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准备停当,将要出发的这天早上,我来跟哥哥告别。
哥哥仍旧昏迷不醒,床榻前挂着吊瓶,呼吸很均匀。
他已经整整昏迷一年多了,一直那么睡着,始终没醒,只能依靠营养液活命。
嫂子李燕就在旁边伺候他,每天帮他按摩,针灸,防止得褥疮,防止他肌肉萎缩。
嫂子李燕也生产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一个大胖闺女,孩子也早就过了百天。
目前她正在哺乳期,挺着一双饱满肥实的乃,俨然是个丰润的少妇了。
我说:“哥,我走了……不走不行,天翼遭难了,你的侄子命在旦夕。作为父亲,我必须亲手把他捞回来,要不然杨家就绝后了。
可能很长时间回不来,也可能这一走再也回不来了,你……保重,一定要等着我。”
然后,我嘱咐李燕,说:“嫂子,我走了,这个家就全靠你了,爹娘老了,别让他们太操劳,有啥事儿,孟哥跟江百岸会来照应你们。
公司的事儿你别管,照顾好爹娘跟哥哥,就是大功一件。
香菱脾气拗,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有啥对不起你的地方,回来我收拾她,帮你出气……知道你要受累,弟弟给你鞠躬了……。”
我含着眼泪,一个躬鞠下去,李燕的眼泪也下来了,说:“初九,你干啥?干啥啊?你的话好像临终遗言,交代后事,这么走,嫂子咋放心啊?”
李燕放声大哭,香菱抽抽搭搭,爹娘也陪着掉泪。
这些年,我很少离开家,别管走多远,飞多高,最终的归宿一直是仙台山。总要飞回梨花村,飞到爹娘跟香菱的身边。
我舍不得这儿,舍不得父母,舍不得媳妇,舍不得家里的土炕,也舍不得自己的根。
大都市的条件非常好,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可我就是喜欢呆在仙台山,喜欢脚底下这片深深的热土。
现在要走了,生死未卜,到大西北的雪山上去,这一走恐怕是九死一生,天知道能不能回来?
该说的话,不如提前说了,免得留下遗憾。
香菱哇地一声扑到我的怀里,说:“初九,俺舍不得你,真舍不得你!可俺相信,你一定会把天翼带回来的。
放心,俺不惹爹娘生气,不让嫂子生气,会帮着她料理这个家。俺会照顾红霞姐,不让她受冻挨饿,不让她难过。”
我点点头,帮着香菱擦去眼泪,然后瞅瞅爹娘,瞅瞅西屋炕上的红霞。
红霞没有出来,在炕上泪水早就弥漫了双眼,她喊了一声:“初九!路上保重!俺会在家为你跟天翼祈福的!你俩一定会父子相逢,平安无事,放心走吧!”
我咬咬牙就那么走了,在大东二东的陪同下,上去了村南的小石桥。
村里的人都来送我们,呼呼啦啦一大片。
孙桂兰,陶寡妇,瓜妹子,陶姐,秀莲,还有老四,孟哥跟百岸哥,频频在向我招手:“初九!一路保重啊,全村的人都在等着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操!好像老子这一走,注定要死似得。
就这样,我跟张德胜他们一起上了车,身后跟着我家的两条狗,就是那两只战獒,黑虎跟达瓦。
这两条狗是天翼喂养的,跟主人心灵相通,找到孩子是最好的帮手。
这次出发,没有带上多余的保安,有黑虎跟达瓦跟着就可以了。两条战獒的战斗力,可以抵得住二百个保安。
两条狗纷纷跳上后车座,一身的长毛乱抖,呼呼吐着舌头。
抬手一招,两辆吉普车上路了,缓缓向着县城的方向行驶。
可刚刚走出没多远,一件意外又发生了。
忽然,一条熟悉的身影猛地飞上大路,挡在了汽车的前面,如果不是大东踩上刹车,就撞在了那人的身上。
仔细一瞅认识,竟然是陶花。
陶花气势汹汹,双臂伸开,冲着汽车虎视眈眈:“初九哥,停下,你停下!”
二东没办法,扭身瞅瞅我,我只好打开车门下车,问:“陶花,你干啥?”
陶花怒道:“初九哥,俺知道你去大西北,这次一定要带上俺。”
我说:“你胡闹!我是去干正经事儿,你去了只能碍手碍脚。”
陶花说:“俺不管,你别骗俺,你是去送死!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俺要跟你死一块!”
我说:“不行!你赶紧回家,去了是累赘,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陶花摇摇头:“不行!不带俺去,你也别想去,俺就躺车底下,有本事你就轧过去!轧死俺算了!”
“你……?”我无语了,想不到陶花竟然这么执着。
她知道这次前途凶险,知道我可能一去不再复返,也害怕再也看不到我。
女孩眼巴巴瞅着我,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呼呼喘着粗气,是从桃花村一路跑过来的。
剧烈的喘气让她的前胸高低起伏,玲珑的曲线根本无法让人拒绝,小脸蛋也红扑扑的。
汗水跟前额的刘海紧紧黏贴,黝黑的长发飘洒在脑后,迎风飞舞,好像仙女下凡。
我是真不敢带她去,自己都料不到生死,不能拉着她一起陪葬。
所以只能骗她,说:“行,那你收拾好行李没有?赶紧回家收拾行李,我等你!!”
哪知道陶花眼睛一瞪,胸口一挺,怒道:“骗人!上次你就骗过俺,这次俺再也不上当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拉开车门,飞身上去汽车,坐车上再也不下来,屁股跟粘在车座上一样。
上次的确骗过她,就是去找香菱那次,骗她回家收拾行李,她一走,我就开摩托离开了。
这次,打死陶花也不再上当。
我说:“你下来。”
“不下!”
“下来,哥哥给你糖吃!”
“俺不是小孩子,用糖哄俺,根本不管用!”
陶花的确长大,糖果是哄不动了。没办法,只好上车带她一程,希望找机会骗她下车。
大东问:“哥,走不走?”
我说:“走吧,大不了带她一块去,喜欢受罪遭殃,随她!!”
汽车一开,陶花这才展出笑容,嘴巴一咧,显出满口小白牙,双手也勾了我的脖子。
就这样,六个人的团队因为加上陶花,变成了七个。
两辆车行驶在大路上,大路很宽阔。
我跟张德胜不一辆车,张德胜带两个保安在后面,我跟大东二东在前面。
大东开车,二东坐副驾驶,后车座是我跟陶花,外加两条狗。
豪华吉普的后面空间很大,一点也不拥挤。
陶花抱着我的脖子,死死纳紧,就那么闭上眼,女人感到很甜蜜。
她这辈子粘定我了,从十三岁开始粘,一直粘到现在。
这中间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她上过学,结过婚,嫁过人,做过我的秘书。
跟张进宝离婚以后,还曾经动摇,想到过复婚。
可命运的安排始终没让她幸福,她每次经历过身世的惨变,必然会回到我的身边。
她把我当娘家人,当哥,当自己的男人,甚至当做了父亲。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弟弟小顺子,我就是她最亲最亲的人了。
她还把干净纯洁的身子给了我,那也是她平生唯一跟男人的一次……甚至都没有尝出是啥滋味。
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闺女,是媳妇,还是寡妇。
瞅着陶花娇羞的面庞,我的心里有种负罪感。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我他妈简直罪该万死!
陶花这么可怜,怎么能忍心半路抛下她?
算了,一起走吧,大不了一块死!
汽车开呀开,四十里的宽阔山道二十分钟不到就穿了过去。
仙台山到县城的双车道已经成型,只是还没有铺泊油。
必须要把这一百里的山道全部打通,修完,跟那边承包的车道接通,然后才能铺泊油,搞绿化,最后通车交工。
两年后竣工,才能彻底打败张德胜。
胜败不重要了,谁输谁赢,不管老子鸟事,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大东问:“初九哥,咱们怎么走?”
我说:“按照天翼跟进宝失踪的路线重新寻找,把他们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一路寻找蛛丝马迹。”
大东说声好:“好!”方向盘一转,绕过仙台县城,直奔Y市的车站。
我们是从车站出发,开车上去高速公路的。
一边走,二东在旁边一边解释:“哥,进宝跟巧燕,就是在这儿被杀手攻击的。先路过学校,碰上了天翼跟樱子,然后带两个孩子上去环城高速,最后直奔真正的高速路。”
我说:“奇怪,按说这附近有很多路,为啥进宝开车不拐弯,返回仙台山?”
二东道:“我觉得,孙大志他们早就精心部署,不让进宝回到仙台山,其他的路全部被堵死了,进宝跟巧燕上去高速公路,是无奈之举。”
我点点头,脑海里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时你追我赶的残酷场面。
那些杀手一路追赶,挥舞着砍刀,连冲带撞,巧燕都蒙了。
上去高速公路,孙大志跟张进广也没有给他们下来的机会,紧追不舍。两天两夜,一口气窜大西北,也就不奇怪了。
我们的车同样上去高速公路,一路向西。
大东二东轮番开,一天一晚以后,终于,走到了高速路的尽头,来到了收费站口。
二东说:“哥,进宝跟天翼就是从这儿下去的,当初我们来,就已经打听到,进宝的车被人追得无路可逃,只好撞破栏杆离开了。警方帮我们调出的监控录像里,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说:“好,接着往前走。”
于是,汽车下去高速,直奔C市,路过C市的环城路,我们将汽车加满油,根本没停,还是一路向西。
穿过C市,向前三百多里,就是沙漠戈壁。沙漠的中间有一条路,是七百多里的无人区。穿过大沙漠,刚好距离仙台山差不多三千里。
我他妈都要气死了,孙大志,我曰你老娘!
天翼还是个孩子,跟你有啥仇?为啥非要赶尽杀绝?
别让老子见到你?撞我手里,非把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不可,顺便太阳你全家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