:“请拿离境证明信来。”
周恩来一怔:“请问,机场何时增加的这条规矩?”
检票员:“奉上峰指示:经西安转延安的旅客,必须有离境证明信。”
周恩来:“我们没有呢?”
检票员:“先去那个窗口退票,然后该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周恩来震怒地:“这真是岂有此理!”
检票员:“我们不管你是岂有此理还是岂有此外的,没有离境证明信就先靠边站,让后边的旅客登机!”
张冲大步踉跄地走到跟前:“周先生!发生了什么情况?”
周恩来:“机场突然增加了一条规矩:没有离境证明信,就不准登机!”
张冲走到检票员前急忙解释:“我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张冲,我可担保周先生回延安,是蒋委员长批准的。”
检票员伸出右手:“请拿出蒋委员长的手谕来!”
张冲:“这、这……”
检票员:“这就对不起了,我们秉公办事,没有离境证明信,任何人都不准登机。”
张冲:“周先生,实在对不起,我这就去找蒋先生!”
蒋介石官邸内日
宋美龄:“达令,香港方面发来密电,催促你尽快履行有关举行长沙会谈的承诺。”
蒋介石:“请立即电告香港:一、因保密关系,我不可能发布有关的保证;二、日本要公开宣布取消近卫第一次声明中所称: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条款。”
宋美龄:“你这不是有意在拖吗?”
蒋介石:“夫人算是说对了!”
这时,张冲十分生气地走进:“蒋先生!戴笠他们的人在机场公开阻拦周恩来先生飞返延安。”
蒋介石笑着说:“竟然还有这等事?”
张冲:“是的!”
宋美龄:“达令,这要传扬出去,其影响可不好哟!”
蒋介石:“张冲,你说该怎么办呢?”
张冲:“请蒋先生立即写放行周先生离境的手谕。”
蒋介石有些得意地笑了:“好!看在我和恩来多年的交情上,我就给他这个面子。”
珊瑚坝机场候机室检票处内日
周恩来安之若素地站在一边静候。
童小鹏和小刘气鼓鼓地看着那几个便衣和检票员。
张冲大步走进候机室,取出蒋介石的手谕往检票员面前一放:“请看仔细点,这是蒋委员长亲笔写下的放行手谕。”
检票员一看吓得慌忙点头哈腰地说:“长官!对不起,我们现在就放他们登机。”
张冲转过身来:“周先生,请上飞机吧!”
周恩来走到检票处,用力握了握张冲的手:“淮南,我真诚地谢谢你!”他说罢大步走进登机口。
小刘紧随其后走进检票口。
童小鹏感激地:“淮南先生,谢谢您,请回吧!”
张冲:“不!我要等飞机起飞以后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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