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百灵动作很麻利，清理碎片、清洗伤口、消毒、敷药一气呵成。两人见血止住了，都松了一口气。这一切完成之后，巧儿便扶着我在**躺了下来。她坐在**看着我，紧缩的眉头透着心疼，我知道我的额头上依旧因为疼痛冒着冷汗，脸色也是一片苍白。她知道我现在情绪低落，最是不喜欢有外人在场，体贴地让百灵去张罗晚饭，自己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取了温热的毛巾替我擦拭身体。

其实我到现在脑子里都还有些在发懵，事情发展到这个境地，实在让我措手不及。所以当那温温软软的触感从脸颊上传到心脏位置时，我的情绪失控了。

“小姐，你别哭了，巧儿在呢！”巧儿也跟着落泪，小小的身体紧紧抱住我，好像要把全身的力量都传递给我。

“巧儿，我没事，我只是想……发泄一下。你先出去吧，别担心，我只是想静静。”

巧儿犹豫了一下，见我坚持，点了点头，替我捋了捋贴在额头上的湿发才起身出去了。

泪如决堤。

这一刻我心里想的全是赵钰，怨的都是他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他在离开之前没有留下足够保护我的羽翼！我不知道我的心痛从何而来，我只知道我想见他，我只知道如果他现在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定会抱紧他，亲吻他的额头，然后带着幸福满足地微笑说，有你真好。我一定是魔障了！

可是我现在很虚弱，我没有足够的体力和脑力赶走魔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侵袭我的全身，我的整个思想。

我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看一切都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突然，我想起了黑白猪。

我第一次到将军府来时为了救百灵为她做了人工呼吸，缺氧晕厥之际我看到的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模糊的身影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黑的是赵钰，白的是刘墨。他们真有趣，玉透亮，赵钰却总是一袭黑衣。墨暗沉，刘墨却总是一袭白衣，矛盾却又莫名地和谐，好像本该如此。他们的共同之处远非如此，百灵溺水，他们视而不见，我晕厥，他们袖手旁观。

他们都是冷漠之人，我早已知道，只是现在才开始正视。

我以为我和其他女子总是有些不同的，起码我和赵钰平起平坐了，我们签订了甲乙双方平等、互惠互利的协议不是吗？然而，我太幼稚了。所谓的协议从来都是一纸笑话，事情的走向永远都捏在赵钰的手里，他捏得松，我便偷得片刻自由，他捏得紧我便毫无自主权。

我终于明白“攀附”的意义。这个时代的女人只能攀附拥有绝对地位的男人，他生你生，他死你死，荣辱与共。

赵钰何等聪明，他一定想象得到我现在的处境，可是他没有做任何部署，也没有只言片语的提醒。他像一个冷酷的旁观者，看着我这只无头苍蝇横冲直撞，最后遍体鳞伤。他在逼我，他在逼我承认他的绝对权力，他在逼我依附他！

呵，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签协议、画三八线、救赵琞，这些在他眼里都只是跳梁小丑的滑稽把戏吧？

不，我不是幼稚，是愚蠢至极！

我以为他是尊重我的！或者说，潜意识里我是希望他尊重我的！

天啦，我竟然期待一个大男子主义者尊重一个女人的意愿？

换句话说，我对他有所期待？

我……喜欢上他了！

撞见他的目光会闪躲，看见他和蒙璇亲密无间心里会觉得酸涩，没有见到他会想念，见到他又想躲避……我真地喜欢上他了！

不过，还好，只是喜欢，还有救。我猛地从**坐起来，拍着胸脯庆幸，至少他没能取代何楠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想，我只是太惶恐了。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太陌生也太危险了，他很强大，弱者钦慕强者不是人之常情吗？

或者，我太孤单了。我对穆大叔、兰美女总会有所保留，这个保留不是指感情上，而是亲密程度上，他们太了解曾经的穆采薇，我总怕太亲密会露出破绽。穆铖还小，有些事情我不能和他分享。巧儿自跟着我这个穆采薇以来，确实有所改变，但她骨子里的“主仆之别”思想还在，我们并不是一个平等相处的关系。

只有赵钰，他曾

经给过我平等对话的机会，他总是给我一种愿意包容我的错觉。或者就是这个错觉让我心动了吧？

我突然想起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光景，俊美绝伦，冷酷无双。女人的第六感总是那么神奇，那时候我就有了警觉，这个人很危险，珍爱生命，远离赵钰。

可是，他太狡猾了，而我太愚蠢了。对他来讲我就是一只青蛙，而他就像一个沉稳、冷峻的科学家，他温柔地把我捉住了，我傻傻地被俘获。他从容地把我这只小青蛙放在了一盆清爽的凉水里，然后噙着一抹冷笑在盆子下点燃了酒精灯，任我悠闲自在地在水里面扑腾——我说过，我向来不太擅长“居安思危”，而他也火眼金睛地看出了这一点。

呵，不愧是赵钰！

好难受！

眼皮好重，脑袋昏昏沉沉，身体里好像点燃了一个火把，越烧越烫。意识越来越模糊了，我感觉自己已经睡着了，但有时候又能听到点外面的动静。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睑酸涩得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我觉得口渴想开口唤巧儿，嗓子里却好像在冒烟，又痛又痒，于是我猛地咳了起来。咳嗽声成功地吸引了巧儿的注意力，我知道，她一定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

“天啦，小姐，怎么这么烫！”

巧儿用手摸着我的额头，大惊失色，连忙把百灵唤了进来。很快地，有人跑了进来。此时的我感觉就像是躺在烧烤架上，两面都几乎要烤焦了，耳朵也几乎失聪，我只能从模糊地声音当中判断出进来的就是百灵。她们在商量着什么，我只听到发炎、发烧、大夫、蒙府之类的字眼。接着，有人跑出去了，又有人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急急忙忙地进来，我知道是去而复返的巧儿，我已经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了。她在床边坐下，用冷毛巾擦拭着我的额头、脸颊、脖子和手臂，她在哭，我感觉到滚烫的液滴打在我的手臂上，她心疼我的同时我也心疼她，我想抬手安慰但因为无力而放弃。最后，我终于睁开了一丝缝隙来，我们目光相触，我尽力扯出一丝微笑来，然后一股沉闷的气息侵袭而来，我的意识被黑暗吞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