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喃盯着顾间桌子面前的狼藉,终于忍不住开口，委婉地制止：“顾间，其实你学的挺快的了,但还是别包了吧。”
顾间：“？”
顾间不解：“为什么？”
“你觉得呢？”梁喃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
闻言,顾间定定地看着梁喃,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黑眸里也毫无波澜。
梁喃连忙解释：“你包的这些太散了,一下锅馅就会漏出来，所以估计也不会把你的下锅，我感觉有点浪费粮食。”
听完,顾间脸上也丝毫波动都没有，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梁喃，倒教梁喃无端有些心虚。
过了两秒,他冷淡地“哦”了一声，把刚拿的饺皮放了回去。
然后顾间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他的双手被饺皮上的面粉沾染，掌心的些许地方泛着白,但他也不去擦,就任由它们停在那儿。
还别着头，不看梁喃。
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梁远山手上的饺皮。
梁喃：“……”
梁喃抿抿唇，手肘戳了戳顾间：“顾间，你是不是生气了？”
停顿两秒，顾间才回她,但是看也没看她一眼：“没有。”
梁喃：“……”
“哦。”梁喃盯着顾间看了两秒，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你继续包吧。”
“行。”
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几乎是在梁喃话落的瞬间，顾间的声音立马跟上。
梁喃：“……”
顾间转过头补充说：“我也是为了多练,下次能包好嘛。但我这次会注意，量都弄少一点。”
“不用，你开心就好。”梁喃面无表情地挤出一个笑容。
“那也行。”顾间勾起唇，迅速点头应下。
梁喃：“……”
梁喃他们三人都很熟练，包得很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包得差不多了。
顾间说明了自己不太会包饺子和原因，叶慧娟点点头，也没刻意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
他们家除夕一起包饺子这个传统也主要是希望忙碌了一年下来，家里人可以在最后的一天里，坐下来再一起做一件事，算是一种仪式感。其余的倒是其次。
接着叶慧娟就去厨房准备年夜饭，梁远山跟着去打下手。
顾间望了一眼，正要询问叶慧娟需不需要帮忙，梁喃拽住他：“别去，他们俩配合得好着呢，我们不用去打扰。”
闻言，顾间便作罢。
两人躺在沙发上，梁喃觉得有些无聊，她透过窗户，扫了一眼外面黑茫茫的夜幕，忽然想起什么，拽了拽顾间的袖子：“阿间，我让爸妈买了仙女棒，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顾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挑了挑眉：“好。”
“外面冷，你把羽绒服穿上。”顾间把梁喃的羽绒服递给梁喃，接着穿上自己的羽绒服，“把围巾也戴上。”
梁喃急着出去玩，摆摆手，拿起仙女棒就往外走：“不用了，就玩一小会儿，戴围巾多麻烦。”
她瞥了眼还在后面的顾间：“你真墨迹。我不等你，我先出去了。”
然而一开门，彻骨的寒意铺天盖地地涌来，梁喃登时打了个哆嗦，脖子本能地缩起来。
正要关门转身，脖颈处就落下软绒的触感。
顾间拿起手中的粉色围巾，一圈一圈地给梁喃围上，晲她一眼：“都说了让你拿条围巾。”
梁喃鼓起腮帮子。
温暖的感觉很快袭来，很快，下巴和嘴巴接连被盖住，但是顾间还没停手，仍在慢条斯理地一圈圈围。
梁喃拍了拍他示意可以了让他停手。
顾间没反应，盖住她的鼻子，堪堪只露出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
梁喃感觉呼吸没那么顺畅了，鼻息里还能闻到围巾上淡淡的香味：“你干嘛呀？”
“长点记性。”
话落下的瞬间，顾间手猛地往下拽围巾，系紧。
梁喃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一怔。
顾间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拿起梁喃手中的仙女棒，迈步离开。
过了两秒，梁喃才回过神，双手扒拉下围巾，气鼓鼓地狠瞪了顾间的背影一眼。
除夕夜人人都忙着阖家团圆，透过窗窗明亮，隐隐约约能听到家家户户的欢笑声。
加上又是冬季的夜晚，天气寒冷，夜幕暗沉，路上压根瞧不见人，只有霜白色的灯光和头顶忽明忽暗的灯笼照亮，显得十分孤寂。
梁喃从顾间手中抽出一根仙女棒，伸直，笑吟吟道：“你帮我点一下！”
“好。”
孱弱的火苗摇摇摆摆，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似的。
然而在仙女棒点燃的一瞬间，“滋滋”的小火花溅成一朵小圈。
在黑暗里开出明亮的花。
梁喃兴奋地蹦起来，左手又拿了一根点燃。
“好看吗好看吗？”梁喃兴冲冲地一边摇一边问。
顾间收回打火机，注视着梁喃。
周围全是黑暗，只有梁喃这里亮起细小的灿光，火光映出女人娇媚的小脸，小脸被毛茸茸的围巾遮得严严实实的，眼睛又黑又亮，倒映出仙女棒的火花。
于是成了黑暗里的亮光。
顾间勾唇笑了笑：“好看。”
两根仙女棒尽数熄灭之后，梁喃这才抬起头，发现顾间一直靠着墙没玩：“你怎么不玩啊？很好玩的！”
顾间极轻地“嗯”了一声，身体一抬，缓步往梁喃这边走：“可我发现了一个更好玩的。”
“什么呀？”梁喃迷茫地问。
说话的功夫，顾间已经走到了梁喃身边。
他微微弯下腰，凑到梁喃耳边，眉眼轮廓立体深邃，教人忍不住溺进去。
他刻意地压低声音说，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像是在诱哄：“梁喃，这儿没人。”
“对啊，这儿是没人呀。”梁喃环顾一圈，疑惑问，“而且还黑黢黢的，你要玩什么啊？”
顾间凝视梁喃两秒，突然笑出声，捏着梁喃的下巴，往上抬起。
大拇指在女人红润的嘴唇下方打转摩挲，狭长的黑眸缓缓眯起：“真不懂假不懂？嗯？”
梁喃凝视着男人的眼睛。
黑眸比夜幕还要深沉，不动声色地，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是梁喃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梁喃眨了眨眼睛：“……哦，好像知道了。”
她鼓起腮帮子，有些犹豫：“可是等会儿就吃饭了，而且这是路上，万一有人经过怎么——唔。”
然而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道柔软的微凉就强势地将其尽数封堵。
梁喃的身体全靠在冷硬的墙壁上，头颅被高高抬起，炙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逼仄的空气里发酵缠绵，一时竟分不清楚谁是谁的。
没过一会儿，梁喃的喘息便急促起来，小手忍不住推顾间的胸膛。
顾间凑在梁喃的耳边，沉沉地笑起来，嗓音哑得不行：“看来宝贝太久没亲了都生疏了。”
梁喃气鼓鼓地去拍打他。
顾间任她打着，薄唇缓缓下移，给她留着喘息的时间。
却没碰上熟悉的细嫩皮肤，而是毛茸茸的针织物。
顾间晲下眼，瞧见梁喃脖颈处围得严实紧密的围巾，忍不住皱起眉，心里暗骂了一声。
等他沉着脸将围巾褪下时，唇瓣刚碰上梁喃细长的脖颈。
忽然，空旷的马路上传来了说话声。
“兄弟，咱哥俩儿也大半年没见了，真的，这些年哥心里觉得怪对不住你的。”
“没有，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
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兄弟俩喝醉了，竟然跑出来吹着寒风絮絮叨叨地谈起心来。
“……”顾间对此面无表情，重新埋入梁喃的脖颈里。
然而梁喃就像惊弓之鸟，两人声音出现的瞬间，她的脊背就倏地绷直，一感受到顾间的靠近，她连忙就推开顾间：“有人，不要了……”
但自从两人回来后，仅有的几次的亲吻也都只是蜻蜓点水，加上顾间明天就要回江城，然后出国出差，而梁喃还会再在余溪住个十几天，又会分隔许多天。
顾间哪舍得放过这个机会，手掌捂住梁喃的嘴，“嗯”了一声：“那你别出声。”
约莫十米远的灯光下，两兄弟手中拿着酒瓶子，说起过往心酸种种，忍不住一边灌酒一边痛哭流涕。
而隔了一堵墙的黑暗里，缠绵勾扯，惹了一池春水。
……
梁喃和顾间几乎是卡着吃饭的点进的家门，一进门，恰好叶慧娟从里面出来：“你们俩跑哪儿去了？刚好饭菜都好了，快去洗手吃饭。”
“玩了会儿仙女棒。”梁喃安静地答道，接着径自走进卧室里。
屋内的灯光明亮温暖，熟悉的春晚的声音在电视机上响起。
一道道精致的家常菜摆满了整个桌面，缕缕往上冒着热气，菜香四溢。
四个人依次落座。
叶慧娟给梁喃加了块红烧肉，瞥一眼：“我记得你刚才还不是穿这件啊，怎么，大晚上地还跑屋里换件衣服？”
梁喃拉了拉高领毛衣的领子，闷着头说：“除夕夜嘛，换一件红的，喜庆点。”
“一天到晚花里胡哨的。”叶慧娟瘪嘴，扭过头给梁远山夹菜。
身边传来男人闷沉的极小的笑声。
梁喃斜低着头，狠狠地剜了顾间一眼，用口型说道：“还笑？都怪你！”
顾间挑起唇，在桌底下握住梁喃的手，轻捏了一下表示安哄。
“小顾，你也吃啊！”叶慧娟说，“喃喃说你口味淡，喜欢吃鱼，我今儿特地做的清蒸鱼，你尝尝伯母的手艺。”
闻言，顾间怔愣住。
梁喃也惊讶地眨眨眼。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能明显感受到，叶慧娟起初对顾间的印象并不好。
瞥见顾间失了神，梁喃手肘戳了戳他，打趣道：“愣着干嘛？怎么？看不上我妈的手艺啊？”
顾间连忙道：“没没没，没，没有的事。”
梁喃被他惊慌失措的表现逗得咯咯笑。
“你这丫头！不会说话就闭嘴吃饭！瞎扣什么帽子呢？！”叶慧娟瞪了梁喃一眼，给顾间夹了一筷子肉。
“谢谢伯母。”顾间受宠若惊。
“谢什么？！”叶慧娟笑着摆摆手，“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谢谢。”
顾间猛地抬起头看向叶慧娟。
叶慧娟冲他善意地笑了笑。
其实她的诉求一直很简单，只是希望梁喃能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疼她的人就行。她这几天没少观察顾间，到现在，她相信梁喃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菜吃得差不多之后，叶慧娟就张罗着去下水饺。
熟透的水饺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各个白润浑圆，瞧着诱人至极。
“快尝尝！”梁喃笑眯眯地对顾间说，“我妈调的饺馅可是一绝！”
顾间笑着点点头，拿起一只咬了一口。
的确如梁喃所说，饺馅咸度适中，味道鲜美。
顾间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正咀嚼着，突然，牙齿忽然咬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顾间皱起眉，吐出来看。
是一枚一元钱硬币。
“这是什么？”顾间疑惑不解。
梁喃扫了一眼，惊喜道：“今年的硬币被你吃到了啊！”
见顾间不懂，她便笑着给他解释：“每年除夕夜的水饺里都会选一个水饺放一枚硬币，吃到硬币的人来年就会有很多福运。”
“恭喜你啊！”梁喃笑眯眯道。
“呦，今年小顾吃到了！”梁远山应和。
叶慧娟也跟着道：“小顾明年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三人接二连三地开口，给予诚恳又真切的祝愿。
许是光线太刺眼，又许是水饺往上直冒的热气温度太高，教顾间忽然恍惚起来。
……
吃完年夜晚之后，一家人便坐在沙发山边看春晚边唠嗑。
梁喃家里没有守岁的习惯，所以到了十点半，叶慧娟就接连打起哈欠，催着众人去洗澡睡觉。
梁喃看了一眼时间，支支吾吾道：“爸妈，你们睡吧，我再看会儿，今年春晚还挺好看的。”
“你可拉倒！”叶慧娟毫不留情，“刚都见你打多少个哈欠了，还看什么看？赶紧上床睡觉去。”
梁喃还要挣扎：“妈，这才十点半，哪有人睡这么早啊！我平常都是快一点才睡的，现在根本就睡不着啊！”
“你说什么？！”叶慧娟瞪大双眼，“一点睡？！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不是都说的最晚十一点就睡了吗？！！梁喃，你还要不要命了？！没看见我给你的新闻啊？！多少你这岁数的年轻人熬夜猝死……”
梁喃：“……”
“睡睡睡！”梁喃被吵得脑袋疼，“我现在就去睡！妈，你别吵了！”
梁喃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准备去洗澡睡觉。
“喃喃。”
身后传来顾间的唤声。
梁喃立马兴冲冲地扭过头。
“这个给你。”顾间把那枚硬币递到梁喃手心。
“啊？为什么？”梁喃鼓起腮帮子，伸手要还给他，“是你的，你拿着就好啦！”
“……不是说，拿到这个的人明年一年都会很有福气吗？”顾间没接，“那，福气都给你。”
梁喃怔怔地望着顾间。
顾间沉沉地注视着梁喃，黑眸似茫茫夜幕，藏着万千星子，缓缓地笑起来：“我已经够有福气的了。”
临走前，他伸手抱了一下梁喃，轻声道：“梁喃，谢谢你。”
“这是我三十多年来过的最幸福的一个春节。”
……
房屋里一片漆黑。
顾间躺在床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天花板，有些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叹下一口气，终于闭上眼，打算放空自己慢慢睡下。
就在他的意识游离在半梦半醒之时，外面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顾间挣扎着睁开眼，睁眼的瞬间，刚好撞见，门被缓缓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从来没有一天写过这么多orz虽然有点晚qaq
喜悦子！这章留评发红包惹，算庆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