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姑娘在阮月坊这么多年,总有个比较亲近的姐妹吧?我怎么听说薛姑娘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为敌,一般来说这样的人朋友应该不少吧?就算她们不知她的去向,老板总该是有所了解的吧?”我仍不死心,总想套出点有用信息出来。
“亲近的姐妹自然是有的。公子若是有兴趣,我把她们叫过来,您亲自问问也是可以的。只是,恕我直言,公子得到的答案并不会有什么不同。至于老板娘,妈妈几天前就回乡探亲去了,至今未归。妈妈临走前将这阮月坊暂时交给了红袖打理。”
我哑口无言了,败下阵来。转头眼巴巴地望向赵钰,可怜兮兮地求助。
赵钰没有立即开口,拿起茶壶替我斟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斟了半杯,小抿了一口。然后从腰间取出了一块长方形的咖啡色木牌,我不太认识篆刻的文字,只能一脸疑问地看着他。
红袖却在看到木牌之后变了脸色,目光有些惊慌地在我和赵钰之间转了一圈,双膝跪了下来。“原来二位是郡守大人派过来的,红袖有眼不识泰山,望二位大人海涵。”
赵钰摆了摆手,她又行了行礼,起身。
原来那木牌是高咏的信物。赵钰见我直勾勾地盯着那木牌看,微不可见地笑了笑,递给了我。我回了一个灿烂的笑,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这……”
我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红袖,有些疑惑。只见她正盯着我把玩木牌的动作,秀眉微蹙,朱唇紧抿,眼神里尽是不赞同的神色,似乎我正在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我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收敛了玩乐的兴致。这个时代等级制度森严。皇族至上,官宦次之,平民低下,商贾低贱。农本商末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所以,纵是拥有万贯家财的商贾之家也需要倚仗“官”和“权”的。何况阮月坊这类的营计是低贱中的低贱。我刚才像摆弄孩童玩具般把玩郡守信物,在她看来就是大逆不道之举吧!
我心虚地瞥了眼赵钰,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他却笑了,是那种不轻易展示于人前的温柔而绝美的笑。然后他又摸了摸我的头,示意我可以继续。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小人得志!我挑衅地朝红袖挑了挑眉,特意用指节敲了敲木牌,什么材质的呢?
“不知公子
如何称呼?”我听见红袖问赵钰。
“赵。”
“赵公子尽管问,红袖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只想知道薛婉亭姑娘现在身在何处。”
“这……”她再一次欲言又止。
我与赵钰又一次默契地对视。他在桌底捏了捏我的手臂,示意我稍安勿躁,然后问道:“可是有不方便之处?”
“赵公子误会红袖之意了。”红袖有些急迫地解释道。果然红颜祸水,不蓝颜祸水!她现在这般模样哪像刚见面时那般干练?简直就是娇羞嘛!“只是,红袖并未撒谎,我们确实不知道婉亭现在身在何处。婉亭也的确是自由之身,早在一年前她就存够了钱赎了身,只是……后来她遇到了一点事,需要用钱,便只好继续留在阮月坊。她说过,只要她存够了钱,她便会离开。”
我连忙朝赵钰努了努嘴。她这话明显是在打马虎眼儿啊,就算小亭说过这样的话,也不可能招呼不打就走吧。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要在赵钰亮明身份之前闪烁其词呢?
他却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双手交叉,犀利的眼神只在红袖脸上逗留一秒,轻飘飘地开口:“那老板娘为什么要逃回老家去呢?”
“她是因为……”红袖下意识地接话,开了口才察觉到自己掉进了赵钰的文字陷阱当中,惊慌地咬住了嘴唇。半晌,她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舒了口气,有点挫败感,又有点满足感。很奇怪,为什么我觉得她有点……高兴?不管怎样,她看赵钰的眼神越发崇拜了,亮晶晶的,真刺眼!“好吧,看来是瞒不住了。上个月,婉亭就已经向妈妈表明了去意。这个月有茶会,三年一度的盛会,是坊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妈妈怎肯在这个时候放她走?何况那个时候碧水茶庄的肖庄主亲自来邀请婉亭去碧水茶庄小住,一出手就是五百两!”
“肖庄主?”我与赵钰异口同声道。
“公子也认识肖庄主?”红袖看着赵钰问道。
“略有耳闻。”赵钰淡淡道。“不过,我听说肖庄主是出了名地爱妻如命,他怎么会……”
红袖却笑了:“公子误会了。肖庄主邀请婉亭去碧水茶庄小住也是为了妻子刘氏。刘氏患有心悸病,时常夜不能寐,请了很多大夫也不见起色,后来无意间听到了婉亭的《月下琵琶》,竟意外睡得安
稳了。”
“那薛姑娘答应了吗?”我是个急性子,受不了他们这样慢吞吞地讲故事,着急地想听后续内容。
“起初是不答应的。但妈妈百般规劝,还说动了阿文帮着劝她,她又是个耳根子软的,还念着妈妈当年收留的恩情,便答应了肖庄主的邀请,还向妈妈许诺,茶会之后再离开阮月坊。”
“阿文?”我疑惑地看着她。老板娘让阿文帮忙劝说小亭,那这个阿文应该和小亭很亲近喽?
“阿文是坊里的伙计,似乎与婉亭是小时候的玩伴,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吧。婉亭素来与人和善,但性子有点冷淡,与坊里其他人关系说不上不好,但也说不上有多亲近,但她待阿文却是极好的。她性子单纯,我们都看得出,她是在为阿文守住清白。我听说她用这几年的积蓄在城北买了一座小院子,执意离开阮月坊,大概是想与阿文过普普通通的夫妻生活吧。”
“那这个阿文现在在哪里?难道他都不知道薛婉亭的去向吗?”我继续问道。
“事情就是怪在这里,阿文是先失踪的。”
阿文失踪?我与赵钰对视了一眼,再一起看向红袖。
“婉亭搬去碧水茶庄后不久,阿文就失踪了。婉亭到处托人打听,还是寻不到踪迹。过了几天,她又突然告诉我们,说她找到阿文了,让我们别担心了,可我们问她阿文在哪里,她又支支吾吾不肯说。之后的几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反常,具体哪里反常又说不上来,总之怪怪的,神不守舍的。我还问过她是不是在碧水山庄受欺负了,可她又说没有,还说肖夫人待她极好。第二天碧水山庄就差人来告诉我们,说婉亭彻夜未归,是不是回了阮月坊。妈妈在淮河也算有一定人脉,可我们翻遍了整个淮河,也没找到她,也再也没有见过阿文。我们也知道婉亭绝不是不辞而别之人,心里明白,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她在淮河县的名气不小,像公子这般慕名而来的不在少数,妈妈一来不堪其扰,二来心中愧疚,总想着要不是她强留她……她也是好些天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最后没办法才回了老家,算散心也算逃避吧……”
阮月坊之行并没能给我们满意的答案,反而又衍生出好些疑问来。不过,赵钰说得对,最起码我们知道从何下手了。
萧逸才……
阿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