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哥乳母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忽然就膝行到了卫华长公主的身边,拉着卫华长公主的衣袖,哭道:“长公主殿下,奴婢可是长公主亲自挑了来奶肖哥儿的,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把肖哥儿怎么样。方才太子妃殿下要抱着肖哥儿,奴婢想拦着来着,可是太子妃殿下身份贵重,奴婢一个奴才也不好说什么。太子妃抱了肖哥儿之后,肖哥儿就有些不大好了,看着就恹恹的没有精神,刚才在暖阁忽然就喘不上气来了!”
卫华长公主面色疲惫,扶了扶额头,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你话说清楚了,太子妃怎么会想要害了肖哥儿?”
“知人知面不知心!”苏相公急得声音都尖利起来,听着跟钱太监差不了多少,“谁知道太子妃是怎么想的!”
“二姑丈!”欧阳铎冷冷的声音给了连玥一丝莫名的安定,“不知道二姑丈此话是何用意?且不说今儿个是太子妃第一次见到肖哥儿,就是真的是太子妃所为,请问二姑丈,肖哥儿有什么地方值得太子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冒这样打的风险?”
诚和帝对苏相公的举动也很是不满,咳嗽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说道:“二妹婿,铎儿说的不错,你不要着急了,朕已经宣了太医了。”又皱着眉头瞪了一眼那乳母,“都是这个贱婢在胡说八道,这种奴才,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眼看着就要将那个乳母处置了。
乳母吓得直哆嗦,靖王欧阳随赶紧求情:“皇兄,算啦。今儿个可是铎儿和他媳妇儿的好日子呢,你有什么气,怎么着也得等今儿的日子过了再说。何况,臣弟瞧着铎儿媳妇儿也不是个小心眼儿的,这事儿以后闹清楚了就是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看看肖哥儿。”
连玥不禁翻了个白眼儿,这个靖王欧阳随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他是谁呀?就能代表得了她连玥?谁说她也不是个小心眼儿的?错了!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上,她还就真的得小心眼儿一回!
不然等这件事情不明不白地就这么过去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嚼舌头根子,说她就是因为有了太子妃这个身份,有太子爷和诚和帝护着,才害死了小表弟而不用背责任。
更有甚者,假使事情真相大白,见今日连玥这么好欺负,日后也一定会什么时候都欺负到她头上的。
她可忍不了这口气!
连玥从欧阳铎身后伸出个小脑袋来,看了看躺在苏相公怀中面色青紫的肖哥儿,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遭罪,也怪可怜的。
身为医生的天职又让连玥本能地就冲着苏相公伸出手:“二姑丈把肖哥儿给我吧。我看看,兴许就能够给看好了。”
苏相公厌恶地瞪了连玥一眼,身子就往后侧了侧,好像连玥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要躲避着连玥。
连玥就冷了脸色,指着肖哥儿道:“都什么时候了!二姑丈还要这么固执么?我从前在家中看过医书,也会一些手法。这会儿太医还没来,二姑丈不妨让我来试试。至于谁害了肖哥儿,一会儿再问也不迟!”
苏相公还在犹豫,卫华长公主就幽幽地说道:“一个小孩子而已,说不好就是哪里磕着碰着了,你就给太子妃看看吧。不是都说太子妃是个有福之人么?兴许肖哥儿到了太子妃的怀里就好起来了呢。”语气淡漠地仿佛根本不是在谈论肖哥儿,而是在说一个无关生死的小蚂蚁。
苏相公就低声地吼了一句:“你又不会带孩子!你懂得什么!”
“二妹婿!”诚和帝就提高了声音,语气里的不满,只要不是聋子,谁都能够听得出来,“把孩子给太子妃,让太子妃试试。”
诚和帝都发话了,苏相公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好慢腾腾地把肖哥儿往连玥怀中送。
连玥看不得他这种慢腾腾的样子,一把把肖哥儿抢了过来,嘴里还埋怨道:“耽误一刻钟,肖哥儿的危险就多一分,真不知道二姑丈是疼爱肖哥儿,还是想害了肖哥儿。”
拍了拍肖哥儿的脸,见肖哥儿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连玥赶紧让欧阳铎把就近的一张高几上的菜肴都给扫到了地上,把肖哥儿侧卧在高几上,把小家伙的双腿蜷起来,又将头往胸部推了推,让肖哥儿的头低于胸部。
紧接着,连玥就用自己的膝盖和大腿顶住了肖哥儿的胸部,一只手就在肖哥儿的后背迅速、有力地拍击起来。
苏相公吓得脸色都白了:“太子妃!你这是在做什么!肖哥儿的身子骨儿禁不住你这么折腾!”
他上前几步要抢过孩子,被欧阳铎给冷冷地挡住了:“二姑丈着什么急?太子妃到底在做什么,一会儿二姑丈不就知道了么?”
连玥全然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眼神,一招不管用,赶紧用下一招。把肖哥儿翻过来仰卧在高几上,双手叠加放在肖哥儿腹部肚脐和剑突之间,紧紧地按住了腹部,慢慢地往上向胸部方向加压。
众人都惊呼起来,那乳母更是拍着大腿嚎哭:“天呀!太子妃你这是在做什么呀!肖哥儿两岁的一个吃奶孩子,什么都不懂,纵使得罪了太子妃,太子妃也不用下这样的狠手吧?”
就连齐皇后也惊叫着制止连玥:“太子妃快住手!别伤了肖哥儿,有什么事儿,还是等着太医来再处置吧!”
说罢,就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要来拉走连玥,庆城公主忽地就挡在了连玥的身前:“医者有百方,说不定皇嫂之前在哪本医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方子呢?肖哥儿现在看着凶险至极,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太医到了,让皇嫂给看一下又如何?反正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庆城公主这话是如何说!”苏相貌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了,“一个小孩子被太子妃给抱了之后就不好了,如今太子妃更是大堂广众之下就想要了肖哥儿的命!庆城公主和太子爷还护着她!”
“本宫怎么不能护着自己的亲嫂嫂了?”庆城公主半分也不让步,“你说太子妃抱了肖哥儿,肖哥儿就不好了,那之前肖哥儿还在本宫怀里笑呢,你怎么不说是本宫害了肖哥儿?”就连“二姑丈”都不叫了。
苏相公说不过庆城公主,脸色紫涨,结巴了半天,才一下子跪倒在地,冲着诚和帝就磕头:“皇上!微臣历经先帝和圣上两朝,自从入了天子门下,就一直兢兢业业,尽心为天子办事,不敢有任何疏漏。先帝末年赵氏之乱,微臣跟随靖王抵抗赵氏余党,功劳没有,也有苦劳吧。如今,微臣一大把年纪了,膝下只有这一个稚龄小儿,苏家正指望着肖哥儿将来光宗耀祖、传宗接代呢!求圣人看在微臣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救救肖哥儿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诚和帝就是有心想要护着连玥,也不能不掂量几分了。
他面色犹豫,看了看仍旧在用稀奇古怪的法子救治肖哥儿的连玥,又看了看挡在连玥身前的欧阳铎和庆城公主,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太子妃,你……”
“哇!”正在此时,肖哥儿忽然就哭出了声音!
那苏相公眼睛都红了,马上从高几上抱起了肖哥儿,把肖哥儿贴在怀中不停轻声安慰,倒真是一副慈父的样子了。
连玥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张开手心,一粒不大不小的骨头赫然躺在她白嫩的手心当中。
连玥就拈起这块骨头,在那个已经脸色苍白的乳母面前晃了晃,冷冷地说道:“肖哥儿还这么小,你这个做乳母的竟然给他吃这种东西!你知不知道,肖哥儿差一点就被你给噎死了!”
“你这个贱婢!”从惊魂中缓过来的苏相公抱着肖哥儿就狠狠地踹了乳母一脚,“竟然敢这么对待肖哥儿!”
那乳母怕极了,扑过来抱住了卫华长公主的双腿:“长公主殿下!奴婢可是您亲自挑选出来伺候肖哥儿的呀!求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时没看住呀!”
苏相公仿佛因为乳母这句话更加生气,紧紧地抱住了已经平静下来的肖哥儿,冷冷地对卫华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殿下挑选出来的人,还是交给长公主殿下自己处置吧。”
卫华长公主那张比同龄人看起来都要显老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淡淡地指着那乳母说道:“你说话可要仔细!本宫何时亲自挑选过你?难道你不是刘姨娘的身边人吗?不是她亲自推荐了你来了吗?”
连玥冲着面色铁青的欧阳铎眨了眨眼睛,哎哟,原来这背后还有大八卦可以看。
这是卫华长公主的家事了,诚和帝看起来也很累了,就挥挥手,道:“今儿个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好日子,有什么事情,你们夫妻俩回家去商量吧。肖哥儿也受惊了,皇后,你找个可靠的嬷嬷抱过去,一会儿太医来了,给开个安神的方子,今儿个卫华就不要回去了,和肖哥儿住在宫里一晚上,等肖哥儿好些了,再回去吧。”
连玥便抿了嘴笑,诚和帝这话听着好像是在处处为肖哥儿考虑,实际上已经是在变相给自己的妹子撑腰了。
苏相公脸色就有些白了,也不敢再抬头去看连玥等人,还慢慢地往卫华长公主身边挪了挪,倒是对那个乳母横眉冷对,吓得乳母浑身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