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六阵山下(1 / 1)

三陆 晴更不辍 2692 字 1个月前

此时的黄鸣,已能在归逢臻事先说好的情况下用自身气势化解掉前两脚重逾千斤的踢击,不敢说毫发无伤,也能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战斗能力,可若是归逢臻再追击一脚,黄鸣依然是招架不了,全凭意识躲闪,躲不过?那就乖乖受着,躲过了,那便再赏一脚。

五窍和六窍的气势,别看只差了一窍,竟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归逢臻直言,这还是在踢中那一刻才释放气势,若在奔走途中就放开手脚,你黄鸣一脚都吃不住。

每次黄鸣“享福”在前,便有许密复盘在后,趁着黄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之际,上前告诉黄鸣再有这种情况如何躲避如何格挡,黄鸣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死过去的,不过偶有清醒时候,也不忘与其小师傅互相调侃几句。最近几天大师傅的脚总是冲着黄鸣的后背来,许密便美其名曰开背,而前几天那冲着自己下三路而来的几脚,许密便美其名曰探囊。

黄鸣也晓得,其实许密在这喂招中对自己的帮助也是颇大的,先说这位小师傅对于卸力一道,道行颇深,在自身气势的“行进速度”跟不上大师傅踢击的位置时,那些卸力手段便尤为有效,而且许密还有一项自打走上武途后未曾注意的门道,那便是如何在挨打时,保持足够的冷静,尽量护好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攻伐手段,再慢慢寻觅敌人破绽,做到不出手则已,出手便制敌于瞬息。

许密笑称此为让招,江湖儿女狭路逢,让两三招知晓对方深浅,再选择认怂或打死对面,是好习惯。

黄鸣有些不太认同,二人本来旗鼓相当,对面真若想致自己于死地,失了先手还怎么和对面打?结果许密一本正经地说,你这徒儿怎么想的,你觉得二窍武者里面,能有几个打得过你的?换句话来说,你如今就算站在这里让他们打你二十拳,也比不上你大师傅赏你一脚的力道重。

这点黄鸣倒是认同的。

对黄鸣而言,大师傅这别具一格的喂拳,无异于天天品尝开窍期最巅峰的武者的杀招,在不停的打磨其自身的皮肉筋骨,偶尔伤及脏腑,归逢臻便及时停手,敕令黄鸣回记处养息几日,无大碍后才会让其再回钟雀楼。

就这样,黄鸣上山一整年了,每每堪堪挡下归逢臻第四脚后,总是在第五脚上折戟,道理便在那鬼道神通上。

许密多次暗中提醒,可以在躲过四次后开启心窍,给这当大师傅的一个惊喜,都被黄鸣婉拒。

眼看再过几天就是初试抽签,许密让黄鸣休整几天,就不用再来草迹亭点卯了,并告诉黄鸣,初试的地点便选在了祖山后山六阵山的山脚下,一片被称为祖荫的空地之上。

归逢臻也对这名打磨了近一载的弟子有些信心,说比试当天,你小师傅会前去看你表现,我不便在人多的地方抛头露面,就不去了。

黄鸣点点头。

试炼的前一天晚上,薛颐走到黄鸣住处,简单讲了讲试炼的规矩,黄鸣一愣,怎么和两位师傅说得差距有点...大啊。

原来明日初试的祖荫处,便是先前内门弟子选拔的三山六阵的入口处,此次试炼,依旧是打擂,规则却变了许多:首先对阵双方,不再是单对单,而变为了双对双,其次这次试炼符箓和武器符器均有限制,具体如何限制,还未公布。至于淘汰方式倒是有率先提到,那便是第一轮一方获胜者,直接晋级到半年后的下一轮,而失败者,会进入下一轮的比试,此时抓阄的队友会换,如果再次失败,将会面临与候补的内门弟子,也就是外门弟子赛场的前五十名优胜者进行一对一的比试,这次如果再输了,便要沦为外门弟子了,报名同样有年岁限制,此次下调到了八十岁,不再是原先的百岁年纪,即八十岁便可挂起免战牌,不用再参加试炼了,不过许多在开窍期打磨已久的老手,普遍都超了此年龄,一样会来报名,搏一搏溶血境或衔脉期。同样的,对宗门有重大贡献的内门弟子,可不用参加此次试炼,一样与高龄的内门弟子一样保住如今的内门身份。

黄鸣点了点头,大体也算是明白了,尤其是八十岁后养老一事,颇为认同,拳怕少壮,一百好几十的人了,还为了保住身上这身皮要与那年轻人打生打死,掉几颗老牙是小,丢了面子是大。

翌日,黄鸣穿上那套吃了一年灰的荆甲,背上了那“独中”大弓,便跟着薛颐徒步去往六阵山下的祖荫空地。由于祖山附近衔脉期以下禁飞,远处六阵山方向云盘却是遮天蔽日,时至今日,黄鸣才晓得原身上这套内门青罩衫,是这么的...不值钱。

“黄师侄,”薛颐指了指天上,“这年许日子里,你光顾着在草迹亭那边,可疏忽眼窍的净眼术了吧?回头掌门师叔问责起来,我可担待不起的,就说云盘这种最基础的御气手段,你都不曾修习,唉,莫要为武途荒了正途。”

黄鸣惶恐,抱拳称是。

祖山的后山,黄鸣倒是第一次来,一路拾级而下,房华正在那边等着自己,身后站着的,是房华的大弟子蒋明溪,此时的蒋明溪已换上同等款式的内门服饰,腰间别有两只短棍,一尺长短,一支墨黑,一支朱红,一眼瞧去,颇为英姿飒爽。蒋明溪看到二人沿阶而下,率先抱拳打过招呼:“见过薛师叔、黄师弟。”

薛颐笑着摆了摆手,房华开门见山地说道:“黄师侄你也听好,今日较量,本不该有明溪,可明溪在养伤期间核心弟子的对决里连输两场,被取缔了资格,唉,还望你二人都要保持进取之心,外泽资源匮乏,步步争先才大道有望啊。”

薛颐劝慰道:“师兄,黄鸣入门尚早,保住内门资格就不错了。”

房华笑骂道:“薛颐你是睁眼瞎啊,老归揍的黄鸣天天身上带着伤,下手能比今天粉墨登场的鸡崽子们轻了?照我说,明溪今日入围十拿九稳,而黄鸣...只要不是抽到太弱的队友或是太强的对手,起码有三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黄鸣本来还跟着三人往下走着,听到房老如此一说,楞了一愣,停下来苦笑说道:“是师伯抬举小子了,我只求队友是蒋师兄就好,这样我的机会凭空便能增长六成。”

余下三人都是一笑。薛颐之前担心黄鸣紧张,如此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

四人一路结伴没走多久,就遇上了熟人,带头的老妪连黄鸣都识得,是那自称李吉格夫人的,去年在班列堂里的嗓门,不算小了。

如若许密在此,便要叫上一声苏师妹了。

房华问道:“雨娘,身后二位可是你书籍的学生?”

这位面皮松弛,眼神明亮的老人笑道,“正是,还不见过你们记处当家房师伯?”

房华笑称不敢当。

两位玉人般的妙龄女子徐徐走来,竟是一对双胞胎,可仔细一瞧,其中眉间有浅绿色印记的的女子穿的是内门服饰,另外左手配有赤红珠链的女子,却是着的外门衣衫。

“李宓。”

“李芯。”

“见过两位师伯师叔及师兄师弟。”

薛颐脸上有了些笑容,“是了,三年前吧,我记得便是这位李宓姑娘力拼姜有师兄的一名亲传弟子,在其身上拿走了内门身份,实在难得,而李芯姑娘,身手也是好的,就是运到差了点...而已。”

“薛颐,你倒记得清楚,三年多前的事了,就跟昨天刚发生的一样。”苏雨娘白了一眼,说道。

“师姐,”薛颐苦笑道,“并非是薛某记性好,而是两位姑娘的攻伐手段,太让人过目不忘了。”

房华看了看眼前女子,记起一事,心声言语道:“雨娘,上次我倒是没有来祖荫看那比试,不过说起来,这两个孩子应该是二十余年前白鹭山灭门,你去搭救的那名李姓男子的遗孤吧?不曾想已出落成两位玉人,更没有想到,二人都怀有气窍步入修行,也不枉你这些年耽搁修行的悉心栽培啊。”

苏雨娘不曾想这老狐狸也能说出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心声回道:“师兄,谁说不是呢,可怜宓芯二女自出生便没了爹娘,我这当师傅的,肯定也会拿出些看家的本领好好培养二人,女子本就薄命,立身之本还得是靠自己呐。就是可惜书籍内并无上乘本事,二人所修功法,也是师妹我腆着脸从班列堂换来的。”

房华笑这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心里却在嘀咕。

你这婆娘真够胆大的,衔脉期不经允许已不能擅自去往班列堂三层兑换功法,你不但换了,还敢讲出来,真当你那李师兄是你姘头了?

一行七人下了祖山,后山山门处值守的正是杨志卿,黄鸣难免又与之寒暄了几句,下了祖山大约半盏茶的路程,就到了六阵山地界,只是此地相对祖山的清冷,就热闹多了。

这山门处有一处六丈见方的黄蜡石,质地光滑,是解放云盘之处,六阵山早有规矩,但凡入山,皆不可用云盘,若是你有本事能不用云盘御空而行,六阵山一律不会管。

那就得是衔脉后期甚至丹田期以上的本事了。

山门处略显拥挤,房华一行人穿过人群后,便是祖荫,祖荫处此时摆下了八个擂台,各个竟是比薛颐说得更大一些,分别有十余丈的间距,九宫格的空旷处,有肉眼可见的禁制铭文,只是禁制未开,以黄鸣的眼界根本不晓得是干嘛用的。

祖荫擂台的正北方是一处半弧形的高台,设有十一把宽大椅子,居中的椅子已经有正主,乃是一位须发浓密的老者,一身黑衣,即便距离足有二百余丈,黄鸣依然能看到老者满脸沟壑,直勾勾地盯住了自己。

显然注意到了黄鸣的目光。

黄鸣只得悻悻转移视线,瞅向别处。

显然房老和苏雨娘也是交椅上的人物,房华一步跨入擂台方向,蒋明溪抱拳朗声道:“恭送师傅。”

苏雨娘也在心声默默盯住完两位弟子,匆匆跨过擂台,坐在了份数自己的椅子上。

众位前来观礼的衔脉期、溶血境前辈之中,唯独两人是御风坐上了交椅,其中一人黄鸣认识,是太青副门主李谨言。

另一位白袍青带的飘逸男子就不晓得是谁了。让黄鸣有些诧异的是,即便是李谨言,都未能坐上主座,那居中未着太青服饰的老人,又是什么来头?

辰时交卯,居中老者看了看日头,点了点头。

身旁那位白衣青带的男子便站了起来,高呼一声:“众弟子速速就位。”

老弟子们纷纷带头冲向擂台,翻上那半丈余高的台子站定,很快山门处的大批弟子就转移到了擂台之上,每个台子虽不至于人满为患,周边空间也不算富余,橘偲看了眼不远处的黄鸣,眉头皱了皱。

来此之前,姑母橘茉简单提及了此处擂台的禁制妙处,言下之意,便是除了台上十一人外,禁制开启后,旁人都会如置身雾海,看不清楚里面的打斗情况,而身处其中的弟子,更是如同刚刚步入内泽的“春丘”一般,能见度不超过三丈,为打斗凭添了一份难度,也以此模拟春丘,凭添一份夺取大道机缘的先机。

只是姑母还说了,今早卜了一卦,约莫偲儿要与未来夫婿并肩携手,共度难关了。

好巧不巧,这该死的黄鸣便与自己挤在了同一处擂台之上,等齐山主发下牌号蜡丸,定不能与之携手,否则父亲煽风点火,非要去找房华把这婚事敲死不可。

橘偲抬头看了看那位置最靠近左边的男子,不是自己的父亲还能有谁?只是橘栀看了看四闺女,又看了看黄鸣,笑容玩味。

那名齐山主,便是六阵山的山主齐己,按照入门辈分,介于李吉格与姜有、橘栀等人之间,算是那代人里太青青黄不接之际挑大梁的人物,已有衔脉后期的修为,借助六阵山地利,已经能在自己这块山头御风无碍。

只是出了此山,便无此神通了,所以衔脉期内,皆认可副门主李谨言修为稳压齐己一头。

齐己轻声问道:“洪师伯,李门主,若没有别的吩咐,在下派发蜡丸了。”

在老者一句“但做无妨”后,李谨言也笑着对齐己点了点头。

齐己点清甲号擂台人数后,准确捻出身后蜡丸,向其上方投掷而去,甲号擂台之人屏息待之,几乎在蜡丸抛出瞬间跃往高处,去争夺那枚属于自己的蜡丸。

因为来之前长辈们几乎都说过,蜡丸若是抢不到,你还没等开打,便会失去内门资格。

修士和武者们早已捻出符箓,只为这一跃,拔个头筹。但凡能入得内门,在没有互相争夺的情况下,极少有抓不到蜡丸的时候,拔个头筹,无非便是让这位在太青举足轻重的洪海老爷子,看自己一眼罢了。

橘栀抚掌一笑,“好一副鲤跃龙门的景象。”

洪海亦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