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晨瞪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觉得可笑，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跟褚云熙生过气，只是知道自己说出来也没什么用，所以就会选择这种沉默的方式来应对。褚云熙一开始置之不理，软钉子碰的多了也会示好。

现在怎么变成褚云熙用这招儿了。

只是余晨却不打算接招，该做什么照样做什么，毕竟软钉子碰人这招数，他用起来可要比褚云熙熟练多了。

褚云熙眼看着一招不成，也没心思继续生气了，只好又怂下来，主动跟余晨示弱：“别总盯着手机看了，就算有什么消息，肯定也会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

倒也是，余晨呆呆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之后不自觉又叹了口气。

现在正在接受检查的人不是他照顾过的病人，而是他的亲生母亲。褚云熙已经是他所认识的人中最牛逼的了，如果连他请的医生都救不了的话，不就是约等于判了他母亲的死刑吗？

褚云熙看见余晨脸上的担忧和疲惫，什么气都散成了云烟，心里头只剩下酸软的痛。

“你别生气，”他放软了声音哄余晨，“我是怕你一个人待着会更紧张所以才叫你上来，晨晨，我想告诉你你管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有我在。”

余晨听完褚云熙的解释倒是愣了一下，这人在他的心目中一直都不是个讲理的人，就算偶尔表现出来体贴的一面，大约都是狩猎前的耐心，可眼下这个时候......褚云熙费了不少功夫才给了自己这么一丝希望，余晨实在没有办法在这关头小人之心。

他想了想，埋着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

不同于以往每次嘴皮子上使力气的道谢，他这回是真的很感谢很感谢褚云熙——虽然他也曾说过拼尽全力也要母亲醒过来这样的话，可是有些豪言壮语在现实面前实在不堪一击，且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财力，就算有，一些厉害的医生也不是谁想请就能请得到的。

褚云熙听着这一声感谢，心尖上突然荡起了一波欢喜，鼻子一酸，差点儿没掉下眼泪来。曾经一起生活过五年，余晨的一些小习惯褚云熙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很容易就能分辨的出来自己这段时间听过的谢谢你中哪一句是真心感谢，哪一句只是为了应付自己。隔了这么些时日，终于听到了一句真情流露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开心。

不过就算心里乐成了花，褚云熙面上也没太敢表现出来，生怕自己这一忘形，又把余晨给吓回去。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余晨的头发：“放心吧，晨晨，阿姨辛苦了半生，还有很多福气没有用呢。现在儿孙都能承欢膝下，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褚云熙所知道的内容都是从乔栎给的资料上看到的，仅仅几页纸他就能看出来唐文静辛苦半生，更何况余晨这个把那些事情都装进心里的人。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难抗拒关怀，心里满是难过，余晨也实在是无暇去推开褚云熙还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了。

他说：“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很美，有很多人都喜欢她，可是她说他就想嫁给我爸爸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像所有最为简单纯粹的爱情故事那样，他们恋爱结婚，婚后第二年就有了我。

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有的时候顾不到家，我爸爸是特殊警钟，经常去执行那种个把月都见不到人也没有消息的任务，留下妈妈一个人照顾我，还要承受外界不明所以的人带来的压力，可是她说她没有怨言，因为嫁给爸爸是她自己的选择，从她答应了爸爸的求婚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未来的人生。”

这几句话看似容易，但是稍微深想就能察觉到其中的心酸了，褚云熙听着余晨这番话，突然佩服起自己这个丈母娘来。

余晨说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只是笑着笑着眼圈就湿润了，“你知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妈妈总想着，等爸爸年龄大一点退居二线之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只可惜后来没等到爸爸退居二线，却把自己等成了烈士遗孀。

她也从来不多埋怨，一个人就撑起了我们家，不但从没给我缺衣少食，还一直坚持给年迈的爷爷奶奶寄钱，直到二老去世。褚云熙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发誓，长大之后一定要上她过上好日子，所以高中拿到第一笔稿费的时候，就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她买了件皮大衣。”

褚云熙想象着稚嫩的小余晨得意洋洋地给妈妈送礼物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问他：“那阿姨一定很开心吧？”

余晨想想自己当年做的傻事。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有，我妈气坏了，因为我买大衣的时候是夏天，而且我上高中那会儿还是非主流时代，挑的衣服我妈哪儿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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