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顾间才醒来。刚睁眼，宿醉的头疼让他登时绷紧下颚，眉头紧紧皱起。
停顿了片刻,他慢慢地缓过神,环顾四周。
房间很简洁,也不是很大，只有一张床和书桌衣柜,其余的装饰物很少，生活的痕迹也几乎没有，被打扫得很干净。
应该是梁喃家里的一间客卧。
正扫视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盯着窗帘缝里挤进来的明亮的光线，眼眸微滞,连忙去拿手机看时间。
“我昨天下午才回来的，萌萌你还没到家吗？”
一打开门，女人脆亮带笑的声音传来。
顾间循声看去,梁喃半躺在沙发上,在和林萌萌余雯打电话，电视机里播放着一档综艺，但她几乎没看，只充作背景音。
似乎是有所感觉，梁喃和林萌萌说到一半,她忽然扭头往后看。
见到顾间醒了，梁喃笑盈盈地问：“你醒啦！”
“什么醒了？我还在高铁上呢没睡好嘛！”林萌萌疑惑说。
梁喃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没跟你说话，我在和顾间说话。”
林萌萌：“……”
在她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顾间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坐下。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觉,房内其实十分安静，只有客厅沙发这处有声音。
他停顿了一下，问：“伯父伯母呢？”
梁喃顺势靠在他身上，把手机上的麦关了，软软地答道：“他们去买年货了，顺便去看看我小姨。”
她摸了摸顾间的头：“你头疼不疼啊？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吧。昨天我妈煮了，但你睡着了，也没法喝。”
顾间搂住梁喃的腰，头靠在她脖子里：“还行，不用，你告诉我怎么弄，我自己去弄就行。”
“诶，梁喃人呢？”
林萌萌和余雯聊了半天才察觉到梁喃许久没说话了，扯着嗓子在手机里喊。
梁喃淡淡瞥了一眼，手指轻点，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你可拉倒吧。”梁喃拉开顾间的手，站起身，“我去给你煮醒酒汤，你去洗个澡吧。”
等顾间从浴室出来时，桌上除了有一碗醒酒汤，还有一碗白粥和一笼汤包。
袅袅地冒着热气。
顾间脚步顿住。
“顺手帮你把早饭热了一下。”梁喃躺在沙发上说，“你赶紧吃吧，我午饭都吃过了。”
顾间盯着梁喃看，过了两秒，才去吃饭。
暖阳斜穿过窗户，灿黄光束里，细小浮尘在其中轻快地漂浮。
光线笔直，落在沙发上。
窝藏着一圈的橘黄。
室内很安静。
只有电视机发出综艺节目的声音。
顾间吃完饭后，坐上沙发，环抱住梁喃，梁喃也顺势搂住顾间的腰。
他们也不做什么，也没说什么，只抱着，看着综艺里的片段，任由阳光染上发丝轮廓，晕染得像昏黄的老照片。
任由彼此，浪费时间。
许是吃过饭后容易困顿，又许是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太舒服，梁喃躺在顾间怀里，打起了哈欠，眼皮也越来越沉。
“要不要吃个苹果？”头顶传来男人的询问声。
梁喃困倦极了，闻言，懵懵地点了点头：“好。”
顾间松开抱着梁喃的手，从果盘里挑了个瞧着红一点的苹果，右手拿起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起来。
苹果皮一圈圈地整齐褪下，露出淡黄色的果肉。
顾间切出一小块，递到梁喃嘴边，梁喃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咬下咀嚼。
顾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切了一块，递去。
然而却许久都没传来动静。
顾间扭过头看，忍不住笑了。
梁喃头靠在顾间肩上，眼睛已经困得闭了起来，嘴巴还在麻木地咀嚼未尽的果肉。
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还醒着。
顾间无奈地把苹果放下，弯身，轻抱起梁喃。
梁喃却因为这个举动被打搅到，眉心微蹙，眼睛惺忪地半睁，迷茫地“啊”了两声。
“去床上睡。”顾间说。
梁喃因为困倦反应有些慢，过了两秒，才“哦”了一声，重新趴进了顾间的怀里。
把梁喃小心放上床后，顾间拿起松软的被子，给她盖上，掖好，又盯着梁喃望了两秒，轻轻落下了一吻，接着把窗帘拉上，这才走出房间。
一开门，就撞见了叶慧娟。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顾间出来时，她正站在客厅里，身体对着梁喃卧室的方向，在看顾间。
顾间的脚步瞬间顿住，两秒后，才回过神：“伯母……你们回来了？”
叶慧娟注视顾间半晌，点了点头：“喃喃睡了？”
顾间颔首：“是。”
“那……伯母，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顾间说。
停了一会儿，没等到叶慧娟的回复，顾间微颔首，抬步离开。
叶慧娟看着顾间的背影，余光里瞥了一眼桌上削好的苹果，表层已经开始氧化。
脑海里浮现出她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欸，小顾。”叶慧娟突然唤住顾间。
顾间脊背瞬间绷直。
他慢吞吞地转身，却垂着眼皮，没看叶慧娟：“……怎么了？伯母。”
叶慧娟问：“也没啥事儿，你昨晚不和老梁喝了许多酒吗？头疼不？要不要伯母给你煮点醒酒汤？”
按照余溪的传统，除夕夜要吃水饺，所以每一年的大年三十白天就会准备饺馅饺皮，下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
中午吃完饭，一家人坐着聊了会儿天，没多久，叶慧娟就端来饺子馅和饺皮：“行了，老规矩，自己包自己的，不包的没得吃。”
她今年准备的馅是猪肉芹菜馅的。
话音落下，梁喃和梁远山便习以为常地开始拿饺皮。
叶慧娟那话自然是夸张，但除夕这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是他们家的传统。
过了一会儿，梁喃忽然察觉到什么，扭过头，看向顾间。
顾间正在看她。
眼神晦暗不明。
梁喃视线下滑，看向顾间的手掌。
顾间的手很大，衬得掌心里的饺皮越发小巧，饺皮里放了一块较小的饺馅，然后……
没有动作了。
“你怎么不动了呀？”梁喃用手肘奇怪地戳了戳他。
顾间安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梁喃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什么，“噗嗤”笑出声，惹得梁远山和叶慧娟纷纷看过来。
梁喃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又忍不住低下头偷偷憋笑。
手指被捏了一下。
痒疼的触感袭来。
梁喃循着手臂看去，顾间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梁喃这才止住笑，悄悄凑到顾间耳边：“你怎么这个都不会呀？你除夕没包过饺子吗？”
“没。”顾间想了想，说。
梁喃奇怪地瞪大眼：“那你除夕都是怎么过啊？不吃水饺吗？”
“我也记不清了。”顾间说，“好像是吃的，但应该是家里阿姨包的。太久远了，不记得了。”
梁喃定定地盯着顾间，点了点头，手肘轻轻戳戳顾间：“那你看着我，跟我学。我从小就被我妈教着包饺子，所以我之前不是什么厨艺都不会嘛，但包饺子包得可漂亮了！”
她快速包完手中剩下的，又拿了块新的饺皮，教着顾间一步步做。
“喏，你把饺子皮平摊在手掌，夹点饺馅，你刚弄的太少了，你看一下我的。”梁喃指了指，“大概这么多比较好。”
顾间依葫芦画瓢。
梁喃扫了眼，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就按住这里，然后再这样……”梁喃一边小声地说，一边做。
话落的瞬间，一个小巧精致的元宝形水饺就好了。
顾间盯着梁喃手中的水饺，停顿了一会儿，安静无声地抬眼看向梁喃。
梁喃已经在包下一个了，嘟囔着说：“是不是很简单？好了，你自己试着包吧，不过前几个可能不太好看，也是正常的，多包几个就好啦！”
半晌后。
顾间的眉间染上星点笑意，像是包出了兴致，又要再去拿一块饺皮。
梁喃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顾间，见状，果断地按住他的手臂：“顾间。”
“嗯？”顾间嘴角轻微勾起，“怎么了？包饺子还挺好玩的，就是我包的好像不太好。”
梁喃安安静静地说：“没有，你包的很好。”
“真的吗？”顾间有些不敢相信。
“嗯。”梁喃淡淡地笑着，“包得很好，下次别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应该还有一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