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琳琅立马抱着赵添的头颅,冲向前,目眦尽裂。
“添添,本宫要为你报仇!”
她从大内侍卫的手中夺来一把长剑,不顾一切地向顾时引刺去。
只是,她离顾时引还有数丈远的时候,手中的就已被眼疾手快的铁骑斩断,“哐当”一声坠地。
“琳琅,那是你裕皇叔!”昌德帝怒地一拍椅背,让人将她先绑起来。
继而,他犹疑了一会,还是试探着问道:“子裕,真是你放出了狼?”
众人也是这么想的,刚才博学多识的翰林院学士张轻已经查看过了,那只白狼是雪狼,出自于雪山,数量稀少。而顾时引刚从日月山回来,又给南苑增添了数只狼。
所以,这只雪狼大概就是他从日月山带回的。
不过,赵添只是武安侯府的一个庶子,就算真是顾时引杀了赵添,那也没有人敢去追责。
顾时引若无其事地掀袍落座,冷笑一声,“什么时候起,陛下也觉得本王杀个人需要那么迂回曲折了?”
昌德帝默了默,却仿佛仍有疑虑,“可是,张爱卿已看过了,这狼确实是出自雪山。会不会是你手下的人不小心,把狼放了出去?”
顾时引冷冷地嗤道:“本王手下若是有那种浑鬼,早就被送下去见阎王了。”
“子裕,朕信你。但是,为了避免有误会,朕还是让张爱卿再细说一遍。”昌德帝语噎,说着,他又将张轻叫过来,让他再解释一遍。
张轻颤颤巍巍地前来,拱手禀道:“裕王爷,在日月山,日照族和月照族的祖先曾得到过狼的庇护。因此,雪狼被两族当成神灵来膜拜,族人们时常会主动为它们送去马和骡子等食物,梳理它们的皮毛,因而,它们的皮毛更为柔软细长。”
“咬死赵二少爷的狼,皮要比普通的狼更厚,毛要更细长,吻部较之普通的狼,更长更尖。与方才被带上来的狼的特征相比,十分吻合。”
话落,顾时引蹙了下眉,不语,众人权当他的默认了。
冯兮和在旁看着,心道,张轻所说不假,那只白狼也的确是雪狼,但是,顾锦城怎么会弄到日月山的雪狼?
“就是你杀了添添!”顾琳琅情绪过激,继续咆哮着,要摆脱束缚。
顾时引却忽地朗声笑道:“张大人这些是从书中看来的吧?”
“可是,书中的内容经常会被搞错。日照族和月照族的真实情况,也鲜为人知。但是,狼不是两族的神灵,相反,它们每逢月圆之夜,就扰得族人不得安宁。”
“对于两族来说,它们是如恶灵一般的存在,恨不能屠之而后快。”
此话一出,满座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大部分人都未曾去过日月山,不了解这些,听到的传说也是和张轻所说的差不多。
没想到,竟然是天大的一个误会。
顾锦城的眼睫微微颤动,默然听着。他也不奇怪,毕竟顾时引在日月山出生入死过那么多次,知道些隐秘之事,也属正常。
张轻倍感羞愤,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但是,他也明白了,顾时引不顾虑两族的感受,从日月山捕获了雪狼回来,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在。
“所以,是裕王爷手下的人误放了一只狼出来?”
顾时引横眉一扫,不满地说道:“本王何时说过,方才被带过来的那批狼是来自日月山的了?”
张轻一愣,其余人也是一愣,多年来,顾时引经常率军驻扎在日月山,一待就是好久,自然是与里面的人跟事频繁接触。
所以,他将命人将狼带入南苑,那些狼通体雪白,体征与雪狼相符,他们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些狼是他从日月山带回的。
顾时引默然不语,只略一偏头,让顾准去将原先的狼带几只回来,让其再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那些个头偏大,拥有白毛的狼一经带来,就不知餮足地冲着在场的所有人咆哮,透露着十足的野性,似乎,方才的那一顿鲜活的美味,并不能喂饱它们。
众人不由得连连避开,惊惧地别过头。
“张大人,你现在看清楚了没?”顾准板着一张脸,说道:“这些野狼的祖先虽然是属于雪狼一系的,但是它们是属于混交的后裔。”
“它们保留了雪狼的一些特征,也因为出没于日照偏少的原始森林,野性难驯,常年以活人为食,性情也如雪狼般狂野。“
“可是,只要你仔细看,还是会发现它们与雪狼的区别。”
说着,顾准就示意张轻过来,指了指野狼的吻部,齿部,脖颈处等些许部位,细细地说出它们之间的不同。
野狼一见张轻这么个大活人的靠近,绿油油的眼睛散发出亮光,口水止不住留下。
张轻略是看了几眼后,心里即是发怵,忙向顾时引叩头,“微臣有眼无珠,错把野狼当成雪狼,求裕王爷降罪。”
他抹着一额头的冷汗,昌德帝似是难为情,尴尬地看了看顾时引。
“陛下是想替张大人求情?”顾时引低眸玩弄着手中的一个扳指,随口说道:“也行,但是,张大人既然分不清野狼和雪狼之间的差别,本王需要先让他去跟这群狼相处一天,让他好好熟悉一下才行。”
张轻听后,忙是哀求饶命。
昌德帝则忍痛说道:“张爱卿,朕认为,裕王爷所言甚是。”
于是,张轻惨痛哀嚎着,被人给拖走了。
冯兮和默然望了顾时引一眼,这家伙杀起人来,果然是连眼睛都不眨。
张轻不过是错看了几本书,在他面前,认错了狼,就遭到了这样的待遇。那她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触怒他的,岂不是会更惨?
看来,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她得尽量躲着才行。免得他一个心情不好,真将她先宰了。
“谁还对这些狼有疑问?”顾时引指尖碾转着的翠玉扳指,稍一用力,转瞬之间,扳指便成了齑粉,随风飘散开。
众人摇头,说没有。
顾时引又转头问顾琳琅,“你?”
顾琳琅晃了晃神,抚摸着赵添的头颅,犹疑地问着,“裕皇叔,真不是你?”
顾时引懒得再跟她多说一个字,略一拂袖,起身扬长而去。
“添添……”顾琳琅的泪水滚落,默默地啜泣起来。
昌德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命令道:“先送七公主殿下回去。”
“主子……”奔雷在顾锦城耳边低语,想着要不要再做点什么。
顾锦城淡淡地瞥了眼顾琳琅,示意他先罢手。
在顾琳琅被几个大内侍卫押着,送走后,冯兮和悄然走到了华奴的身边,将一块绘有月宫桂影,印有狼爪子的残破玉玦抛到了他的袖子里。
华奴会意,当晚,他便假托代赵贵妃探望的名义,去见了顾琳琅,并把玉玦送到了顾琳琅手中。
“七公主殿下,贵妃娘娘说,赵二少爷是她二弟。对于他的死,她也很难过,就去将咬死他的那只狼拖来,千刀万剐了数遍。”
“可是,在狼爪子中,有这块玉玦掉了出来,大抵是赵二少爷随身携带的。娘娘本来想自己留作思念的,但想来想去,觉得公主你对他思之入骨,就嘱咐奴才把这枚玉玦送来,以解公主的思念之苦。”
顾琳琅仍然抱着赵添的头颅不松手,她接过玉玦,便紧贴到心口。
而后,她在赵添的脸上不停地抚摸,口中喃喃道:“添添,你是爱本宫的对不对,本宫一定要手刃杀害你的凶手,你能托梦给本宫吗?”
*
赵添的死讯传到赵家后,伤心的只有一个人。
荷姨娘激动匍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已换了数十条绣帕。
她无暇去照顾赵如敏,躺在病榻上的赵如敏一想到赵添的懦弱和自私,便觉得这个哥哥死有余辜,心情反倒还不错。
“姨娘,夜里凉,你且到房中再难过。”翠环得了赵夫人的指示,强拉起荷姨娘,即是往房间拽去。
赵夫人到赵老太的院里,跟赵老太复命,说是已经安顿好了荷姨娘。
她让翠环拿来木锤子,给赵老太捶着背,继而,徐徐说道:“老太太不必担心,荷香那个贱人,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听我的,起不了什么风浪。”
“而且,添儿的死也不怪我们,我们若是及时安抚她,她对侯府还是会感激的。实在不行,我们将她解决了就是。反正出身卑微,也没有人会为她出头。”
赵老太苍老又浑浊的眼睛觑了她一眼,嗤道:“也就只有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前有亲爹兄长给铺路,后有我这个老太婆为你把关,没有饱受过疾苦,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
“她一早就看出了你这点,才抓紧抱紧你这颗大树。”
赵夫人怏怏地低下了头,虽然她不愿承认,但赵老太说的,全都是实话。赵无庸的小妾众多,其中不乏手段厉害的。
而这么多年来的,她的正室地位能屹立不倒,并不是她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她娘亲和赵老太在给她保驾护航。
“那儿媳该怎么做?”
烛光幽幽,赵老太的厉眸映着昏黄的火光,森然道:“她不是还有个风韵尤佳的妹妹吗?暂且留着她,还有点用。知道为什么她能够低声下气服侍你那么多年么?”
“那是她的软肋被赵家捏在手里,就是添儿,敏儿,还有她那个妹妹。在添儿小的时候,她就想要好好培养他,让他将来出人头地。”
“可添儿要是真的出人头地了,那他们母女迟早是要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