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侦察(1 / 1)

来到中越边境一个月左右,我们接到第一个任务。本来吃过晚饭自由活动,全班突然被紧急召集开会,连长、指导员和排长罕见的一起来到,班长脸色不太正常的站在一旁。

连长开门见山地说,“弟兄们,你们班要去执行任务,潜入敌人境内观察越军部署,有向导带领走小路,一天一夜后返回。这是前线指挥部部署的重要任务,事情成败关系到我军的战略安排,你们一定要圆满完成任务!”

指导员接着说,“这是我们连队到前方第一次行动,不能有任何的失误!困难是有的,可困难是可以被克服的,而不是被吓倒的。”他停了一下,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班长,继续说道,“有的同志总是讲究客观条件,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什么都行的话还要我们侦察兵做什么?你们班是全连唯一没有伤病减员的班,又是训练成绩最好的班,连队对于你们完成任务有很大的信心。告诉你们,团长、师长都在东北看着我们,不要给我们xx军丢脸!”

我们都有些面面相觑,虽然我对指导员感觉不好,可他平素倒是很注意形象,不太当众说什么狠话。不知道班长说了什么让他如此的恼火,话中很多的火药味。

“好了,你们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要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你们班一向表现优异,只要小心,完成任务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连长一旁和稀泥,排长官衔不够,没有机会插嘴,有些尴尬的看着。

连长和指导员走后,班长给我们讲述了要执行的任务。我们先去前线营地,有当地的向导将带领我们潜入越南境内,观察一处重要地形,指挥部怀疑有越南军队的秘密阵地。我们将守候一天,主要观察和记载越军的活动,完成任务后就回来,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不惊动越南军队。

排长和班长确定了回来的时间和路程,如果我们在最后期限内没有回来,他将带人前去接应。

会议很快结束,自从来到前线,我们就不再是有枪无弹,每天完全实战装备。所以大家再次检查了武器装备后,班长就领队连夜出发,路上他依然拉着脸。

王文革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没走多远,不停的拉肚子。为了等他,我们走走停停,半个小时还没有走出一公里。不得已班长让他自己回连队。

没有王文革的拖累,我们恢复正常行军速度,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遇到第一处哨卡,南方xx军的一个连完全封锁了这个路口,原来我们连队驻地距离边境并不远,只是山高林密,交通不便而已。

反复核对了我们的身份和口令,如临大敌的哨兵才放我们进了营地,哨卡处一挺轻机枪严阵以待。和他们聊天才知道,这支部队三个月前就被调过来,同越南人打过几次照面,吃了些亏,所以小心异常。他们说越南兵都是老油条,战斗经验丰富,加上个个亡命,是很难缠的对手。而且越南特工胆子很大,中国话说的好,敢于渗透到我方境内,颇有些防不胜防。他们被越南特工偷袭了一次后,发了狠,营地周围砍出一片开阔地,除了两条通道外都布上地雷,营地晚上也有严格纪律,没有口令行动的人,岗哨一律开枪射杀,还曾经误伤过自己人。

我们仔细观察营地,确实每个帐篷、掩体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规划的都是直线,火力能够舒展。营地里也没有很多人来回走动,不只是门口哨卡有哨兵,营地里几个关键位置都有机枪阵地,还有游动哨来回巡视。

我们没有立刻行动,被安排住进一个帐篷,睡了三个小时,早上两点醒来,吃了饭,有向导领着出发。向导是当地的民兵,熟悉所有小路,更是丛林长大。他走在最前面,我在第二的位置,马有财第三,然后是班长,其他人顺次,最后是副班长收尾。每个人距离保持在三米左右,稍微有点密集,但丛林夜间行军距离再远,就有失散的危险。

向导开始走得很快,一个小时候就慢了下来,不时地停下观察,夜色中更多的是倾听。走过一处山坳,他回身来说已经过了边境,进入越南境内。我没有看到任何的边境标志,这片荒无人烟的山林不知道界限是如何划分的,肯定没有人能说得清哪里是越南,哪里是中国。难怪两国打仗,希望打完仗后不再是一笔糊涂账。

小路左拐右拐,开始我还想着记路,担心向导被打死我们走不回来。走了几个关口,翻了几座山后,我已经晕头,除了清除大致的方位,彻底的放弃了记路这回事情,只是紧紧地盯着向导的脚步,跟着他的脚印走,私下里我很怀疑越南人没有在来往的路上有埋伏,地雷也好,竹签也好,陷阱也好,我都没有兴趣尝试。

向导在一处山脚下停住,等班长上来说,山上有个草棚,越南军队有时候会派人设开放哨,越南特工也经常在这一带活动。预定的观察地点在这座山后,那边地势一马平川,坦荡很多。如果我们直接上山,有可能遭遇越南人,绕过去要多花至少一倍的时间。他问我们想怎么走?

班长有些恼火,问他为什么不早提?向导也很委屈,瞪起眼睛说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只是让他来领路,还以为我们知道这个情况。弄得我们都哭笑不得。

班长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钟,天色发亮,他看了一眼副班长,命令向导领路,从丛林里绕路过去,说宁可慢一点,也要行动保密。

杨叶似乎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班长就瞪了他一眼,身旁的副班长拉了他一下,他终于什么都没说。自从师部下来,他还有些傲气,这一个多月的折腾,少了不少的棱角,开始知道自己在班上的位置。有些弟兄反感他,我们关系却不错,这家伙和我刚来处境差不多,算是同病相怜。

向导说道路难走,还是低估了实际情况,从我们进了丛林就是寸步难行,密布的枝藤象八角鱼一样缠绕,要搏斗前进。我们终于明白向导身上的砍刀是来做什么的,没有他在前面开路,我们不用想能前行。可他只有一把砍刀,开路速度奇慢,十五分钟走了没有一百米。照这个样子我们一天也未必能够走到。如果山顶真有越军哨所,保不准他们能从上面看到什么,发现我们的行踪跑到我们前面去埋伏也有可能。

班长叫住向导,问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径。向导回答说要顺原路折回去,再反方向绕过来,路不难走,但起码多出四十公里,而且白天附近越南山民有时也走那条路。

班长和副班长低声说了几句,宣布就地隐蔽休息,到了晚上再走最远的路,明天凌晨感到潜伏地点,完成任务后天撤退。

杨叶忍不住说了句,“是不是要请示上级?”出发前倒是配备了一部电台,副班长背着,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班长摇头说道,“电台可能暴露,敌人在监听我方通讯。我们任务事关全军进攻方向,敌情不明会让弟兄们有不必要的牺牲,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困难。”

我们藏身的地方树高林密,外面人不走到前很难发现。班长安排了岗哨,一班两人,三个小时一班,其他人休息。

运动员常说再逼真的训练也不能和真正的比赛相提并论。当我们真正要面对越南人的时候,没人能安心睡觉,个个表情都和平时训练不同,大家三五成群的一起说话。

“嘿,你说班长怎么了?”我看着有些安静的反常的卫向东。

“嗯?”卫向东好像是梦里让我惊醒,有些恍然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热带疾病来的很快,尤其是对缺乏免疫力的北方人,他要是生病倒下,我们就不用执行什么任务了。

“他是让王文革给传染了!”马有财出人意料的加入我们的谈话,通常他更在意机枪,再有时间就会睡觉。

“他妈的,那小子平常装的比谁都积极,要来真的比谁都跑的快!也不知道班长是怎么想的让他回去!”陆一鸣愤愤不平说道。

“别这么说,中文首发他也许是真的生病了。”虎子有些不安的说道,他是个善良的孩子,虽然年龄比我大,班里人都当他是个小弟弟。

“他是得了病,是胆小病。”马有财不屑的回答。

我抬头看看李卫华,他和杨叶、铁牛正谈的热闹,估计也是王文革的事。我不喜欢王文革,可也不愿意这么猜疑他,起码要给他个机会来表现。我又瞧了瞧卫向东,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没有听我们的谈话。

“我没事!”卫向东注意到我的目光,“我在想点别的事。你问班长?他肯定是不想来执行这次任务。你看,我们刚来还不适应气候和山地,没有达到百分之百的状态。通常这种任务不应该他负责,既然重要就需要级别高些的领导带队,不然事情砸了,责任算谁的?唉,官场上总有些表面下的东西。班长也是吃亏吃多了,长了点心眼。““你说我们这次任务可能出事?”

“我看班长是有点担心。”卫向东再次看看正在和副班长密谈的班长。

“你小子不去当官真的可惜了!”我忍不住叹息。

“你是夸我还是贬我?这是小儿科的东西。”他随意的摆手,“木天,你这么精明的人,没有想到我们可能出事?”

我摇摇头,自从出发后,我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你真是奇怪!”卫向东有些不解的看着我,“你是迟钝,还是无畏?”

我想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新兵连的班长,张班长,脸上有个很奇怪的伤疤,整天拉着脸,给人感觉特别的阴暗。”

“哈,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新兵的时候,他不是我的班长,但打过我们班的人,我们班长也怕他。那家伙有点疯狂。”

“他是疯子,我们拚刺刀,他差点把我胳膊打断了。”我忍不住皱眉,张班长打我一枪托的疼痛似乎又回来了。

“你想他是因为他打了你?”卫向东来了兴趣。

“不是,他问我一个问题,战场上靠什么能活下来?”

“你怎么回答?”

“我说是训练。”

“他说?”

“他没说,只是警告我不要自我感觉太好。”

“他说的对,我也看你自我感觉太好!”

下午,岗哨说有两个越南人从山上下来。我们都藏在靠近小路的丛林,想看看越南人的样子,听了这么多传说,不看看这个对手很难释怀。

来的是两个越南男人,他们个子不高,和北方人相比更象个少年,身体瘦瘦平平不会重过一百斤,头上野草般的头发,好像从来没有理发师修剪过。看不出他们的年龄,说是二十岁也行,四十岁也行。身上的黑衣服是补了又补,赤脚无鞋,不是他们手里的冲锋枪的话,他们和我方的很多边民没有任何的分别。我看看向导,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像是一家人!

越南人很随意的走路,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越南话很柔软,听起来不生硬,有些女性化。一个越南人突然蹲下来,指着地上紧张的说了几句话,另一个上来看看,像是同意。两个人握紧冲锋枪,不再说话,紧张的观察四周。

紧张了十分钟,他们搜索了四周,又小心的退回到山上去,一直保持警戒的神态。

看不见越南人,班长才让我们说话。向导说越南人发现了一个大的胶鞋脚印,大过他们平常所见很多,判断不是自己人,肯定是中国军队来过附近。他们是附近的民兵,要回去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