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进入大巫的领域前,一如既往地要等待铁门后的仆从通报。
因为要从铁门沿小路穿草坪去木屋,来回时间不短,仆从们体贴地把他们领到避风的地方,让他们坐着等候。
“你怎么想的?”克洛斯翘腿玩草叶,手里的绿色草茎在他的手上缠出了一条碧色的曲线。
格拉西亚小声告诉他:“我们肯定要把周围的人先赶走,只留下我们俩和大巫一个人,然后让大巫分神,没有多余的精力防备我们。”
“什么分神?”克洛斯问。
“就是让他专注于一件事,满脑子都在思考。”
“我擅长。”克洛斯晃了晃草茎,“我可以让他讲故事,风雪教的历史、风雪神的传说,之类的。”
“那可以,”格拉西亚点点头,“然后趁他不备——”
克洛斯握拳:“一举拿下。”
“注意一点,”格拉西亚提醒他,“帽子下面还有面具,恐怕还要先堵他的嘴,再扯面具。”
“堵嘴……”克洛斯惊奇道,“你执念这么深啊?”
“他不让我,我偏要。”格拉西亚哼了一声,“我倒要他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会长成什么样呢?”克洛斯抬头想象,“不对,应该先问,是男人还是女人。你上次是不是见他的下半张脸了?”
“性别没清,”格拉西亚道,“就了那一秒,哪能得清。”
“也对,眼部植入体也失效了。”克洛斯叹了口气,“那就趁这次机会清楚吧。”
“记得先求健康祝福。”格拉西亚提示道。
“行,健康祝福。”克洛斯点点头。
“两位,”门边走过来一个黑袍的侍者,“久等了,请跟我来。”
木屋里只有大巫一个人,坐在地上的灰色软垫上,低头着自己的双手,听见开门声,没有任何反应。
“大巫。”格拉西亚喊了一声。
大巫如梦初醒地抬起头,他们俩,双手在膝上整理一番,背到身后,这才站起身来:“两位。”
“克洛斯最近生了场病,库亚医生让我们来找您求一个健康祝福。”格拉西亚道。
病人应景地咳了两声,语气虚弱道:“麻烦大巫了。”
“职责所在,”大巫点点头,“两位稍等。”
他收了软垫,来到木头桌子旁整理所需的物件,格拉西亚则走到门口,低声告诉侍者:“病人不能吹风,把门关上吧。”
“这……”侍者了一眼大巫,“您?”
“健康第一。”大巫点点头,“关吧。”
于是侍者关上了门,退出了屋子。
格拉西亚瞧了克洛斯一眼。
克洛斯心领神会。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第一步完成了。
大巫领着他们站到壁炉前,口中念念有词,向火里依次投入木块、冰块和草片,接着在火苗顶端虚抓一把,手中紧攥温暖的空气,在克洛斯额前一挥。
“为您祝福,克洛斯阁下,愿您身体无恙、平安健康。”大巫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动作。
克洛斯望向格拉西亚:动手?
格拉西亚试探地向大巫走了两步。
但大巫抬起头,开了口:“已经完成了,阁下。”
只能按原计划走。
“感谢您。”克洛斯点头致谢,“其实我们今天来,还想详细了解一下风雪教的历史。”
“哦?”大巫的声音有点惊讶,“风雪教的历史?”
“是的,”克洛斯点点头,“我昨天,竟然见有一本的署名是风雪神,实在有点惊讶。”
大巫闻言,微微笑了笑:“风雪教在南方更盛行,这里的信息也多一点。如果二位有兴趣,我愿意和两位分享风雪教的信息,这样也有利于您融入南方领地。”
“洗耳恭听。”克洛斯应下。
大巫示意两人在桌边坐下,从桌上拿了一个小小的木制神像:“风雪神的样子,想必两位都熟悉,曼恩堡的风雪之庭里有,拜神礼等重大仪式上也会出现。”
克洛斯应道:“确实。”
格拉西亚则接过神像,仔细打量——性别模糊、衣着中性,确实是霜星的特色。
“这就是他的真实形象。”大巫道。
克洛斯愣住了:“你们……呃,还知道神明的形象?”
“没错,风雪神生于虚无,处于风雪,为自己命名、为自己无处不在,凝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大巫点点头,“两位当着我的面立下誓言,也就是当着风雪神立下誓言,所以这样的约定不可撤销、不可更改。”
“如果更改,会有什么后果?”格拉西亚问。
他的语气很轻快,蕴藏着某种跃跃欲试的挑战感,听得大巫微微摇头,声音沉下来了:“那绝不是我们想要的后果。那是心血化为乌有、付出没有回报的空寂与虚无,任谁也不会想试一次!”
“是真的吗?”格拉西亚又问,“你体会过吗?”
“我体会过不止一次。”大巫的声音显得有点空落,“有很多次,我迷失在虚无之中,险些没能返回这里。”
“是风雪神出生的虚无之地吗?”克洛斯问。
“不,不是的,那是不一样的虚无。”大巫摇头,“风雪神的诞生,是混乱变成秩序;我们的虚无,却是秩序变成混沌,那种感觉实在是……”
他的肩膀微微晃了晃,似乎有点失魂落魄,整个人松懈下来。
就是此刻!
格拉西亚动手了。
他一把抓住大巫搁在桌上的左臂,窜到对方的椅子后面,轻轻松松地反折住他的两只手臂。
克洛斯紧随其后,一把掀开大巫的帽子,隔着柔软的布料捂住他的嘴,不过因为起身太快,椅子向后砸倒,出一声沉闷的响。
“大巫?”外面有人轻声问。
“没事,东西掉了,”格拉西亚朗声道,“不要打扰大巫的仪式。”
外面的人便没追问了。
克洛斯安抚他:“让我你的脸。”
大巫呜呜闷哼。直往旁边扭动,但被格拉西亚紧紧攥住胳膊,压根没地方躲,拼命摇头,表示强烈的抗议和拒绝。
“你怕什么呢?”克洛斯好奇死了,“脸上能有什么秘密?”
一个游戏人物的脸,为什么不能呢?
他不再犹豫,伸手解开了大巫的面具系绳,抽下了脸上的黑色软面具。
入目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年纪大概比老曼恩小一点,眉眼线条柔和,偏向男性,但因为愤怒,脖颈上青筋毕露。
……不认识。
克洛斯仔细回忆。
真的不认识。
格拉西亚的表情也证实了克洛斯的想法——他也不认识。
两人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就在克洛斯愣神的功夫,大巫猛地一甩头,挣开克洛斯的手,气得嗓音都变了:“你们!你们!”
“我们就是有点好奇。”克洛斯礼貌地对他笑笑,“现在没事儿了。”
格拉西亚也松手了。
——只松了一只。
他依然站在椅子后面,用左手手指巧妙地卡住大巫的细弱手臂,右手摸索到大巫的脖颈,推着他的脸颊向上一抬,把对方的脖颈推成了一条直线。
于是他能换个角度细对方的模样:“唔。”
“格拉西亚!”大巫想喊,但因为脖颈高昂,声带振动的空间很小,声音反而不如正常的说话声大,“住手!”
“我们也不认识你的脸啊,”格拉西亚掰过大巫的脸颊,打量对方的样子,“为什么要瞒呢?”
“为什么要瞒呢?”克洛斯重复道。
他们的目光纯净而专注,像医生一样,端详着眼前的实验小鼠。
“因为神明……神明……”大巫仰着脖子,说法实在费力,“不可见大巫的脸……”
“我们见了耶,”格拉西亚道,“会怎么样?”
“会坠入……坠入虚无……”
大巫借着格拉西亚的力量向后仰,抬脚踹在桌腿上,反作用力把椅子撞得向后退。
格拉西亚松了手,向侧边退开。
“多有冒犯。”克洛向他道歉,将软布面罩还给对方。
大巫又急又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往门口走:“我——我可是大巫!我可是南方领地的宗教领袖!”
格拉西亚没理他,一直在搓右手指尖。
他的右手刚刚接触到对方的脖颈,手感冰凉,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体温原因,现在越想怎么越觉得……
大巫已经戴上帽子,拉开了门。
寒风灌入屋里。
“等等,那不是脸!”格拉西亚一个激灵,“那是——”
克洛斯反应极快地要去抓大巫,但和外面的侍从撞了个满怀,揉着额头往后退。
“您怎么了?”侍从已经把大巫接住了,见呼吸不畅的大巫,又屋里的两个年轻人,“怎么了?”
“作法太伤神了,还被炉火呛了一下,伤了喉咙。”格拉西亚见有人来,面不改色地胡扯,“请大巫好好休息吧,我们今天就不打扰了。”
大巫没说话,挥手示意侍从带他走。
“他脸上怎么了?”克洛斯低声问。
“是假皮肤!”格拉西亚的语气很笃定,“凉成那样,反正不是正常人的皮肤触感。我们恐怕还没见他的脸。”
“那——”克洛斯愣了一下。
格拉西亚转过头,对着前方大巫离去的身影,突然喊出声:“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大巫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大巫?”一旁的侍从问他,“您还好吗?没事吧?”
“没事,没事。”大巫连连摇头,“替我通传领主,我要见他。”
“其实领主已经在东边的屋子里了,”侍从告诉他,“等您好一阵了。”
“好,好,”大巫道,“我这就去,谁也不要来打扰我们,听见了吗?”
“我明白了。”侍从应下,送他到了屋门口,乖乖退离。
大巫关了门,转过身来掀了帽子,脸色铁青:“系统绝对出问题了!”
窗边的老曼恩关上窗户,转过头来:“怎么了?”
“还是那个格拉西亚。”大巫低声喝道,“他上次捅了你,这次更厉害了,掀我帽子,还拆我面罩,还把克洛斯带上了!”
“真的?”老曼恩惊得睁大眼睛,“上次他无缘无故砍我,我还以为是系统故障呢!”
“肯定是你平时太宠爱他,恣意妄为的指数到了上限。”大巫心有余悸地摸摸脖颈上的冰凉皮肤,“还好这层皮。”
“确定没被他们现吧?”老曼恩问。
“确定,不然游戏肯定会立刻倒回起点。”大巫松懈下来,“我可不想再玩一次了!”
“都玩十八次了,”老曼恩坐进椅子里,“主要是没有存档点,烦死了!”
“很快就结束了。”大巫反过来安慰他,“婚礼结束就能打出完美结局,这样,所有结局就集齐了。”
“就差这一个结局了。”老曼恩点点头,劝服自己,“这次肯定没问题。”
“但这次的人设也太奇怪了。”大巫皱着眉,“他上次用斧头杀你,那次真没其他疑点?”
“真没有。”老曼恩点头,“提着斧头就来了,没有任何矛盾作铺垫。所以我以为是系统错误。”
“说不定就是系统设置,难度越来越大,”老曼恩猜测道,“第一次玩的那局,那个儿子你记不记得?单名叫‘言’,那一次真简单,可惜那时候我们不会玩。”
“太可惜了。”大巫叹了口气。
“最近我们离他们远点,尽量不要接触,”老曼恩劝他,“婚礼上最后见一面,就大功告成了。”
“还要防着克洛斯。我他对格拉西亚言听计从的,这次居然也跟着掀我帽子。”大巫皱着眉,“希望之后别出什么岔子了。”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