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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那天真的是很……师说不知道用哪个词去描述比较好。

苏莟说要去以前中学时代经常去的那家豆腐西施给她买臭豆腐,韩愈和梁医生去商量她转院的事,她便一个人下了楼,在医院的亭子里坐着,目光落在那个地方。

似乎还是十年前,后院的那个角落,那个少年,她的丈夫还在和几个流氓打架,她急的不行,冲过去便大喊,后来赶走了流氓,她问他:“为什么打架?”

他说:“看他们不顺眼。”

一日日,一年年,眨眼已这么多年。

“你还好吗?”

她看到距离她几步的女人向她走过来,她淡淡的点头,“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是前不久说和她一笔勾销的女人,江媛。

“有缘呗,这个词似乎不适合用在我们之间。”她自嘲似的笑了笑。

师说看了她一眼,女人眼角有疲惫,江媛说:“我妈肾癌晚期。”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亭子外某一处,目光发散,没有焦点。

师说没有说话,江媛干干的扯了扯嘴角,“那天我去你店里买花就是去看她,你挑的秋海棠很漂亮,她很喜欢。”

师说:“谢谢。”

江媛耸了耸肩,“我十岁那年我爸和她离了婚,法院判我跟了我爸,那时候我特别恨她,恨她不要我就那么离开了,后来过了很多年,我听说她还是孤身一人,那时候我挺想去看看她,但是我没去,再后来,真的就太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师说,初三的时候我真的特别不喜欢你,我见过你爸开车来接你放学,你们一家人去逛街,我很嫉妒,特别嫉妒,真的。你知道吗?”

说着,她笑了笑,笑意未至眼角,“还有韩愈,因为是邻居,我总是有很多机会接近他,他不喜欢别人缠着他。因为两家关系,刚开始他会迁就,后来慢慢对我也疏远了。但你似乎对他不一样。有一次,我在教室里见到你们俩,他和你说话的时候很特别,不像和其他女生说话那样儿吊儿郎当,那眼神我认识。不过我很奇怪他一直不对你表白,后来听说他学医我就更纳闷了,因为他爸爸希望他继承家业。现在我都明白了。”

“都是因为你。”她平静的说。

师说静静的听着,这才抬眼看着她,江瑶说:“可我现在不嫉妒你了。”

“两周前你被送来急救的那天,我妈刚住院,那时候我突然就一点都不嫉妒你了,说起来你或许不信,但我是真的,真的希望你活着。”

师说浅浅的弯了弯唇,“谢谢。”

“阿说。”是韩愈在叫她。

师说歪过头,看到韩愈走进来,手里拿了一件她的外套,他向江媛微微颔首,然后将衣服给她披上,轻责,声音却带着温软和宠溺,“出来都不套件衣服,着凉了怎么办?”

师说乖乖的低着头,江瑶却笑了,“以前从没有见过你哄女孩子,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韩愈抬眼,一手搭在师说的肩上,“伯母还好吧?”

江瑶缓缓地摇了摇头,“命运这东西真是让人琢磨不透。”说完,她轻笑了一声。

师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一刻,她是难过的。

心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结婚的时候记得请我,先走了,我妈应该睡醒了。”她潇洒的挥挥手,远去。

师说仰头看着韩愈,“我们也回去吧。”

韩愈说好。

他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回病房。

“我和梁医生说了,明天转到上海。”他说。

师说点头,“好。”

“阿说。”

“嗯。”

“所有的事都让我来想,你就好好吃饭睡觉。”

师说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紧了又紧,仿佛松开就会突然消失似的。

她抿抿唇,“韩愈,你爸爸前段时间找过我。”

他似乎并不意外,‘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她偏头问。

他知道。

他在家里的抽屉里看到了那条母亲的项链,便知男人来过。

师说昏迷不醒的第七天,他很烦,在走廊里抽烟,看到男人突然出现在他对面。

隔着几步,却遥远的像是有整个银河。

男人老了,看见他似乎有点局促,假装淡定,“我……我来看看你们,阿说她怎么样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都听不清了。

韩愈没有想到他会来。

后来,男人说:“阿说一定会醒过来,别担心。”

他就这么看着男人,男人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我把公司卖了,这里头是我全部的资产,我知道你不需要,但这是我唯一能送你的,我打算去你母亲的老家,剩下的这些年我想陪着她。”

男人的声音也苍老的不像话,“阿愈,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迟了这么多年,爸爸对不起你。”

韩愈抬眼看向他,那时候,他突然有点难过。

几个月前,男人的秘书给他打过电话,男人似乎生了重病。其实他后来去看过他,只是,隔着病房的门远远的看了一眼,又走了。

男人一下子就虚弱了很多,以前那个呼风唤雨的人老了,病了。

“你妈妈当年生病的时候,中医说了一个偏方,说多吃樱桃会有好处,你给阿说多买点。”

说完,又极其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你看我都糊涂了,你就是医生,我还……”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韩愈就这样看着他,隔了许久,韩愈点了点头。

后来,男人似乎觉着这样很尴尬,“那我先走了。”

他走出了几步,韩愈忽然叫了声:“爸。”

男人的背僵住,韩愈说:“照顾好自己。”

“我们结婚请爸爸来好不好?”她问他。

韩愈轻笑了一下,“好。”

那天晚上,苏莟坐在她对面,给她喂一口臭豆腐,自己吃一口。

韩愈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时不时的抬眼看看病床上咂咂嘴的女人,淡淡的笑了笑。

回上海之后,一直在医院呆了一周,她才得以出院。

出院那天,苏莟给她开了一个庆祝晚会,其实,就她们两个人。

她们去了酒吧,苏莟要了几瓶啤酒,给她要了一大瓶橙汁。

苏莟打开其中一瓶酒,“记得上次我们喝还是十年前,阿说,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

师说笑了笑,“干。”

苏莟喝了很多酒,师说:“你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

苏莟哈哈大笑,“一醉解千愁。”

“你有什么愁?”

苏莟真的喝醉了,竟轻轻哭起来,“我怕失去你。”

那一瞬间,师说心抽的疼,“不会,我说过要把我妈那份也活出来,再说,我还没当你儿子干妈呢,哪能就这么走了?”

苏莟重重的点头,“嗯,我要和陈启正生好多好多孩子,一直生下去,让他们都叫你干妈!”

师说忍着鼻酸点头,“好。”

“阿说,柯北也结婚了。”她忽然说,“很多事说给别人听我都很无所谓,可一到自己这儿就怂了。”

“干杯,忘掉过去。”苏莟大喊,“为已婚妇女干杯!”

师说:“干杯。”

韩愈来接她们的时候,苏莟已醉的糊涂,这女子有个优点,就是不耍酒疯。

那晚,苏莟睡得客房。

苏莟在上海陪了几天师说就回香山了。

为此,韩愈大呼口气,“老婆,你终于属于我一个人了。”

师说笑。

那一晚,韩愈真是憋得太久了,折腾她到半夜才罢休。

迷迷糊糊中,韩愈问她:“我听说你中学时候的日记本里都是我。”

她那时已经天旋地转,眼神迷离,看着眼前正儿八经的帅的掉渣的脸,忽然傻傻的笑了起来,重重的点头,声音轻轻地,像是呢喃,“都是你呀。”

那个‘呀’羽毛似的落在他心尖上,他温暖的笑着,唇轻轻覆在她的额上。

“我的阿说。”

那声音,低低的,轻轻缓缓,醉到人心底去。

后来,她一直没有见过师尉。或许是无言面对她,面对母亲。

而在师说心里,那个慈祥温暖,小时候背着她出门玩,经常用手掌捧起她幼小的身子说‘怎么这么轻,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的男人已经远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原谅他,或许不会,或许很多年以后。

偶尔,她回香山看母亲,墓碑旁边总会有几束新的月季,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前不久,她得到一个好消息。

秦宏秦教授邀请她年后去做研究,她说她已经辞职,秦教授说他请的就是她这个人。

那段时间,书崖和书璇经常来她家玩,一个劲儿的叫她小嫂子。

后来,韩愈不是很同意,问:“去哪儿研究?”

“塞上江南。”师说当时在练毛笔字,大笔一挥,最后一个字一气呵成。

“那么远?”韩愈皱眉。

师说仰头,看着他,“宁夏啊,还好吧。”

“宁夏还不远?”他不满。

师说忍着笑,“可是那个地方的土质很适合研究啊,再说我本来还想去卡拉哈里沙漠来着。”

他黑这张脸,“你再说一遍?”

师说一本正经,面不改色,“那地可是南非特别适合做气温土质监测的,就是担心离你太远我才没考虑。”

“韩太太?”他声音一冷。

“嗯?”

“你确定刚结婚不到一个月就要和你老公分居?”

师说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年前那段时间,医院很忙,师说每天下午都会去医院等他下班,那时候,杨启已经提前从美帝回来了,带着不大不小的收获。

据说,关于师说的病,是个好兆头。

那天,夕阳西下,残留着淡淡的暖意。

师说仍旧和往常一样在他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坐着,等他下班。

韩愈一直没有回办公室,师说站起来活动筋骨,有人来找韩医生,她说不在。

她沿着走廊往出走,想找那个身影,在杨启办公室门口定住。

里头在说话,两个人。

“如果再不动手术,阿说撑不了一年,她的病情已经在恶化。”说着话的是杨老。

师说许久都没有听到韩愈的声音,久到她以为他不在里头。

他的声音很沙哑:“成功率只有一半,我不敢冒险。”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难,但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难道你忍心看着阿说就这么等死?”杨老说到最后,几乎失了声。

他们,谁都不想听到这个字。

良久,韩愈低声说:“老师,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杨老叹了口气,“这个事得让阿说知道,毕竟她有选择权。”

然后,她再也没有听到韩愈开口。

那晚,韩愈一直很沉默。

半夜的时候,师说睁开眼,她一直没有睡着,就刚刚,她旁边,那个爱她如命的男人下了床。

韩愈抽了一夜的烟,一根接一根。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师说看到厨房正在煮饭的他,他的背宽厚温暖,那么有安全感。

她轻轻走过去,慢慢的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韩愈。”她轻轻叫他。

“嗯”,他就连‘嗯’一下的声音都哑的不像话。

“从遇见你,爱上你,嫁给你那天我就知道,我爱的男人顶天立地。这些年我一直过得特别小心,连活蹦乱跳的资格都没有过,但我很满足,因为遇见你,我很满足。”

韩愈的背一直僵挺着,已经红了眼。

她的声音很轻,呼吸也轻:“你可是天才医生韩愈,就算只有一半的几率也不会怕,是不是?”

师说轻轻一笑,“等到那时候,不用担心再生病,然后陪你一起变老,等老了,我们每天一起去散步,看夕阳。”

“你说好不好?”

韩愈慢慢的转过来,将她抱在怀里,隔了很久,低声说:“好。”

师说将脑袋枕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颤动的心跳,“等好了,我们一起去塞上江南,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散步,顺便在那里拍结婚照,好不好?”

“好。”

他抱紧她,又重复了下:“好。”

那个清晨,阳光渗进纱窗,落在两个相拥的人身上,温暖了整个屋子。

真是一梦人间。

(完)

后记:

这个文写的时间不算长,差不多有五个月吧。(好像又挺长的,我写东西太慢)

开始的时候是去年十一月左右,那时候简直痛苦焦虑的不行,头发掉的厉害,整晚整晚的失眠,后来有一天,不知怎么有的灵感,突然就想写这么一个故事,从年少到一辈子。

这个文从一开始到完结,中途停更两次,文名换过三次,修稿了N次,最后差不多他们满意了,我也满意了。

年少的时候,我曾喜欢一个人。

那时候,我齐耳短发,内向,普通的不行,没有梦想,成绩也一般,属于人群里很不起眼的那种。

那时候,我也不喜欢看小说,倒是经常去买新概念作文,还有萌芽杂志,偶尔会买几本花火,许愿树什么的拿回家偷偷摸摸的看。

似乎什么都不懂,浅显,单纯,幼稚。

后来,上了大学,才渐渐明白,那叫自卑。

记得有一次,那时候刚读高一,摔了腿,拐杖伴了我好几个月。

那天早读,我坐在教室里读书,而那天该我值日。

我一蹦一拐的跳向教室后门口放扫帚的地方,刚拿起一把,瞬间便被人拿了去。

我一抬眼,是Z同学。

那个清晨,阳光特别好,他逆着光,微微弯着腰,对我笑了笑,“你坐回去,我来。”

那个时间,教室里大约有十几个人,只有他向我走过来。

那是我,认真喜欢过的一个人。

高二,我转学了。

在那之前,我让他给我写过同学录。

他在上面写:

“为什么每次上课看见你听得那么认真,成绩就是上不去呢?”

我后来,偷偷地笑了。

丝毫没有为后半句而愧疚,是因为前一句,他说:每次上课看见你。

原来,他曾经那么的注视过我。

他在上头写的最后一句是:喜欢笑的女孩子都是最好看的。

我开心了好久好久。

那时候,我还没有企鹅号,至此,和他没了联系。

后来,大学的时候无意间在人人网里看到他的号,便加上了。

我给他留言:好久不见。

他回我:好久不见。

然后,再无动静,直到被盗号之后,彻底失去联系。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很多事,真的都随风远去了。

包括,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些事。

但我不会忘记,年少的时候,我曾经认真的喜欢过一个男孩。

删了点东西,加了个伪番外。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有关宋裕,微信公众号里有发过,我偷换概念挪过来了。)

OO1(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木妧是在跨年钟声敲响前的那一刻离开我们的。

我就站在病床一米外,看着被握在宋裕手里的那只惨白的瘦弱的手就这么轻轻落了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宋裕这个血气方刚很爷们儿的男人流泪。也是我第一次可以距离他这么近这么近。

我鼻子酸酸的,顿了几秒,轻轻提步走了出去。

我回到医护室,站在窗前。

雪花一大片一大片的落下,白茫茫的世界里,冰冷清凉,没有一点温暖,冷冷清清的,只有钟表走动的滴滴声,孤独的吓人。

整个医院也笼罩在一片可怕的寂静里。

我的眼睛湿湿的,朦朦胧胧。

那是我和木妧在孤儿院生活的第九年。

那年夏天,院长带我们去城南派出所落户口,警察叔叔笑着问我们的名字,那天,我记得是九月一日,孤儿院里有几十个孩子都在香山市落了户。

我一个人溜达在院落里,透过斑驳的树影望着天空上头挂着的太阳,暖暖的,一点一点移动着,晒在我身上,那一瞬,世界都变得漂亮了。

“喂。”低低的,带些沙哑。

我回头,是一个男孩子,比我高了一头,看年纪比我大三四岁不止。

我眨巴眼睛,“你叫我么?”

他看着我,没点头也没摇头,过了几秒,向我走了几步,伸出手,掌心摊开,才淡淡的开口:“你东西掉了。”

我一惊,忙摸向自己的脖子,空的。

我接过项链,看了他一眼,“谢谢。”

院长说,我被送来的时候,那条项链就搁在我的襁褓里头,可能是亲人留给我的,会保平安。

同样的项链,木妧也有一个。

“不客气。”他说完,准备转身。

“嗳。”我叫住他。

他顿了几秒,慢慢抬眼,“嗯?”

“你……也是来上户口的?”

他摇头,“不是。”

“噢。”我有点失落,他的话好少。

他突然问:“你上户口?”

我笑了一下,重重的点头。

“我叫伽禾,伽利略的伽,禾木的禾。”

他挑了挑眉,嘴角淡淡的扯了一下,“你知道伽利略?”

他疑问是正常的,毕竟那时候九岁的我要知道这个名字是挺奇怪的。

我点头,“圆满有个小屋子,里头有很多书的。”

那都是中国各地的好心人捐来的,各种类别的,五花八门的书,什么都有。

他微微皱眉,“圆满?”

我愣了一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就是城北……那家孤儿院。”

他显然有些意外,“你……”

我咧开嘴笑了,“我有很多好朋友的,每天都很开心,吃得饱穿的暖和,院长对我们都特别好。”

他看着我,没说话。

眼神里有种我说不出来的东西,淡淡的,他微微偏头,“是他们么?”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的那群小伙伴都围在一起玩游戏,乐乐呵呵的,不知忧愁。

我点头。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不一起?”

我低下头,蹭着脚下的小石头,然后抬头对着他笑,“我在和你说话呀。”

他轻轻唔了一声。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说:“宋裕,宋词的宋,焦裕禄的裕。”

很相似的介绍方式,我抿着唇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之后的很多年里,再也没有遇见过。

后来,我去过好几次那家派出所转,想等着他,也没有等到过。

再后来,我和木妧都上了大学,她走北京,我去了上海。

我喜欢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可以俯瞰黄浦江和东方明珠,我喜欢一个人走街串巷寻一些沉旧的小玩意儿,我喜欢下着雨的天气,听着外头雨点落在地面的声音,清清凌凌的,很好听。

整个大学生活里,我除了兼职还是兼职。

依稀记得大二那年,一个朋友叫我一块去一家酒店做兼职,那天有场婚礼,我们作为服务员工作三个小时,挣了三十块。

后来婚礼结束,经理结了钱,我和朋友往外走,和一堆人擦肩而过,为首的那个人个子很高,西装革履,唇线抿的紧紧的,冷漠疏离。

一瞬间,莫名的熟悉,我转身看那个身影,朋友叫我,"看什么呢你?"

我回神'嗯'了一声,"没什么。"

学校里的课比较繁重,那一年我几乎除了课业论文就是呆在图书馆。

圣诞节前夜,木妧来上海和我庆祝生日。

十二月二十五日。

舍友看到木妧,又看看我,嘴巴张大的能塞进一个馒头,"你……你们……"

我调皮一笑,“木妧,我孪生姐姐。”

我带她去了很多地方玩,甚至捣蛋的交换身份证,当然,一模一样的两个女孩,连发型都是扫肩发,认出来着实不易。

我和她讲过很多自己的秘密,包括那个男孩子。

也包括,那个名字。

后来木妧回了北京,我又继续着每天的兵荒马乱,那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大三下学期的时候,学校邀请知名企业家来校演讲,记得那天上午我还在图书馆,坐在靠窗的座位一边晒太阳,一边翻着外文医学,窗户镀了一层软软的金黄色。

舍友打电话催我快来,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个同学,她手里的杂志掉在地上,我满怀歉意的捡起来,在看到封面上的那个人的那一瞬间,我怔住了。

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淡漠,不苟言笑,眼神有点漫不经心,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对我说‘你东西掉了’的大男孩。

我的视线下移,落在右下方那个潇洒的签名上。

TIME,宋裕。

那一瞬,风起,吹乱了刘海。

A大的礼堂挤满了人,我去的时候舍友已经占好了座位。

她挽着我的胳膊,笑嘻嘻的,“你知道今儿来的企业家是谁么?”

我不明所以,“谁?”

她花痴般的少女心泛滥着我一对汪汪的大眼睛,“学校对外设立一级保密警戒,但我还是打听到了哦。”

“哦。”我漫不经心。

她炸毛,“你就‘哦’一下,不问问我是谁?”

我懒懒的抬眼,“谁?”

她神秘一笑,朝着礼堂门口努努嘴,“他。”

我皱着眉,与此同时,掌声响起。

我在一阵又一阵翻江倒海的掌声中看到了那个,十几分钟前还在杂志上见到的,神情淡漠的男人。

一刹那,心也翻江倒海。

他的声音低沉,瓷瓷的,四十分钟的演讲,精彩的掌声不断。

之后有二十分钟的提问时间。

记得其中有个女生害羞的问:“请问宋先生有女朋友了么?”

我看向他,那双眼深邃如墨。

他淡淡的笑了笑,幽默的避过去,“上台前我的助理对我说,偏离主题的问题一概不作答,我不能不给他面子吧。”

所有人哄堂大笑。

那次,他的笑都是那么记忆深刻。

而后,一个又一个同学提问。

很意外的,话筒递到我手里。

我手足无措,在舍友的提醒下愣愣的站起来,我看向他的眼睛,平淡如水。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问,一如多年前。

礼堂霎时平静,似乎不可思议,我这个问题多么白痴。

三秒后。

他淡淡的启唇,“宋裕,宋词的宋,焦裕禄的裕。”

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陌生而又熟悉的回答。

我笑了,只听他问:“你呢?”

“伽禾,伽利略的伽,禾木的禾。”

演讲结束之后,舍友聊着八卦,问我,“我怎么觉着你们俩的问题那么怪异呢?”

“有么?”我掩饰的笑笑。

“有猫腻,说,你是不是认识他?”

我假意蹙眉,“你说那个企业家宋裕?”

“对啊。”

我摇摇头,“不认识。”

再次见到他,是在十月十号的那个夜晚,我刚从图书馆回来,在宿舍楼门前看到的他。

他靠着车身,点了支烟。

我们之间相隔五米。

他摁灭烟,向我走过来,“一起吃个饭。”

是肯定句。

后来,有一两次他会来学校接我出去吃饭,聊天,然后送我回来。

那年的除夕,木妧如期而至,他的电话也是。

生日礼物,木妧送我了一件和她一模一样的呢子大衣。

我和她说起那个人,她捣蛋的偷偷跟着我和他出去,我应了。

那晚回来之后,木妧的神情古怪,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我也没再追问。

第二天她就回了北京。

那个人,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我不是会主动联系别人的人,除非脑袋发热,有病。

几年后,我回到香山市,在那家城北派出所附近的一家人民医院上班。

木妧回上海,交了男朋友。

她经常打电话和我说起两人之间的事儿,我总是温和笑笑。

天太蓝,阳光太好。

那一年很多地方闹洪灾,我做了一名志愿者,跟部队出发。

木妧一天好几个电话追问,我心平气和。

“放心,我没事。”

她突然在电话那边哭起来,“伽伽,你不能有事,我还欠着你一个对不起,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

我笑着,眼泪流了下来,“好。”

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死,哪一桩都不是难事。

回香山的那天,木妧在火车站门口早早就等着。

她接过我的行李,手指捏捏我的脸蛋,“怎么这么瘦了?”

我笑,声音轻轻的,“你也瘦了。”

她湿了眼,“伽伽,我就你一个亲人了。”

我回抱着她,“木妧。”

“我回来了。”

一个月后,还在医院值班的我接到了她的约会电话,圆满见面。

自从回了香山,我每周都会去圆满。

那天,也是一个草长莺飞的日子。

我下了公交车,徒步到圆满的大门口,看到里头的小孩子玩跷跷板,开心的不知道什么叫烦恼。

身后有人叫我,“来这么早。”

我一愣,缓缓的转过头,视线落在那个人身上,遥远而空旷。

他勾勾唇,刮了刮我的鼻子,“傻了?”

我怔怔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一笑,“你昨晚打的电话,忘了?”

不是忘了,而是根本就有发生过。

他笑得像个大男孩,“你就是在这儿长大的?”

我没说话。

他揉揉我的头发,“怎么不说话?”

“你喜欢我什么?”我问他。

他笑了笑,“活泼,善良,还有很多。”

“印象最深的事呢?”

他弯唇,“你送我生日礼物那天。”

我突然笑了,眼睛湿湿的。

隔了很久,我说:“宋裕,我有个孪生姐姐,叫木妧。”

“嗯?”

“你喜欢的是她。”

1—9—4

年少,苏莟和柯北表白。

那天她问:“我要是今儿不和你表白,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样?”

柯北没有说话,苏莟脸色有些差。

良久,柯北开口:“不是。”

“……那,是什么?”

柯北看着她说:“高中是个很重要的阶段,我不希望影响你的学习,本来打算毕业再和你说的,谁知道已经影响你了。”

苏莟:“还有呢?”

柯北低低笑起来,声音低沉,“还有就是,我发现我舍不得你一个人被影响,就只好陪你一起了。”

苏莟笑起来,“柯南。”

“嗯?”

“你挺闷骚的。”

柯北:“……”

1O年后,师说在医院遇见他。

韩愈一笑,“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师说想了想,确切的说,是六年零一个月。

她开口:“六年了吧。”

韩愈嗯了声,“2221天。”

师说一愣,他记得这么清楚么?

韩愈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淡淡的说:“你和以前有一点不太一样了。”

“什么?”

“变漂亮了。”

师说:“……”

有一晚,宋裕去她家,她担心他工作上的事,多问了几句。

宋裕扯开嘴角,笑容延伸至眼角,“没事。”

师说歪着头,说:“吃了没?”

宋裕摇头,可怜的撇了撇嘴,“一天没进食了。”

师说切了一声,“让你不吃。”

说着,她站起身去厨房,下了碗面,又放了个鸡蛋和一点青菜。一碗青菜鸡蛋面就出炉了。

她将面端到餐桌上,对着客厅那边轻喊了一声,“吃饭了。”

宋裕是真的累了,今天开了一天的会,讨论了一天,直到最后拿出了个满意的方案才下了班。事情暂时算是解决了,现在就是融资的事儿了。

他又喝了几口水,醒了醒神,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就大吃。

他吃得很快,没一会碗就见了底。

师说就坐在他的对面,“还吃么?”

宋裕拿了张抽纸,擦了擦嘴,轻笑:“够了,你做的面进步很大。”

师说莞尔一笑,“那是你饿了好不好。”

宋裕‘哦’了一声,勾了勾嘴角,戏谑道:“好不容易夸你一次,还不领情?”

“切,那是夸么?”

“难道不是?”

“不是。”

“……”

房间里,灯光的颜色是那种香芒色,暖暖的,一颗心都温和起来。

那次,韩愈带她去游乐园。

他站在下边看着她。

师说紧张的看了眼韩愈,他对她点头笑了笑,她的心也平静下来。

她看到韩愈朝着木马操控员走了过去,很快又回来,就这么一直站在下边,看着。

木马的旋转速度一点都不快,甚至就像是小孩走路似的,慢的很,却很稳。

师说想起自己在中学作文里写过的梦想。

她说:有生之年,能来游乐园玩玩该是多快乐的事。

那时候,一点和运动相关的事儿父母都不让她沾。游乐场更是不可能,况且,每一个项目前都会有警示语:禁止心脏病人入内。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就像是做梦似的,那么的不真实。

她坐在木马上,每转一圈的时候都会看一眼韩愈,他总是朝着她淡淡的笑着。

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拧了一下。

十年前,他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她曾一度认为他们只会渐行渐远。

殊不知,命运就是这般的百转千回。

几分钟前,韩愈对操控员说:“不好意思,木马的旋转速度能调慢一点吗?我女朋友比较胆小。”

她住院那次,一直是他陪着,哄着,那时候两人还没有谈恋爱。

韩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橙色小盒子,送给她。

师说一抬眼:“什么?”

韩愈递给她:“自己拆。”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一层层拆开外包装纸,直到最后一层,忽的一愣。

是一块巧克力。她抬眼看他。

韩愈笑了笑:“听说哄女孩子很管用,我就随手备了一块,没成想还真用上了。”

师说抿抿唇。是经常哄医院的小护士吧?

韩愈从她的表情看出点端倪,笑意更深:“我没哄过女孩子。”

师说一呆,“啊?”

韩愈:“你是第一个。”

2008年。

美国洛杉矶的双流机场。

一个一头漂亮的金发小男孩笑眯眯的说着流利的英文:Sir,Whereareyougo?(你去哪儿,先生?)

男人笑的温和:ShangHai。(上海。)

小男孩歪着头,露出两颗虎牙:Trip?(旅游?)

男人笑了笑:IWilltakepartinaceremony。

小男孩轻皱着眉头:ceremony?

男人的目光放远:Mygirlfriendwillbegraduated。(我女朋友要毕业了。)

他和她表白。

她担心自己的病,不能陪他到老。

“值得么?”她轻声问。

韩愈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抱她入怀:“你明明这么喜欢我,却还要逼自己说些口是心非的话?”

师说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口,暖意曾生。

“嗯?”他低下头,唇贴近她的耳畔。

师说的身体微微一抖。

“韩愈。”

“嗯。”

她的声音闷闷的,“少自恋了,谁明明‘这么’喜欢你了?”

他低笑出声:“难道不是?”

师说扁扁嘴:“难道是?”

韩愈的唇已经吻上她的耳廓,声音低而诱惑:“你有多喜欢我,难道我会不知道?”

师说已经在发颤,他的男人气息轻触在她的耳边,痒痒的,带着蛊惑,听着他的话又是一颤,她喜欢了他那么久,难道他都知道?

“怎么不说话?”他问,唇却移至她的脖子。

师说被他锢住怀里,整个身体都和他贴的紧密。

她的声音小小的,又带些紧张和害羞,“你都知道什么?”

“你的全部。”

他的吻很轻,却绵长。

后来两人在一起后,聊起他当年送她情书,她并没有收到的那个事。

“如果当时收到了,你会来么?”他问。

师说犹豫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她问:“后来你怎么办的?”

韩愈想了想,“后来见到你拒绝别人,听到了你说的话,那时候我就想,你可真是不好追。”

“所以后来就放弃了?”

“不是放弃,只是在为自己重新追求你而不让你有拒绝我的机会做一些准备。”

师说笑了笑,他的眼睛里有她的倒影。

她看到他的头慢慢的压了下来,然后堵住了她的唇,加深了这个黄浦江边的吻。

他说:只要最后那个人是你,晚一点也无所谓。

一顿饭,吃的喜庆。

师妈:“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啊?”说着,又道:“袁来月初办,我看一起得了。”

师说嘟嘴,“那怎么成,小舅舅一定会怪韩愈抢他风头的。”

一句话,师妈和韩愈摇头失笑。

下午的时候,韩愈和师说出门散步,两人回忆起以前的很多事,他说给她听。

香山初中部仍然一如多年前,看门的大爷还是那个笑意融融的老头子,韩愈握着她的手走在初中校园里,正是周末,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人,周围静的就剩下风声。

远远的,师说指着操场的篮板告诉他:“我第一次遇见你就是在那,那天雨很大,你还在打着篮球。”

韩愈抬眼过去,声音低沉,很好听,“你当时在做什么?”

师说歪着头想了想,“抱作业本去老师办公室。”

“也淋雨了?”

师说摇头,“老师给我伞了。”

“你一个人?”

师说点头,“对啊。”

“难道你就没想着过来给我撑伞?”他说的一本正经。

“那时候又不熟……”她小声说。

韩愈继续面不改色,“唔,我记得熟了之后你不仅不靠近,反倒退避三舍。”

师说脸有点泛红。

韩愈渐渐地嘴角弯起,说:“还好我运动细胞比较好,跑得够快才追到你。”

那时候,天很蓝,他帅的绕眼。

结婚之后,师说有时候经常会傻笑,怎么就嫁给他了呢?

16岁的时候,她坐在靠窗的座位,还会在他突然站在窗外而紧张的将头埋在臂弯。她远远的看着他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那个男生淡漠,薄凉,那时候没有想过多年后和他拍结婚照的女孩竟然是自己。

每个清晨,他和阳光一起醒来。

两人回了高中的学校,还特别去了当时的奥二班,后门没有锁,两人坐在当年的座位。

教室还是当年的模样,后黑板出的板报,空白部位写的高考倒计时2O2天。

师说感慨,“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都这么多年。”

他那时坐在她身边,手肘撑着脑袋,看着她,“嗯,这么多年。”

她笑了一下,“你记不记得,有一次篮球赛,下半场我回了教室,后来你不知怎么也过来了,那次记不记得?”

他微微蹙眉想了想,轻点头,“嗯。”

师说兴趣来了,问他:“你当时怎么不打球了?”

韩愈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女人,一如多年前歪着头满脸诧异的看着他,支支吾吾的说‘怎么是你’的那个红着脸的女孩子,他笑了笑,“你都不在,我打球给谁看。”

师说‘啊?’了一声,忽又抿上嘴,角度上扬。

韩愈揉了揉她的头发,“坦白说,我那时候很嫉妒宋祁。”

阳光洒进来,一半在他身上,一半落在她脸颊。

“宋祁?”师说记得,她那个坐了几个月的不学无术却每次考试都毫不费力名列前茅的同桌。

韩愈莞尔,“不过还好。”

“什么?”她问。

“你最后还不是嫁给了我。”

师说笑,这个醋坛子外加嘚瑟傲娇狂。

后来,两人走在街上,他握着她的肩膀走在一边,换她走在里侧,顺而拉起她的手。

起了风,他问,“冷不冷?”

师说当时穿着大领毛衣,摇头,“不冷。”

他不信她的话,当即就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在身上,师说执拗,“真不冷。”

韩愈皱眉,“真的假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韩愈点头,“有可能。”

接着,师说便听见了迄今为止她从韩愈嘴里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话:“我听说,女人说不喜欢就是喜欢,不要就是要,那你不冷自然就是冷了。”

师说愣了一愣,然后捧腹大笑,“你听谁说的?”

韩愈有点囧,舔了舔门牙,“书里不就这么写么。”

师说彻底笑场。

韩愈假意装怒,师说忙摆手,立刻抿紧唇,不笑了,过了三秒后,忍不住又笑了,他囧的脸色发黑。

那晚,他带她去看了电影,那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看电影。

大A影城装修的更气派,师说记起多年前她和苏莟看《大话西游》的时候遇见他,那时候他白衣黑裤,徐徐而来。

不知是凑巧还是意外,他们刚好赶上九点档的那部外语电影。

是《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1O年前,他和她说记得去看,他没去,她也没去。

1O年后,他带她来到这里看,他牵着她的手,叫老婆,一眨眼,满面春风心情大好。

书里说:

那时候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有房有车,而是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他穿了一件你喜欢的白衬衫。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韩愈下班回来的时候,师说正在厨房里忙活。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走出去看,“回来了。”

他反手关上门,放下公文包,解开衬衫上几颗扣子,随手松了松领带,余光瞥了一眼厨房,“你做饭?”

明显就是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师说双手叉腰,“嗯哼?”

“我是不是得感谢上帝赐给了我这样一个贤惠的老婆?”他知意,话音陡然一转。

师说很满意他说的话,嘴角弯起,“算你识相。”

他笑,慢慢走到她跟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喃喃:“我好像闻到了什么烧焦的味道。”

她大惊,立刻推开他进了厨房,粥糊了……

他在后头失笑。

后来,还是他操刀,她洗菜,最后做了三菜一汤。

他手艺很好,师承韩妈妈,师说吃着菜,喝着汤,只觉人间美味。

“怎么今晚做这么丰盛?”她咬着豆腐,问。

韩愈给她成了一碗汤,这才抬眼,“今晚可是我们结婚后第一个洞房花烛。”

前几日一直住在香山,和师妈住在一起,不敢太造次,两人都很规矩,如今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然没什么顾忌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师说脸皮薄,嗔了他一眼,立刻埋头吃饭。

结果他自己吃的并不多,几乎一直在给她夹菜,师说从碗里抬起头,“太多了,我吃不下了。”

“再吃一点。”

“我真吃不下了,你吃的也很少啊。”

韩愈微乎其微的弯了弯唇,“我是男人,体力盛你很多,七分饱就成。”

“这根体力有什么关系?”她一知半解,很认真的问。

韩愈看了她一眼,目光从她的唇一直下移,几秒后,淡淡的说:“今晚运动量很大,我担心你会累。”

她越听越迷惑,“什么运动啊?”

韩愈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韩太太。”

“啊?”

他看了看表,继续面不改色:“从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你老公已经忍了5O个小时29分钟17秒,你还要我继续忍?”

师说的脸彻底红了。

结果第二天,她连床都下不去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她窝在他的怀里,懒懒的闭上眼,唇上有淡淡的湿意,眼睛迷离的半睁开,他的唇就彻底落了下来。

亲昵了有一会,她轻轻推他,“该起床了。”

他低低的‘唔’了一声,又抱紧她,“再睡会。”

她莞尔,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又睡了过去。

那天,阳光很好,天很蓝,有鸟儿在叫,风在吹。

师说大病一场。

她醒来的时候,韩愈就坐在她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胡子拉碴的脸,像大叔。

她慢慢的睁开眼,环视一周,又慢慢转回眼,目光落在韩愈脸上,他看起来很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似的,闭着眼,睡得不踏实。

仅仅就那么一秒,韩愈倏地睁眼,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他眼里蓄着的泪花。

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竟落了泪。

“韩医生,第一次见你哭嗳。”她扯扯嘴角。

韩愈低着头,将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低的,“是啊,你可真有本事。”

前不久,她得到一个好消息。

秦宏秦教授邀请她年后去做研究,那段时间,书崖和书璇经常来她家玩,一个劲儿的叫她小嫂子。

后来,韩愈不是很同意,问:“去哪儿研究?”

“塞上江南。”师说当时在练毛笔字,大笔一挥,最后一个字一气呵成。

“那么远?”韩愈皱眉。

师说仰头,看着他,“宁夏啊,还好吧。”

“宁夏还不远?”他不满。

师说忍着笑,“可是那个地方的土质很适合研究啊,再说我本来还想去卡拉哈里沙漠来着。”

他黑这张脸,“你再说一遍?”

师说一本正经,面不改色,“那地可是南非特别适合做气温土质监测的,就是担心离你太远我才没考虑。”

“韩太太?”他声音一冷。

“嗯?”

“你确定刚结婚不到一个月就要和你老公分居?”

师说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师说要做手术了。

那晚,韩愈一直很沉默。

半夜的时候,师说睁开眼,她一直没有睡着,就刚刚,她旁边,那个爱她如命的男人下了床。

韩愈抽了一夜的烟,一根接一根。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师说看到厨房正在煮饭的他,他的背宽厚温暖,那么有安全感。

她轻轻走过去,慢慢的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韩愈。”她轻轻叫他。

“嗯”,他就连‘嗯’一下的声音都哑的不像话。

“从遇见你,爱上你,嫁给你那天我就知道,我爱的男人顶天立地。这些年我一直过得特别小心,连活蹦乱跳的资格都没有过,但我很满足,因为遇见你,我很满足。”

韩愈的背一直僵挺着,已经红了眼。

她的声音很轻,呼吸也轻:“你可是天才医生韩愈,就算只有一半的几率也不会怕,是不是?”

师说轻轻一笑,“等到那时候,不用担心再生病,然后陪你一起变老,等老了,我们每天一起去散步,看夕阳。”

“你说好不好?”

韩愈慢慢的转过来,将她抱在怀里,隔了很久,低声说:“好。”

师说将脑袋枕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颤动的心跳,“等好了,我们一起去塞上江南,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散步,顺便在那里拍结婚照,好不好?”

“好。”

他抱紧她,又重复了下:“好。”

那个清晨,阳光渗进纱窗,落在两个相拥的人身上,温暖了整个屋子。

真是一梦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