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则来到店外,站在屋檐下对着围观的人抱拳拱手:“各位街坊,还有来往的客商,兄弟我初到泫城,走了背字落了难,我娘突然撒手西去,我身上蹦子儿没有,所以,今天是忍痛割爱,把这宝马良驹卖了!来,各位上眼,就是这匹骏马!”
大家看了看莫小则身后的马,不约而同的哄笑,莫小则不慌不忙的解开了缰绳,然后给大家解释:“我明白您各位的意思,这马的模样的确不是那么周正!”
“周正?我舅舅家的骡子掉到深坑里摔死了,又被老鼠啃了,啃完以后都比你这牲口长得俊!”赵管家身后一个家丁斜睨着莫小则嚷嚷。
人群又“哄”的一声。
“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说的好,马不可貌相,海水不可勺量!您别看我这马长得不怎么样,但它日行一千,夜走八百,最主要的,它通晓人性,懂人言,明兽语,这匹马,放在水里就能长出角来化成蛟龙,放在天上能长出翅膀变成大鹏鸟!我不知您哪位是伯乐,要是相中了,50两银子,直接牵走,我还就不赚钱了,爱咋咋地!!”莫小则一脸的果决,但是又有点舍不得。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五十两买这癞皮马?买回家还不得被街坊笑话死,被亲爹打死啊?”
那位赵管家走到马的跟前看了看,又扭过头来对莫小则说:“臭要饭的,你别当我们泫城人没见过世面,卖大力丸的都没你敢吹呀!你从哪捡了这么一匹没人要的玩意,又是上天又是下海,还通晓人性?你真当我们大家伙是傻子啊?”
“就是就是”“太不像话了”“这叫花子疯了吧”人群嗡嗡。
莫小则不再说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铜炉,铜炉里盛放着淡黄色的粉末,他又掏出火镰打着了火,把铜炉里的粉末点着,蓝汪汪的火苗看着那么诡异。
离得近的人都捂住了鼻子:“什么玩意,这么臭,臭鸡蛋味!”
“这是硫磺末吧,前一阵我家老爷子闹皮癣,我去药店里买的硫磺就是这么个味儿!”
“怎么看怎么像夜里坟头上的鬼火……”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盯着莫小则。莫小则拨开人群,把铜炉放在了“卖身葬母”牌子底下,又捡了几块转头放在铜炉四周,看样子是怕风把火焰吹灭。在摆弄砖头的时候,莫小则背对人群,低声对“死尸”念叨:“娘,都准备好了,穿蓝色锦缎的那小老头就是买主,好好整整他!”
说完这番话,莫小则拍掉手上泥土,走回店门口,双手合十,大声念叨:“天上天灵灵,地下地灵灵,容我试一试,就知行不行!来,您各位上眼哪!”
赵管家也凑到那匹丑马和莫小则近前,想看仔细这叫花子到底搞什么鬼。
“赵大管家,我说这匹宝马通人性,能听懂人说的话,您不信,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莫小则似笑非笑的说到。赵管家冷哼一声,并未答言。
“驾!”莫小则使尽全身力气猛的喊了这么一嗓子,吓得赵管家往后一跳,整好踩到马粪上。
莫小则皱着眉头抱怨:“我这驯马呢,您配合个什么劲儿啊!”
众人哄笑。
赵管家咬着牙在石槽上蹭掉脚上的脏污,恶狠狠地回道:“这就叫通人性?是牲口都能听懂这话!”
“此言差矣,您先别急,我这是给马热热身,这才哪到哪啊。”莫小则边说边凑到丑马耳朵附近,嗓门洪亮的说道:“马兄,在咱这人群中,有这么一位,家里老婆不守妇道,红杏出了墙,和庙里的一个瘸腿的和尚有一腿,换句话说,他被老婆戴了一顶湛青碧绿的帽子,那马儿你给指出来,他是谁呀!?”
只见这匹马抬起头,转着圈巡视围观的人,当看到赵管家的时候,脑袋便不动了,直勾勾的看着他,还点点了点头。众人惊呼,又哈哈大笑。
赵管家怒从心头起,对身边的两名家丁吩咐:“愣着干嘛,有人拿咱爷们开涮,还不动手?”
其中一名面露难色的回答:“赵管家,他是作践您那,不是咱!我还没媳妇呢!”
另一名穿灰色马褂的家丁则是频频点头:“赵管家,您家夫人倒是经常去三义庙烧香,不过那里边的老和尚腿不瘸,而是眼神差点劲,所以说呀……”
“啪!”赵管家一个耳光扇的这家丁眼前全是金星。赵管家抢步走到莫小则面前,采住他的棉袄领子抬手就要打。莫小则一甩肩膀逃开,跳到一旁:“姓赵的,你别欺负外乡人老实,我又没说是你,你着哪门子急呀!你不服气是吧?”
莫小则不等对方答话,就进了郑家扒鸡店,不一会儿拎了一个大铜盆出来,他把铜盆放在丑马面前,然后掐腰问马:“马兄,这群人都说你丑,你自己说,你到底丑不丑?丑就一个字,不丑是俩字,你说吧!”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这马轻抬右前蹄又重重落下敲在铜盆上,“咚咚”两声清脆的声音,把众人惊得拍巴掌,大家啧啧称奇,赵员外也摸着后脑勺:“瞎猫还真能碰见死耗子啊!”
莫小则又蹲到了马前:“我说你值五十两银子,可有人说不值,那你自己个说,你值几十两?”
这匹马又抬起蹄子敲击铜盆,叮咚悦耳的声音响了五次,围观的人可炸开了锅了,谁也不曾想到,这匹其貌不扬的癞皮马竟然真能听懂人言。
赵管家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倒背着手围着马转了三圈:“江湖骗子,暗使手段,事先排练好的?”这话也不知道在问谁。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井底的蛤蟆也就见过巴掌大的天!您说我江湖骗子是吧?说我使阴招对吧?那赵大管家,您请,您来!”
“我?”赵管家一指自己的鼻子,“我的话它也能听懂?”
“只要您说人话,那就听得懂!”
赵管家难以置信似的凑到马耳朵旁边,挠着后脑勺想了:“马儿,谁带你到了泫城啊?”
这匹马抬起头,看了看莫小则,又走到莫小则身边,用脖子亲昵的拱了拱,莫小则满脸是笑的摩挲着马脖子上的鬃毛。
赵员外满脸惊喜的追了过来,指着莫小则问道:“马儿,这小子的娘亲死了,那现在停尸何处啊?”
这匹马转头走到了莫小则娘亲的“尸体”旁边,前边双腿一软,跪卧下来。
这一次,围观的人群声息皆无,大家都看傻了。十三婶拽起围裙角擦了擦眼睛,好似做梦一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赵管家已经愣在了原地,这时,人群中忽然杀出一个“程咬金”,一位身穿宝蓝缎员外氅的五短身材的小老头走到赵管家身旁:“我说老赵啊,你们这场戏演的不错呀!不过能把这马驯成如此,也不简单,花了挺长时间吧?”
赵管家一拱手:“这不是西街当铺的王掌柜的吗?您这话什么意思?”
“行啦,当着明人别说暗话,都是水贼别用狗刨,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你和这小叫花子一唱一和演双簧,然后指望着别人把这遭瘟的马买走,我说,你这不是缺了德了吗?”王掌柜摸着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摇头晃脑的说道。
赵管家脸一沉,又一拍大腿:“这话从哪说起啊?您要是不信,您问扒鸡店的十三婆,我和这小叫花子势不两立,刚才我差点动手,可我也不知道这马怎么就真的这么神!”
王掌柜的一摆手:“行啦,坟头烧报纸——糊弄鬼去吧,我这么些年什么都见过,别演了!”
赵管家身后的家丁急赤白脸的想过来解释,莫小则却抢先一步来到王员外近前:“王掌柜的请了(liao),你说我和赵大管家演双簧,那咱俩总该不认识吧?您亲身一试不就成了!如果有猫腻,肯定瞒不了您的法眼哪!”
王掌柜的一脸不屑的看了看莫小则:“好啊,那我就领教一下你的这匹宝马良驹的本事!”说完这话,王员外走到马的跟前,看了看众人,一脸的贼笑,又用手一指远处:“马儿啊,你来看,郑家扒鸡店东边是糖果店,再往东走就是一个瓜果蔬菜摊,你要是真能听懂人言,你走到蔬菜摊跟前去!”
这匹马收起卧蹄站起来,回头看了看莫小则,莫小则点点头:“去吧,你不是爱吃白菜吗?那儿既有白菜又有雪花梨!”
就见这匹马头打了个喷嚏,然后头也不回的往东走去,人群也跟着缓缓的挪了过去。癞皮马径直来到了果蔬摊前,用嘴咬起一个雪花梨,稍一侧仰头,嚼了起来,又踱步到货摊边角的白菜筐旁,咬起来一颗白菜放到地上,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卖果蔬的商贩刚才一直在看热闹,他急忙跑过去又拿了几个梨和两颗白菜放到地上:“这哪是马呀!这是神仙哪!!”
王掌柜的刚才的笑已经僵在了脸上,他不可思议的转悠到马的跟前,莫小则问道:“王掌柜的,您总不能说咱俩也是一伙的吧?”
王掌柜的轻轻点头:“没想到这匹丑马还真有些个本事!你打算卖多少钱?”
莫小则一摆手:“哎,先别说钱的事儿,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匹马能懂人言,您别一口一个丑字!要不然,它尥蹶子踢人!”
王掌柜的闻听此言,慌忙往后退了几步,而他的一个伙计一脸贱笑的凑了过来:“掌柜的,您别听这要饭的满嘴胡话,我信神信鬼还就不信邪!你这马吃了白菜吃了梨,该算账了,小要饭的,你这马不是本事吗?你让这丑家伙算算账!”
还没容等莫小则接话,这匹马忽然就把屁股对准了这家丁,前足踏地,后足腾空发力,俩蹄子整好倒踢在这伙计的肚子上,这伙计闷哼一声,蹲在地上,又斜躺在雪地里打滚狂叫。
莫小则一摊手:“我说什么来着,不能说它丑!你偏不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