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叽叽喳喳的何灵瞬间沉寂下来,过了大约一分钟,她才小心翼翼地问:“哥?你不会还没和夏夏见面吧?”
何清远额头上的筋都绷起来,压抑住翻滚的思绪,他尽量平稳住声音问:“你见过她?”
“对!上周五中午,我和夏夏在市医院门口的星巴克里坐了一会儿。”迟疑一下,何灵又说:“哥?我把小念的死讯,还有景宸哥和可馨离婚的事情,全都告诉夏夏了。她非常吃惊,也很难过。我觉得……”
何灵的话还没说完,何清远就挂断了电话。
上周四晚上临睡前,他才和夏夏通过两小时电话,夏夏的情绪很好。第二天她就回来了,但回来了一周,却没联系他,还把手机关机。
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何灵那个大嘴巴胡说八道,夏夏迁怒他了?
可齐念的死,林可馨和慕景宸的离婚,跟他何清远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因为他是慕景宸的兄弟,夏夏就恨屋及乌吧?
最要命的是,夏夏在哪儿?这一个星期,她去了哪里?
以夏夏的脾气,以她与林可馨之间忘我的付出和忠诚,夏温怡会不会恼怒之下去找慕景宸评理?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何清远直接驱车前往景辉苑。
走到半路上,何清远打开车载电话。
“景宸?夏夏在不在你那儿?”
“夏夏?”手机里传来慕景宸略微惊讶的声音。
下一秒:“可可之外的女人,我都没兴趣!”
“你现在在哪里?”
“泰国!”
慕景宸把电话挂断的同时,何清远一脚刹车踩下去。
他居然忘了,齐念跳楼事件引发蝴蝶效应,景辉集团股票大跌,董事会出现反对声,而王书反水,突然离开景辉集团,听说跟黑帮搞到一起去了,琳达则带着她的律师团,天天帮慕景宸唇枪舌战,试图挽回局面。
所以,这两个月来,慕景宸忙得脚后跟打头,更是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连他何清远都找不到慕景宸,更何况夏温怡?
再说,夏温怡从来都没去过景辉苑,现在又怎么可能在景辉苑?
那么,夏夏会去哪里?
想了下,何清远重新返回市医院。
这两个半月来,他一直以为夏温怡还在小县城,所以回来后,从来没去过烧伤科,也没问过具体情况,夏夏会不会已经悄无声息地回烧伤科上班了?
想到夏温怡的善解人意,何清远的心里踏实一点。
也许夏温怡知道真相之后,理解了,也原谅了他的苦衷,不想给他添堵,自己悄悄回来上班了呢?
他的女孩那么乖巧,那么善良,每次帮林可馨时,也总是这样不吭不哈,何清远几乎能断定,夏温怡就乖乖地在市医院等他。
烧伤科的值班护士看见何清远这么晚过来有点吃惊:“何副院长?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夏温怡在不在?”
“夏温怡?”护士吃惊地看着他,“她上周五辞职了啊?”
“辞职了?”何清远一下子愣住。
“她给谁递的辞职信?谁批准她辞职了?把你们护士长给我叫来!”
“何副院长,护士长说,夏温怡的辞职信是交到院务处的,这块归您分管……”
没等护士把话说完,何清远风一样卷出了烧伤科。
他突然想起上周六早晨,秘书曾提过院办收到过辞职信,还问他什么时候和夏温怡结婚。而他把那堆文件和信件全都扔在办公桌的文件夹里了,到现在都没来得及看。
回到自己办公室,在一大堆文件和信件中翻找,果然,一封字迹熟悉的信件掉出来。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何清远的心扑通扑通一阵乱跳。
他将信捡起来,颤抖着双手把信打开。
信件很简单,就是辞职信。说因为父母身体不好,想回家乡照顾父母,所以辞职。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从头到尾,没有提一句何清远。
辞职?夏夏辞职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没有跟他商量,为什么?
现在,她去哪儿了?
在江城,夏温怡和林可馨像两个孤儿,她们几乎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如今林可馨走了,夏温怡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她回到江城一个星期都没来找他,还写了辞职信,她要做什么?又能去哪儿?
回小县城了吗?
强压下现在就去飞机场,把那只不听话到处流浪的猫儿捉回来的冲动,何清远走进市医院门口的星巴克。
这里是夏温怡和林可馨经常见面的地方,何清远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开始给文轩打电话。
现在这个时间刚好是美国的早晨,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文轩?能不能把林可馨的电话告诉我?”
“不能!”文轩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现在的情况刚好转一点点,不希望外人打搅。”
“外人?”何清远的怒火蹭地冒起来:“我是外人?我是她朋友……”
“正因为是朋友,她才想远离,不想和以前的生活有任何联系。清远?你懂的,你不仅仅是我和可馨的朋友,你更是宸少的兄弟。”
“文轩?到底是她不想和以前的生活有任何联系,还是你?”
“可馨不想,我更不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可馨是景宸的老婆,不是你的。”
这次,文轩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说:“我没有她的电话,也不知道她住哪儿,她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我唯一知道的,是她被UChicago破格录取了。另外清远,我想提醒你一点,可馨现在是自由的,她已经和宸少离婚,我有权利追求她。”
“你……”何清远气结。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她初去美国人生地不熟,又患有抑郁症,你不照顾她,她怎么生存?”
“我听她说,她的导师帮她申请了助学金。而她的抑郁症,在来美国之后,好了很多。”
“懂了!”
说完这句,何清远就把电话挂了。
大洋彼岸,文轩看看手里的电话,有些苦涩地笑了。
文轩没有撒谎。
林可馨跟随他来到纽约的第二天,就独自去了芝加哥。
当时,林可馨给文轩留过联系方式,有电话,也有地址。
最初的半个月,文轩还专门去看过她,给她做过两顿饭。
但后来,林可馨搬家了,电话也换了。
那时候,林可馨的肚子刚刚出怀,她刚刚明白过来,自己的孩子还在,他们还健康地存活在她腹中。
文轩就懂了。
林可馨来到芝加哥后,除了和他接触,就只给夏温怡发过电子邮件,把地址和电话都告诉了夏温怡。
如果最初的离开是因为心灰意冷,是痛恨慕景宸。那么现在,林可馨想保护自己,更想保护她的孩子。
她在害怕,怕自己的行踪暴露,被慕景宸发现,夺走她的孩子们,她想跟过去的生活彻底说再见。
所以,林可馨不说,文轩默契地从来不问。
但每个周末,文轩都去芝加哥看林可馨。
他不仅仅担心林可馨的抑郁症,更担心林可馨肚子里的孩子。
好在林可馨很配合,每个周末,文轩在UChicago门口等她,林可馨都会按时出现,仿佛俩人早已商量好了。
俩人见面后只是找个地方吃吃饭,聊聊天,林可馨似乎明白了很多事情,她看着文轩的眼神中,总带着一份复杂的感激。
文轩并不点破,装作没看见,愉快的周末就算结束,然后俩人各奔东西。
这是属于文轩的简单的幸福,他只有这么一点点幸福,不想被人破坏。
而且,文轩不在乎林可馨的疏离,他只希望林可馨健康。
但今天,何清远的这通电话打过来,文轩突然觉得,他和林可馨这种掩耳盗铃的交往方式,能瞒得住慕景宸吗?
……
何清远挂断电话后心情更糟。
他了解文轩。
毫无疑问,文轩对林可馨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但不管这份感情是什么,文轩没有撒谎。他除了知道林可馨在UChicago就读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没有他何清远知道的多。
如果林可馨有意关闭自己的心门,那么,不管是谁,都敲不开。
而作为最最了解她、熟悉的夏温怡,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给林可馨拆台。
她只会祝福林可馨。
只会默默地离开。
再想到那封辞职信,何清远心里有点发毛。
他莫名其妙感觉事情失控了,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与他想象的完全背道而驰。
该死,夏夏?你到底去哪儿了?
一分钟都等不下去,何清远定了张明天早晨飞往夏温怡家乡的机票。
何清远从走进星巴克开始,就在打电话,服务生很懂礼貌地没打扰他。
此时,看见何清远把手机装进口袋,服务生终于开口问:“何副院长?您想喝点什么?”
“你认识我?”何清远愕然。
服务生笑得很腼腆:“您是市医院的副院长,是江城的大人物,很多人都认识您。”
这话让何清远眼睛一亮。
他把手机掏出来,调出一张数月前,他们一起去江叔叔家游玩的合影,指着上面的夏温怡问:“这个女孩子你见过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