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枭雄察觉到了什么。

“是故友。”龙起身，伸出他的手。

貂蝉微笑着踏入营帐，泪痕无影无踪。满身血腥却仪态万方，手染罪孽而绝代风华。

清醒。

清醒，是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是为了重逢。

做到这些很简单，编织美梦就好了。

花有再开的那天，人会有重逢的时刻。

纵使天各一方。

“貂蝉。”

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语气。

熟悉的，人。

貂蝉抬眸，再度面带微笑。

妩媚。

撩人。

一如既往。

她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的梦。

所有男人的桃色梦。

这个男人不愿醒来的梦。

果然。

久别、重逢。

却不是那个她一直在等的人。

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穿着从那个世界穿越而来时身着的那身舞纱。

初遇时，她颤抖着挤出一抹勉强的微笑，他一眼认出她那张精致迷人的脸。

再相逢，她衣着未变，却笑的宁静妩媚，他衣着不改，却再不是普通的血肉之躯。

“将军果然找到妾身了呢。”貂蝉浅笑嫣然。

可是为何找到她的人不是她的影呢？

“茫茫人海，滚滚红尘，在我眼里都不过区区蝼蚁。除了你。”

貂蝉宁静的望着他，妩媚、柔情。

手指却早已扯好了舞纱，沾满鲜血与罪孽的绝世之舞，一触即发。

温柔刀，最无情。

素来最无情。

他握着方天画戟的手却毫无反应。

宽厚的手掌，曾在接住故意跌落的舞娘时被划伤。

哪怕她演技卓绝。

他又何曾是等闲之辈？

可是依旧将她接在怀里。

哪怕知她使坏，仍不忍见她受丝毫的委屈。

但是最后，害他的人，是她。

绝无仅有的真心，换来最惨烈的下场。

英雄，终究末路。

当年，军帐前。

扛着来自秘术的痛苦，挥舞方天画戟杀戮。

他最终还是被返回的影与龙合力杀死。

身躯轰然倒下的一瞬，意识清醒如斯。

是貂蝉。

是他的貂蝉。

除了她，没人有机会从他身上取血暗算。

可是依旧不恨。

他曾奄奄一息，血腥味引来苍蝇嗡嗡作响。

肮脏又脆弱的小虫子，等待着吞噬身躯庞大的猎物的一刻。

可它们终究没有等到。

流浪的车队驻扎下来，温柔的手送上清水。“活下去。”少女的声音，动听如天籁。

活下去。

夜幕降临了。

微风吹拂着蒿草，围绕着燃烧的火堆，少女翩然起舞。

他记住了她的脸。

纵使篝火晃动，纵使伤口剧痛。

他依旧记住了她尚且稚嫩的脸。

记住了那个声如天籁的起舞少女的脸。

纵使半死不活。

大地微微的颤动。

敏锐的耳力立刻察觉到，那是快速接近的马蹄。

别人的梦，醒了。

生性多疑的枭雄握紧拳头。怀疑滋长。

人们围绕篝火走动，预备夜晚的宿营。疑心被出卖的枭雄果决的举起了屠刀。

老弱们毫无反抗之力一一倒下。

少女跌倒于泥泞，不敢动弹丝毫。

马蹄声渐行渐远，始终没有接近，原来，真的只是路经而已。

血气弥漫在道边。

之后又过了多少年呢？

“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他的力量超乎寻常，纵横大陆所向无敌。但与威震天下的“战神”相提并论的，则是“有勇无谋”之名。

他无所谓。

他嗤之以鼻。

他懒得让世人见识他的雄才伟略。

他在内心冷笑着。

不是想利用他，就是想他死。这个世界，对他的态度就是这么残酷。

没有人生来贱如猪狗，他会活下去，得到想要的一切。

隐忍又隐忍，背叛再背叛，差一点，他以为自己触摸到了天下。

直到那个女人，在他面前翩然起舞。

透过曼妙的舞姿，透过完全长成的脸，他看到了一个梦。

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篝火边……那片刻的喜悦太过美好，就像夜晚回味无数次的拯救生命的泉水。

他知道，那就是她。

那就是曾经将他从死神手中带回的她。

活下去。

她对他说，活下去。

所以，他活下去。

或者走到了这里。

她称他将军。

她为他斟酒。

他许她江山为聘，天下为谋。

她满目的敬仰和感动。

他却清楚，那是假象。

她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却为杀死他而再次出现。

他知道她是龙手中那柄温柔刀。

从她状似惊恐的出现在他面前的一瞬，便一眼识破。

却不忍拆穿。

他爱她含情的秋波、沉迷于她满目的温柔。

哪怕，全是虚假。

他爱她、疼她、宠她。

他以为只要他不戳破，她就有回头的余地。他以为只要他用心，她便会变回当初篝火前，那个单纯干净的少女。

他以为她满身的鲜血可以洗净。

他以为她双手的罪孽可以清空。

他以为，他可以帮她逃脱刀剑无情的佣兵生涯。

因为女孩子，本就该被疼爱啊……

可是他错了。

隐忍又隐忍，背叛又背叛，这么多年，他从未犯错。

这一次，却错了。

他给她的退路，她不需要。

他给她的真心，她无处装。

她是他在这乱世纷争中苦苦追寻的极乐净土，他却不过是她追寻真爱的路上必须除掉的绊脚之石。

他最终还是死了。

死前，没能看见她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

没见，也好。

那般娇柔的女人，这样残忍的战场。

或许早已远走高飞了吧？

总好过在这硝烟中零落成泥碾作尘。

藏于黑袍的男人发出嘶哑的笑声：“你可以选择的。”

选择？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活下去，爱下去，这就是他的选择。

他想活下去，因为没有人想死，可是所有人都想他死。

他想爱下去，因为没人能让他再爱，可是他爱的人却想让他死。

“这个世界，有个最大的秘密，线索隐藏在天书中。”黑袍男人自顾自的说。“我努力想要接近它。你，是最好的实验品。”

“不甘心？那就超越轮回吧。”

再不是区区肉眼凡胎。

不知不觉，身体，又可以开始行动。

熟悉触感，是方天画戟。

力量，力量不断涌入。

意识，如风中烛火，忽明忽暗。

而那种执念，却越发清晰。

不能成人，那就成魔吧。

活下去，之后……

——你是这个世界的梦，我是这个世界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