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刚换好衣物,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是杨惠珊,高高兴兴接起:“妈咪。”
只是杨惠珊嗓音略微沙哑,“阿茵,”
“妈咪,你生病了吗?”
“我没事。最近熬多夜,没休息好,你同他怎样啊,他有没有欺负你?”
陈茵视线落在那个玻璃罐子上,抓出一颗珍珠出来把玩,“没有,他不敢欺负我。”
那边杨惠珊接过秘书递过来的茶,曼达点了点手表上的时间,“阿茵,他有没有、”
知道妈咪想问什么,她停止手中动作,实话实说,“妈咪,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但由我来做中间人,慢慢开导,没事的,妈咪你不用担心。”
杨惠珊沉默几秒,“好,那我心里有数了。我还有个会,先不同你讲了,早点回来。”
陈茵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那边已经挂断从英国回来,一三五在太平山陪阿爸住,二四六回浅水湾陪阿妈住,剩个周天她得上山去陪陈霆,说起来这两个月还真是她最自由最轻松的时刻,又把珍珠扔进罐子里打算带到市里让加工。
陈野叼着烟撩开帘子进来,“收拾好没?”
“好了。”她抱着罐子说。
看她跟个宝贝一样抱着这些没用的破烂,从她怀里拿过来瞧了瞧,也没什么稀奇的,到底是小女生,从小到大就喜欢摆弄这些没用的小玩意,漫不经心问:“跟谁打电话呢?”
她犹豫片刻还是回答:“哦,我妈咪。”
陈野盯她一秒,又把罐子塞到她怀里,一句话未讲。她能不知,这是一道无解题,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消除得干干净净的,未来还要怎么做,又要做到什么地步,心中早有数,也还有许多事,许多谜题等她去揭开,女孩捏紧罐子,沉声:“陈野,我过几天去买机票,你跟我走吗?”
她这个问题,不知问了多少遍,一直未得到答案。陈野大步往外走,陈茵紧随其后,他不说话,一口一口烟抽着,她坦荡开口:“你和阿爸像,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你有我们共同拥有的照片,虽然我有时候分不清你讲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心里一直都相信,你就是陈野,无论过去你发生什么事情,你肯说也好,不说也罢,我们是你家人,永远的家人。”
前面男人脚步顿住,她差点撞到他后背,陈野转过身,俯瞰她,猛抽一口烟,朝着她小脸缓缓吹出来,陈茵眉头一皱,然他笑一笑问,“那姐姐,要怎么跟家人们说我们的事?嗯?”
陈茵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这事急不得,“嗯,先暂时不说。”
意思是打算搞地下情人,有意思,下一秒,男人面无表情,是地下情人还是就此揭过?他满脸写着不乐意,陈茵上前一步,似作安抚,“这、这、要是贸然告诉阿爷,他、他可能会打死我。”
越说底气越不足,阿爷陪伴她的时间甚至超过阿妈和阿爸,要说打死倒也不至于,只会说大失所望,骂她大逆不道,而且阿爷年事已高,说不定可能会将他老人家气进医院,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说。
陈野嗤笑一声,“陈茵,谁敢打死你,我就剁了他。”
陈茵有那么几秒大脑停止思考了,忽而转圜态度:“没、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野看着她,冷笑了一声,“陈茵,你又撒谎了。”
她当即否认,“我、我没有。”
男人脚步逼近,“有没有你心里很清楚,”语气不屑,又微微凑头锁死她两只心虚的眼,眉峰微挑:“不过呢,姐姐要是想玩情趣,我倒是很乐意奉陪。”
“陈野!”
话音落,男人扔掉烟,一脚踩上去碾了碾,手上用力将她扯到跟前,“陈茵,你这么聪明,不会要我教吧。”
三天之后。
拉夫正式和布尔汗秘密签订相关协议,只是对外宣称俄方外长来访苏丹,意图合作,美方接到消息,无论信与否,他们是绝不会放过苏丹这个香饽饽的。
同时间不同地点,阿芙拉商城地下。
陈茵如约来取珍珠手串,后面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惊喜一声,“亚亚?”
亚亚精神状态看起来没那么好,两人找了一个干净的小馆子,点了几个菜,她用英语问:“你还好吗?”
递给她一杯水。
亚亚忙握住她的手,神情焦灼:“你能不能去跟陈野说,救我爸爸出来。”
说实话,陈茵很为难,一来,她并没有权利去插手这件事情,不是苏丹本国人,也没什么话语权,且论起来,她去求美姐可能都要比求她更有用,二来,这是联合国安理会办事,人是和前总统一起提交到海牙国际法庭的,这、恐怕陈野也没办法插手,更何况这还是铁证如山的事情。
帮不了。
“对不起,亚亚。”
亚亚脸上落寞,松开手,“陈野不愿意是吗?”
陈茵不明白她的意思,“亚亚,你应该看新闻了,这是联合国、”
亚亚打断,“我知道,但陈野或许能帮得上忙。只要他想。”
“他也不是神,他现在就一小老百姓,没那么大权利。”
哪料得亚亚冷笑,陈茵不解,她说:“他大概没告诉你,他虽然是十五离开苏丹,但大多时间在军队学习,而他所在的那支队伍不仅仅只待在苏丹,还会前往苏丹周边国家,甚至是台湾,美国,日本,韩国,法国,俄罗斯等各个国家,居无定所。只不过他刚来的时候,赶上这支队伍在苏丹而已。”
“事实上,我爸爸和美姨带他的时间根本不超过两年,你听到的,他们说的,都不一定是真的,阿茵,”亚亚握紧她的手,“你相信我。”
陈茵问:“这是什么队伍?”
“德国骷髅师团。”
陈茵眉头轻蹙,这与阿妈阿爷讲的不一样,她脑子里莫名其妙闪现那张丑陋的脸。
亚亚说:“这支队伍的人本来在二战之后就应该都被处决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化名,然后游走各个国家,听说,听说专门刺杀各国总统和政要,但我爸爸还没跟我讲完就被安理会的人带走了。阿茵,你也应该发现了,陈野跟小时候的陈野不一样了,是,人会长大,会变,但不可能会变这么多。”
陈茵问:“他在里面待了多久离开的?”
“这支队伍在苏丹扎了两年,两年之后就走了,最开始去了台湾,只是那时陈野定期会回来,我爸爸忙于快速支援部队和达尔富尔的事情,我要上学,所以我们都没怎么在意。”她说完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他们收着香港那边送过来的物资,却没尽到相关责任。
又补充:“而且,而且我爸爸怀疑是有人故意把陈野送到这支队伍的。”
故意?是阿妈早就知道这支队伍在这里,提前做局吗?就算阿妈再不喜欢小野,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还是如小野所说,根本是阿妈发现小野对她不是的,他们当时太小了,这看起来没有任何根据,陈茵想到陈野在教堂说的那些话,心猛然跳动很快。
三层商城是娱乐区。
最大按摩店包间,三人身边不仅有盲人按摩师傅,更有几位穿着清凉的小姐。
拉夫被师傅力道折磨得酸爽,整个身子都颤了颤,又口中哼叫,惹得小姐们笑得花枝乱颤,只是目光不移那边闲适懒散闭目养神的男人,一张连闭眼都瞧着狠戾生人勿近的脸,结果开口礼貌谦逊,她们真是喜欢死这样的客人了。
只有布尔汗死死憋着,手上攥着两个核桃,捏得咯吱响。
“先生,力道还可以吗?”陈野面前的盲人老师傅问。
一旁的拉夫替他回答:“你就按你的做。”
然陈野说:“力道小点。”
老师傅当即要照办的时候,他又说:“咱们布尔汗先生都快憋死了。”
小姐们打趣,对着盲人师傅说:“那你轻点,这位先生都已经一声不吭好久了。”
拉夫在一旁笑哈哈,“布尔汗先生,不行要说出来哦,不要逞强。”
布尔汗眼神凌厉地盯着盲人师傅,人仗着看不见,专业且语重心长:“先生,我刚才摸你脚底肾穴,有点虚。”
布尔汗没说话。小姐们顺势接过话茬,跌在他怀里,轻轻柔柔娇娇气气:“哪里虚啊~”染着五颜六色指甲的纤细手指滑入男人遒劲的双腿之间。
师傅建议:“先生,你平常没事可以多运动,楼上新开一家私人健身房,有空您可以去试试。”
布尔汗依旧未讲一句话,脸色却难看到极点,然小姐们的眼睛只落在男人双腿之间的勃然大物上。
陈野睁开眼,侧头瞧一眼那边的布尔汗,脸色难看成牛屁股一般,丑死了,遂即起身,把一个核桃夹子递到盲人师傅手里,“师傅好厉害,您摸摸这是什么?”
师傅几十年功底,一碰便知,“夹子。”
然在几人的注视下,陈野打开那个铁夹子,轻轻夹住盲人师傅粗糙的手,微微一笑,手上却用力收紧,师傅疼得面目狰狞,大喊大叫,布尔汗终于不再忍,一脚把人踹到地上,打翻了一盆用来清洗他们脚的滚水,登时,人连滚带爬,又哭又臭,求各位达官显贵,军人商人放过。
小姐们和拉夫笑得都合不拢嘴。
布尔汗叫保镖拖下去,陈野顺势把那个夹子扔给他们,笑眯眯看着师傅腿间:“叫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虚。”
拉夫咳嗽一声,喝口水,把所有人都轰出去,落锁,点烟:“说正事,现在苏丹就是要开采石油了,但不知道总统这个合作对象都考虑好了吗?”
苏丹国内有个达尔集团,刚起步两年,他打算把南北交界处最大的一块油田承包给他们,但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他们没有专业的工程师,谢拉夫意欲毛遂自荐,布尔汗瞧着不三不四,不想用,现下只能对外找合资方,“您有什么好建议?”
“还记得到总统府喝茶的荷美夫人和她身边那个小女孩吗?”陈野点燃一支烟。
布尔汗知道,就是他把人弄走了,“怎么说?”
打火机随意扔在桌子上,“她是香港kun集团的千金,公司做什么的,我想布尔汗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现成的合作方就摆在咱们面前。”
布尔汗若有所思,“你和她什么关系?”
脱口而出:“姐弟。”
布尔汗惊讶不假,无论如何都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笑了,“那你不是太子爷了?”
拉夫喝口茶,“是啊,总统先生现在成立的这个能源和石油部门,也算师出有名。”
“多好,都用不上献祭咱们苏丹所有的伊斯兰信徒了。”陈野朝着玻璃桌子掸了掸烟灰,意味深长盯着布尔汗。
两人一来一回,这是赤裸裸地威胁他,把部长的位置交给陈野,不交呢?他最怕什么,怕落人话柄,可、又是谁告诉他的,他的身边有谁是他的人?
泰什?
好,好得很,原来他一直打得是这个主意,然还没等布尔汗思索完,陈野又讲:“陆军总司令的位置交给努尔族长,他老人家在伊斯兰教话语权最大,而且一心又向着总统您,总统可不要想着任人唯亲啊。”
布尔汗一噎,他好像突然明白当时在地牢陈野说的那句他听不懂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个人心思之缜密,这些摆明了就是提前准备好,等着他往里跳不得不答应的局,而他还自以为得了什么天大的权利,实际上根本是傀儡,是给别人做嫁衣此时此刻,布尔汗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止住了。
眼珠子一瞬不眨地注视对面的陈野,然男人也没有一丝躲闪,他好像很有把握一定会赢?
是的,他不得不佩服,这样一个人,如果能唯他所用,一定是锦上添花,如不能,那必除之,否则他可能是一个比加朗还危险的存在。
布尔汗手掌落下,认真严肃,“好,但我希望能尽快恢复苏丹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