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湛将军设宴答谢莫小则,席间问及失利的原因,此时,莫小则醉意朦胧,他摇晃着站起身:
“人分天地人三魂,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人魂独住身,人魂又叫命魂,命魂掌管了记忆和寿数。如果掌握了驱魂出窍的方法,就能附在他人身上,帝王将相,概莫能逃。外边好大的雪啊,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将军本无敌,因魂而乱。”
莫小则说的太玄乎,底下众将士议论纷纷,关湛若有所思的捏着酒碗:“那如何抵挡?”
莫小则伸出一个手指头:“第一,就像少将军一样,干净利落的把施法者斩了,第二,哎?我怎么伸了三个手指头?支湃,给我倒酒!”
支湃陪着笑脸给关湛解释:“关将军,这莫小则不胜酒量,喝多了,您别介意啊。”
“我没喝多。”
底下有校尉问道:“莫少侠,今日阵营前那盏灯是怎么回事儿?”
莫小则到帅案前拿起那盏气死风灯:“问得好!这是因为灵魂出了窍,很快,眼前就会一片迷乱,眼前如有茫茫大雪,如坠云里雾里,根本分不清方向,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点燃一盏招魂灯,灯的光亮就能照亮周围,它就能趁虚而入。”
“一派胡言!将军,万不可听此狂人在这儿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世间无鬼也无魂。”有一个满脸雀斑的矮个参将不屑的指着莫小则喝止。
莫小则酒后已经失去了自控能力,他冷笑了一声,拎着灯步步逼近参将:“子不语怪力乱神,何曾说过魂不存鬼不在?《论语》里‘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敬鬼神而远之’又当如何解释?你说我一派胡言,那两军阵前关将军可是出于本意杀了亲兵?你骂我胡说八道,那魅魂歌声起来的时候,你难道不是一脸傻笑的不服从军令了么?”
莫小则的话句句诛心,把矮个参将问的哑口无言,但还是嘴硬:“反正就是没有!”
关湛摆摆手:“别吵,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正在此时,就听门外吵吵嚷嚷,“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关将军。”“闪开,我们要进去。”
门外小校进来报:“启禀将军,门外孙氏兄弟二人要闯帐见您。”
关湛捏了捏太阳穴,提起精神说了句:“请进来!”
莫小则拎着灯回到座位,就见两名十八九岁披麻戴孝的小伙满面泪容,横眉立目站在了案下,其中年长一些的小伙单腿跪地:“将军,我父自未冠之龄便追随于您,在荒漠奋勇杀贼,在草原上驰骋剿寇,受您错爱,家父担任了亲兵卫队之首,我兄弟二人也追随了父亲参军,可今日,今日,您……您为何……下此狠手?”
关湛面无表情的听完,吩咐手下:“抬刀来!”
军卒把长刀交给关湛,他单手持刀来到孙氏兄弟二人面前,把刀递了过去:“你父和关某情同手足,今日,我中了九灯门的妖法,但,这不是理由,我劈死了你父,即便苟延残喘在世间,也再无颜面面对所有将士,更无法向朝廷交代。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二人替父报仇也是理所应当,来吧!”
关湛低下头,闭上了眼。
孙氏兄弟万万没料到关湛会如此回答,哥哥手里攥着刀,看了看弟弟。
旁边有校尉把兄弟俩拽过去,把刚才莫小则的话言讲了一番,兄弟二人将信将疑。弟弟嗓子都哭哑了,他从哥哥手里拿过刀,咬着牙走向关湛。就听身后悠悠的一声:“且慢动手。”
莫小则晃晃悠悠站到了兄弟二人面前,抱拳问:“我是外人,不知如何称呼二位?”
“孙勇……孙猛……”
二位且容我说一句:“你二人想报仇,但是找错人了!”
“此话怎讲?”孙猛拧着眉毛问。
“冤杀令尊的,另有其人,是九灯门一高一矮俩妖人。”
“我兄弟二人亲眼所见关将军手起刀落将我父劈死,可怜我爹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俗话说,眼见为实,但大千世界,变幻莫测,非我等凡夫能遍览,不止是你二位,就连在座的众位也有很多人不相信刚才我所说的话,那容在下献丑,演示一番,如何?”
“怎么演示?”
莫小则回到座位,扭头看了看支湃,支湃放下筷子,拿出火镰,把桌上的气死风灯点燃,幽蓝鬼火跳跃着,莫小则闭上双眼,忽然头一歪,想睡死过去一样。
孙勇看了半天,疑惑的问支湃:“这是什么意思?要假扮我爹上身托梦吗?他干嘛呢?”
支湃环顾四周,他也不知道莫小则附在了谁身上,只好顺嘴胡说八道:“他金蝉脱壳啦,此刻十方无像,六道绝行踪,跳出三界外,不在无形中,Hewillbefoundeverywhere,butheisinanywhere!(到处都找不到他,但他又在任何地方。)”
孙勇嗤之以鼻:“我看你才是妖教训练出来的!”
孙勇的话刚出口,就觉得脖子上一凉,一口长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孙勇慢慢扭过头,就见弟弟孙猛手持长刀,盯着自己。
关湛在一旁大喝一声:“孙猛,你待怎样?”
孙猛冷笑:“孙勇,你不说亲眼所见吗?那现在你一奶同胞的弟弟如果用刀劈了你,你该相信我了吧?”
一众人等都惊的说不出话。孙勇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弟弟”。
关湛看了看昏死般的莫小则,问“孙猛”:“你,你是莫少侠?”
“孙猛”没有回答,而是问孙勇:“你现在是否相信,杀你爹的乃是妖教妖术?”
孙勇点点头。
这时忽然有人怒喝一声:“住手,反了你们了!”一个黑影手里拎着凳子冲着莫小则而来,被关湛一把拦住:“且慢,屠黑子,你要干嘛?”
屠黑子眼睛里喷火痛骂孙氏兄弟:“你们的父亲尸骨未寒,你们为何手足相残?”
旁边有人把他拉开,笑着给关湛解释:“关将军,这屠黑子双耳失聪了,他根本就没听到这其中任何缘由。”
大家这才释然。
关湛哭笑不得的让人把屠黑子拉回座位,鉴于他的功劳,又命士卒给他倒酒。
孙猛放下长刀,席地而坐。不一会儿,莫小则缓缓睁开眼。远远地冲着孙勇抱了抱拳:“刚才一幕,非我所愿,得罪了!”
地上坐着的孙猛像大梦一场,他左右看看,抬头问孙勇:“哥,我,我怎么坐在地上了?”
孙勇跪倒在地,冲着关湛拜了一拜:“关将军,我是兄弟二人瞎了眼,请您降罪。”
关湛虎目含泪,搀起孙勇:“你们先去处理后事,待我班师回朝之后,再亲自到你家去谢罪。”
孙勇抱住了关湛的大腿:“将军,我二人与九灯门势不两立,如有机会,一定让我二人冲在最前,手刃仇家!”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关湛又举起碗:“天色已晚,我们共同举杯,再次感谢莫少侠。”
莫小则端起酒碗一口闷了,一言未发。
支湃东张西望:“关少将军怎么没来呀,莫小则找她有事!”
旁边倒酒的军卒赶忙答道:“怕今晚有九灯门的来偷袭,少将军帅亲兵,在军营中伪装放哨。”
“噢,关将军,既然少将军不在,那这事儿您得给处理一下?”
“何事,请讲。”
“莫小则的爹去世的早,他和他娘相依为命,后来遇到高人指点,学会了这驱魂入体的本事,可他娘的,泫城的官府和九灯门勾搭连环,穿一条裤子狼狈为奸,陷害他们娘俩,还把他娘下了大牢,我俩腿儿快才跑出来,见天不应叫地不灵,这才来投靠关亭少将军。”
“原来如此!”关湛捋着胡子点点头,“我统兵在外,本来是不能干预政事的,这是为大将的忌讳,也是朝廷的痛处,但凡事都有例外,泫城官府竟然和九灯门勾结,而且莫少侠这么帮我,那等明日,我派人带我名刺去泫城,把莫夫人解救出来也就是了。”
莫小则离席,给关湛深施一礼。
由于手刃亲兵一事,关湛本来是愧疚不能自已,而莫小则也因为母亲的事而愁闷烦躁,而就在短短半个时辰里,问题全圆满解决了,关湛吩咐军卒:“除了晚上要带兵寻防的,剩余将士,开怀畅饮一次。”
底下众人喜笑颜开。
一时间,账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支湃喝得兴起,站起身挨桌敬酒:“喝,喝,我今儿高兴,兽性大发,不对,诗兴大发,容我吟唱一曲……”
“好!”众人敲桌拍掌。恍惚间,支湃还以为自己在酒吧驻唱,他举着酒杯清了清嗓子: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徐锡麟的一首《出塞》被支湃吟的支离破碎,可这首诗在座的人可都没听过,还以为是支湃有感而作,众人纷纷喝彩,支湃更得意了:“再容我唱来!”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
想着黄河岸啊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
虽然在众人听来,这曲子太前卫,但是,也都听懂了,有那喝多了的,也随着支湃应和起来。
支湃兴头起来了,神仙也拦不住,他举起酒杯:再来,跟我一起唱: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唱得山摇地也动
唱得花开水欢乐
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
一把长矛交给我
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
二话没说为祖国
三呀么三三……三……散了吧。
支湃看见了帐门外走进来一人,此人正是关亭。大家上眼一瞧,就觉得不对劲,只见关亭白盔白甲,甲胄上厚厚一层雪,他面沉似水,银牙紧咬,手中持剑,大踏步直奔莫小则。
“小贼,今天我要你的命!”关亭叱喝一声,手中剑直刺莫小则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