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钰睡到了自然醒,已经次日巳时了(九点多),美美的舒展了一个大懒腰,被众人伺候了穿戴整齐。
秋菊在身后,给李钰重新整理着发型。
想到头上依然还是要顶着哪吒那样的两个大包,李钰也是哭笑不得,对于这种滑稽的造型,却又无可奈何。
秋菊知道,这家主不喜欢这个发饰,便柔声相劝:
“郎君无需着急,待过了元正,(正月元日,又叫大年初一)便到了束发的年龄,界时,郎君便可不再梳理,这种发式了。”
随便嘀咕了两声,天知道李钰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左右不过都是掩饰尴尬罢啦。
惹的秋菊在身后偷偷的发笑。
李钰赶紧梳洗打扮,因惦记着铁锅的大事,匆忙吃了一个胡饼,喝了些许米粥,便带着几个丫鬟侍女,朝前头赶去。
这次身边的几个丫鬟,李钰一个也不认识,昨晚值班的那四个,估计已经下班了吧。
待进了正厅,发现昨晚的候三郎,带着几个奴仆,已经规矩的站在厅里等候。
众人见了礼之后,候三郎首先说话:
“启禀郎君,昨夜,小人就使人通知了所有庄子。
铁匠和木匠,早已经在外院等候,铁匠四十六人,木匠七十三人此刻都聚集在府外,等候郎君招见,还请郎君吩咐。”
李钰忍不住又在心里感叹,老爹真是英明无比,留下这诺大的家业,自己想做些事情,可真是方便的很:
“哦,知道了,那就叫铁匠们先进来。”
“诺,请郎君移步前院偏厅。李二狗,你去传那些铁匠,入偏厅等候,不可喧哗。”
旁边一个长随应声而出,答应了一声,便自离去。
李钰疑惑的问道:
“怎么还要去前院的偏厅?
这里不行吗?本郎君看这里挺大的呀,就是几十个人,也完全能够容的下。”
候三郎立马回话道:
“启禀郎君,这是正厅,乃是待客之所在,那些庄户…
哪有资格进来,便是去偏厅招见,都是抬举他们了。”
李钰这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是招待贵客人的,这样的话,那些铁匠,倒是确实不能来这里。
否则将来秦琼和程咬金,这种客人来了,怎么办?
用这招待过奴仆,庄户的正厅,再去招待当朝的一品国公,岂不是惹人笑话。也显得怠慢了许多。”
想通了此节的李钰,便直接说道:
“既是如此,你前面带路,某家这便去偏厅就是。”
“是,家主。”
李钰站起身来,以为又是像昨晚一样,从正门出去前边,谁知道候三郎带着一众长随,从正厅的右边一个门洞穿梭而去。
李钰忍不住又心里埋怨起来,终究没有后世省心,一家人就三室一厅,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各个房间。
这里五花八门的,没人带路还真没有办法。
不出一柱香,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一个院子套着一个,也真是醉了。
随既又自己反驳了自己的想法。
前世总是觉得房子太小,恨不得有一座十亩地的别墅…这会儿实现了,又来埋怨些什么…
跟随着候三郎,这里转转,哪里晃晃,李钰带着几个丫鬟,拐进了另一个院子,来时的路,李钰已经忘完,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简直九曲十八弯。
说是偏厅,只是个说法名字而已,李钰发现,这个客厅和之前的正厅几乎一模一样,没什么不同之处吗!
大小也是如此,刚一坐下,就听见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几十号人在那个二狗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在二狗的指挥下站定,开始行礼,:
“见过郎君。”
“郎君安好…”
声音参差不齐,花样繁多,但是礼节也算是到位,只是一片乱哄哄的,有点惨不忍睹。
等众人见礼之后,又恢复安静,李钰看着几十个铁匠农户,穿着打扮都差不多。
好多人衣服上,都是补丁摞补丁,看来这就是大唐,最底层的人群了。
过的还真不咋滴,不过虽然穿的破旧,精神方面,却都非常饱满,想来是都能吃饱饭的。
李钰的同情心,加骨子里的善良天性,又开始泛滥起来,
扭头就对着前边的一个丫鬟说道:
“某欲赏他们些布匹,做几件衣服,你看这事儿,该如何操办?”
丫鬟听完,立马弯下腰:
“回郎君的话,只需通知一下库房就成,
按照每人所需,支取出来,分下去便是,只是库房的钥匙,在司徒娘子身边的二等侍女,桃红姐姐手里。
若是家主要赏,奴婢这就是去司徒娘子处禀报,再由桃红姐姐,使人领取,不过还得叫人去王家娘子那里登记在册。”
李钰沉思着:原来王可馨是管事的,类似后世的经理,
司徒云砂是会计加出纳,进出都由司徒掌控,等于是财务室一把手了。
了解过情况,李钰便抬手指着另一个丫鬟道,汝等两人分别去办,一人去王姐姐那里,一人去司徒娘子院子里,再带上几个仆役,去库房领取,”
“诺,”
两人福了一礼,一起离开。
那边候三郎,赶紧指定了三四个仆役跟了上去。
厅中的几十个铁匠,瞬间就炸了锅,都开始窃窃私语。
本来老爵爷故去,所有庄户都在担惊受怕,不知道这小郎君,要是继承了家业之后,会是何等的模样。
很多人都担心,课租如果上涨的太多,让人无法接受,可是啥办法呢?
朝廷分的土地也有,奈何一亩地就出那一石多,当然要租一些府里的田地贴补了。
这小郎君继承家业,让你种你才能种,让你交多少就得交多少。
几个庄子的人,虽然不至于闹起来,不过也是人人惦记此事。
如今看这小郎君第一次招见,便直接要赏赐布匹,众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看样子,这小郎君也和老爵爷一般的良善,估计不会涨课租吧。
众人忍不住互相讨论了起来,有说郎君心底善良的,有说老爵爷教导有方的,一时间整个偏厅全是哄闹声。
府里的丫鬟,仆役等下人,却没有一个人乱动,乱说话的,全都是规规矩矩的站着。
高下立判,旁边的候三郎立马给二狗打了一个眼色,二狗会意,抬高着嗓门;
“安静,安静下来,不得喧哗。”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这可不是村里头的晒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可是县男府里的大厅。众人连忙垂下头,收声憋气。
也不能怪这些人无礼,都是地道的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多规矩可言?
好多人第一次进府,若是没有二狗带路,指不定迷路到那个角落去了,哪见过这等场面。
等安静下来以后,二狗出声提醒;“你等还不谢过郎君恩情?”
众人又纷纷行礼,这个说谢过郎君,那个说多谢赏赐,…
李钰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行礼,心里顿时像被十个烫斗,烫过一样舒服,前世里,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个十分善良慈祥的人。
碰到残疾人,或者乞讨的老人,母亲都尽量多给十块八块的,并且从小就教导李钰,做人可以没有太大的事业,
也可以普普通通一生,但是要有底线,不论你在哪个位置,什么身份,善良,永远是做人第一要紧的事儿。
李钰从小就被前世的母亲,养的一副菩萨心肠。
对待穷苦百姓,李钰也不抠门小气,这来了唐朝,又是土财主,就随意了许多。
待众人谢过了礼,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铁匠往前站了出来:
“不知郎君要我等干些什么活计,但请吩咐,我等无有不从。”
李钰赞叹,终于有一个聪明人了,得了赏赐,还知道问问干活的事儿,
看来此人是众人推举出来的头头,估计手艺也不会差劲到哪儿。
于是问道:
“汝乃何人,手艺如何?”
老头回答,是十里破小王庄的庄户,张老实,又听见问自己拿手的手艺。
顿时露出自信的笑容;
“小老儿自十五岁起,就跟随祖辈们学打铁,如今已经四十年了。
不敢夸口,单说这四十年的苦功,咱们这五个庄子里,还真找不到第二个,郎君若想打出什么物事,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