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寿口中的‘那位’贵人也非寻常人,乃是皇五子李佑的舅父阴弘智。
李佑,皇五子,其母乃后宫的阴妃娘娘,武德八年,李佑被唐高宗也就是太上皇李渊,诏封宜阳郡王。
武德九年,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登基称帝后,改封李佑为楚王,贞观二年,也就是今年正月分,封燕王,拜同州刺史。
而阴宏智此人性格贪好权势与金银珠宝,这也是他暗地里在背后支持廖天寿的主要原因。
其实在廖天寿袭击粮草营地之前,也抢夺了不少金银财宝或丝绸布匹。
为他处理这些脏物的就是阴宏智,通过这些脏物,也使得阴宏智结交到了不少官员。
虽然楚王,就是如今的燕王李佑年龄尚小,太子李承乾才刚刚观政,皇帝李世民也正值壮年。
但作为外戚的阴宏智,还是抱着让李佑参与夺嫡以登大位的心思。
言归正传,自从廖天寿被押回长安大理寺的消息在长安传开后,阴宏智整个人都慌了。
此事若是被皇帝李世民知晓了,恐怕连妹妹阴妃都保不住自己。
慌乱之下的阴宏智叫来自己的谋士,四五人聚在一起商讨主意,商讨了半天最终得出来一条算不得高明的结论。
只有死人的嘴才足够严实…
这种隐藏在背后,污秽的事情,阴宏智自然不敢告诉李佑,也是怕李佑说漏了嘴,所以当稚嫩的李佑向阴宏智询问,自己身边那些侍卫去哪了时。
阴宏智连忙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而李佑呢,比李泰还小上一岁,就算日后性情乖戾,做出杀害师长权万纪并分尸的恶行。
但现在的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也就没去思考那么多,拿着自己的玩件跟着陪伴的嬷嬷们去一旁玩耍了。
见将李佑糊弄过去后,阴宏智连忙吩咐自己亲信去大理寺监牢附近盯着,寻找时机,便潜进去将廖天寿等人给除掉。
自从廖天寿被押进长安城后,就被大理寺的官兵层层看守起来,他做出这么多的恶事,惹得李世民龙颜大怒。
而后又得知到有官员在背后包庇与他,怎会放任不管,除了明面上的大理寺狱卒守卫之外,返回长安的金吾卫将士也被派遣到了大理寺进行埋伏。
像沈默与程处嗣这种伤势较轻的,就正在大理寺中接受疗伤,顺便看守廖天寿与他那三名亲信。
“哈哈,处嗣,师赞,你们猜那廖天寿会不会供出他背后的人。”
沈默这话刚问完,在他周围的程处嗣与牛师赞等人哈哈大笑,就连躺在床上休息的伤员秦怀玉都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这让沈默有点儿蒙圈,什么情况,自己这问题也没那么好笑吧。
可能是看出了沈默的疑惑,程处嗣好心的为他解答道。
“沈默,你这话问的也太那啥,就你之前说人蠢笨的那个词儿,也太幼稚了。
你想啊,这廖天寿身为匪首。率众犯下这么多事,就算供出幕后主谋,他顶多落一个菜市口斩首的下场。
若是隐瞒不报,或许他背后的主谋还会保住他的家人。
哈哈,所以说,要真想挖出点什么东西,还得从他那几个亲信身上着手。
现在我们最主要的就是好好养伤,顺便看好廖天寿他们四个,免得有人投机取巧进来恐吓或毒害他们。”
听程处嗣说完,沈默脑袋中也大概明白了一些,唉,关于政治方面的事,可真复杂。
要搁在沈默身上,直接老虎凳辣椒水一上,就不信这廖天寿不招。
说起辣椒水了,沈默来到唐朝近一年时间都没听说过这东西,平日饮食中充当辣味的也是茱萸,想要吃个麻辣火锅那还真不容易。
言归正传,阴宏智派出的人手在大理寺监牢附近守候了两天,才算摸清了里面狱卒守卫的轮岗时间。
而沈默与程处嗣他们这几天在大理寺监牢中,就跟度假一般,不仅有着上好医师为他们诊治伤势,平日里吃的餐食也是让人从城中酒楼里送来的。
这可比他们在营寨里吃粗茶淡饭强多了,还不用训练,也不用再承受凌虎的叨叨。
唯一一点就是不能回家去看小影,其他的都挺好的。
“哎,处嗣,你们说这廖天寿背后的人会不会前来搭救他呀,这要真让我们抓住,岂不又是一件大功劳。”
程处嗣吧嗒着嘴里的鸭肉,还顺道喝了一杯酒才回应沈默的话。
“咂砸,(咀嚼的声音。)沈默,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了,你也不想想,这大理寺监牢是什么地方。
处在长安城中,单独城中守卫就有上千人,这大理寺监牢还处在地下,谁敢闯进来,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听到程处嗣的话,牛师赞也跟着应和道。
“沈默,你不会真以为凌虎让我们在大理寺是要看守这廖天寿的吧。
哈哈,这都是借口,他只是嫌弃咱们几个在营寨里不干正事儿,把咱们几个打发到这,让我们养伤而已。”
额,听到他们几个的谈话,沈默瞬间感觉自己很没用,在营里怎么没干正事儿了。
每天训练完偷偷溜出去打猎给众兄弟补充营养,开篝火晚会活跃军营气氛,包括在军中研发简易版的象棋,军棋等。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说下来,唉,好像还真不是什么正事儿。
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抑郁之意,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现在虽然没有杜康,但是还有‘老酒’可以代替呀。
端起面前的酒碗跟程处嗣,秦怀玉,柴令武他们碰在一起,墩墩墩墩一会儿功夫,两坛子酒就喝完了。
他们七八人在这喝的你来我往,可把旁边牢房中的廖天寿给馋坏了。
自从廖天寿被押回大理寺监牢后,跟之前他做匪首那会儿,那可是天差地别,别说美酒了,就连吃都吃不饱。
虽然大理寺的狱卒还没对他严刑拷打吧,但是一天三顿鞭子那可是一次都没落下。
馋的廖天寿口水都流下来了,扒着监牢的木栅栏朝外喊道。
“官爷,官爷,能不能赏小的一口酒喝,闻着这酒味儿把小的这馋虫都勾出来了。”
唉,想他廖天寿一介匪首,整天大鱼大肉,吃香喝辣,啥时候这么憋屈过,也不知道‘那位’什么时候能将自己给捞出去。
可他万万想不到,他心中会拯救自己的那位贵人,也就是阴宏智,正千方百计想着怎么弄死他呢。
沈默与程处嗣他们喝的都有点飘飘然,听到廖天寿的喊话后,这才想起身后还关着这么一个‘玩意儿’。
柴令武这小子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站起,拿着一根鸡腿,边吃边朝关押廖天寿的那监牢走去。
看着趴在监牢木栏上的廖天寿,嘴角露出一丝玩弄的笑意,走到牢房跟前,用脚踹了踹那木栏,震得廖天寿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先是打了个酒嗝,然后才朝廖天寿问道。
“嗝,廖,廖,你叫廖什么来着,这都不重要。
想喝酒是不,这简单,你说小爷我长得是不是比那几个憨货俊俏。”
说到这里的时候,柴令武还顺手指了指坐在那边的程处嗣等人。
他这问话让廖天寿不知怎么回答,按照常理,他们不是应该逼问自己幕后主谋是谁吗。
廖天寿朝他们讨酒时就计划好了,到时随便编排几人把他们糊弄过去就是了。
可是没料到这小郎君既不问自己幕后之人,也不问自己那些抢来的粮食藏于何处,只问了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还真让廖天寿不知怎么回答好。
结结巴巴的刚准备回应柴令武的话时,发现牢房外又多了好几个人,正是沈默和程处嗣他们。
一个个的都醉气熏熏,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看,让廖天寿把将要脱出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这要真应承了柴令武的话,其余几人还指不定怎么收拾自己呢。
虽然廖天寿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但是心里还是抱着那么一丝期盼,希望背后的那位能将他给捞出去。
看着廖天寿突然不说话了,沈默与程处嗣他们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然后齐齐的伸出巴掌,先将柴令武给拍到了一边。
“嗝,老倌儿,别听令武那小子瞎扯,要论长相,咱老程那肯定是最周正的那个了,你说是不。”
“净瞎扯,咱们几个走出去,任谁看到都得说某家最威武,你们几个都是嗝,废柴…”
尉迟宝琪这话刚说完就直接趴到了地上,两眼一闭,呼噜声震天响。
要说享受,还得数秦怀玉,在大理寺监牢将养的这两三天,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起来,虽然还无法拿起重物,但是端个酒杯还是绰绰有余。
右手端着酒杯,左臂仍旧悬挂在胸前,摇摇晃晃来到监牢旁边,昏暗的烛火下,只瞅到地上有个黑影,还以为是软垫呢,顺势往下一坐。
正好坐到刚睡着的尉迟宝琪身上,要说这尉迟宝琪也是睡得死,挪动了两下就又继续睡了。
沈默他们也都迷迷糊糊的,哪能管得了那么多,凑在监牢跟前,朝着里面那廖天寿不断打量,这灼热的目光看的廖天寿心里毛毛的。
“嗝,你就是那匪首廖天寿?
瞅着也不咋地呀,脸上这伤疤看起来跟狗咬的似的。”
“沈默,你别瞎说,这看起来明明是被女人给挠的印痕。”
“处嗣,此言差异,他脸上这伤痕看起来明明是被门挤得好不好。”
……
几人针对廖天寿脸上这伤疤叽叽喳喳的讨论个没完,让廖天寿无言以对,想要说自己脸上这是刀疤,又怕这几个醉汉打自己。
只好憋屈的蹲坐在那里看着几人聊天打屁。
可谁知他们几个聊着聊着,这话题就变了。
“嗝,令武,令武你说这老贼背后的人是谁呀。”
柴令武喝的不比他们几个少,别说脑袋了,双眼视线都模模糊糊的,听到牛师赞的问话,直接嘟囔了一句。
“这还不简单,直接问这老贼不就,嗝,(酒嗝。)得了,小爷我三拳两脚下去就不信他不招。”
嘟囔后就挥手示意在牢房尽头的狱卒过来。
“喏,周大伟,过来,把这牢门打开,小爷我要好好审审这老狗,三拳两脚下去就不信他不招。”
牢房尽头那狱卒早就看出了他们几个的醉相,可是又不敢拒绝柴令武的命令,只好走上前低声说道。
“柴校尉,这廖天寿乃是穷凶恶及的匪首,性格暴虐,您进去了要是被他伤到了,小的可不好跟柴大将军交代呀。”
(校尉乃是柴令武在军中的虚衔,和沈默那云骑尉的虚衔类似,只吃粮,不干事儿的那种。)
唉,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本来柴令武只是说两句醉话显显威风而已,可狱卒周大伟这话一说出来,那是硬着头皮也得进呀。
为了预防这几位被廖天寿伤到,狱卒先进去将廖天寿绑在了木桩上,才敢让柴令武往里面进。
还好,此时醉的迷迷糊糊的也不止是柴令武一个,沈默与程处嗣,牛师赞,薛平他们也摇摇晃晃的跟了进去。
围着被绑在木桩上的廖天寿转来转去,灼热的眼神仿佛能把那麻绳烧断一般。
“令武,令武,嗝,你倒是动手呀,再不动手哥哥我可要先出招儿了。”
听到程处嗣的絮叨,柴令武也不再犹豫,握着拳头就朝廖天寿脸上砸去,边砸还边喊。
“说不说,说不说,赶紧说…”
砸的廖天寿嘴角直淌血,呼噜一下吐出来两颗大槽牙,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呸,耶耶卧施都部锁,(耶耶我死都不说。)”
俗话说得好,程咬金三板斧,柴令武也就那两下子,本来就喝了点酒,此时身上软绵绵的,那还能用上劲儿。
见廖天寿迟迟不说,只好退居其后,换其余人上场。
瞅着柴令武这认怂的模样,程处嗣和沈默他们哈哈大笑。
“令,令武呀,你这三拳两脚看来不顶用呀,嗝,起来,换兄弟我上,保证这老贼撑不了两刻。”
见沈默说的信誓旦旦,程处嗣与牛师赞他们也不好抢了他的风头,退居其后,想要看看沈默究竟会使出什么招数让这廖天寿开口。
而沈默呢,与柴令武说过话后,便迈步上前,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打量廖天寿。
这眼神看的廖天寿比刚才挨揍时还要发毛。
只见沈默让狱卒拿过来一根沾满盐水的皮鞭,又让他去寻找一些蜂蜜和些许虫蚁。
在等待狱卒拿来蜂蜜和虫蚁时,握着皮鞭绕着廖天寿四处打量,似乎是想要寻找合适的位置下手。
边溜达还边恐吓道。
“处嗣,师赞,令武,嗝,你们待会儿可得瞅好了,我一直都想实验实验这个招数,没想到还真有送上门来的实验品。
用这盐水抽的他皮开肉绽,然后再在鞭痕上抹上蜂蜜,最后再将虫蚁放上去,这虫蚁喜好甜食,肯定会将他鞭痕附近的这些肉给一口一口的吃掉。
大概能吃上一个礼拜吧,到时再抓些苍蝇放上去,保准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你们猜他能活多长时间…”
沈默这略带醉意的话说出来,吓得廖天寿额头冷汗连连,听着他这意思,好像根本就没有审问的迹象呀。
“郎君,小郎君,切莫动手。”
见廖天寿有些惊慌却仍旧嘴硬的样子,沈默眼神一转,继续说道。
“你这老狗,让你招供你又不说,留着你还不够浪费粮食的呢,正好借你这破皮囊让哥几个乐呵乐呵。
周大伟,周大伟,我要蜂蜜跟虫蚁呢。”
沈默话音刚落,狱卒周大伟就端着一个木盘和一瓶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
绑在木桩上的廖天寿也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只看到沈默拿起鞭子准备抽打的样子,再联想起他刚才所说的情况,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大声喊道。
“小爷,小爷,别动手,廖某招了,廖某招了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