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瑸站起身后,从周围客人的交谈声中,也了解到了这‘臭叫花子’的身份,心中不由一乐。
若这秦怀玉还是翼国公府家中的少爷,王瑸或许还会顾忌几分翼国公的面子,可是瞅瞅他现在狼狈的跟条狗一样。
既然他都被翼国公给赶出了来,落魄成这幅模样,那还需要在乎什么,也正好拿他来立威,在长安打出自己的名号。
想到此处,王瑸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跟班使了个眼色,随后大步朝秦怀玉走去。
与王瑸坐在同桌的毛灿可是见识过秦怀玉祸害人的本事的,就出言劝告王瑸,刚来长安莫要生事。
不料他这好言劝告,却被王瑸以为是小瞧他,根本不理会毛灿的劝告,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而秦怀玉现在在干嘛呢,从他刚踏进醉梦阁大门的时候,秦怀玉就感觉周围的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耳边仿佛也能够听见他们的奚落声。
作为翼国公长子,向来都是被人追捧左右的小少爷,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当时就想发怒。
可是又一想,他可以趁此机会看清楚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什么嘴脸,是真的拿自己当朋友,还是只是逢场作戏。
眼光不断在这醉梦阁大堂中扫视,身边众人对他的议论声,也尽皆听入耳中。
心里面那个小账本,早就把嘲笑、奚落自己的人,给记了下来。
等跟沈默的赌约完成,再来收拾你们,敢来嘲笑本小爷,真是过的太安逸了,就算没有小国公的身份,小爷想要收拾你们还不简单。
秦怀玉视线不断在大堂里扫过,忽然看到了自己的目标——如烟。
她身穿一套淡粉色袍裙,浓妆艳抹的水粉,用红纸呡红的嘴唇,看起来格外诱人。
面前还摆着一架古琴,正在为一桌客人奏乐呢,身前还站着两个小娘子,正在为她所奏之乐伴舞。
如烟,小爷来了,希望你能不负小爷所望,让沈默那小子好好吃一亏。
走着想着,等粗布烂衫的秦怀玉来到如烟跟前后,就双目含情的看着她,神情并茂的对她说道。
“如烟,如烟,我是怀玉,你的秦郎,前些日子惹了点小麻烦,被我爹给赶了出来。
也不知道平日里我那些和蔼可亲的叔伯们,都是怎么想的,竟没有一个愿意收留我。
只好流落街头,从早上到现在都饿了两顿了,烟儿,看在咱们昔日情分上,能不能给我找点吃的。
等过几日我爹消了气,让我回家了,我再来好好谢你。”
看着秦怀玉这幅落魄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的如烟连眼角都没抬。
方才她就从其余姐妹那里听到了关于秦怀玉的事情。
而今一见他这幅乞食的模样,如烟心中一阵冷笑,呵呵,秦郎,我呸,你当你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小国公呀。
腰包里恐怕连个铜板都找不出来,竟然还有脸来找本姑娘。
待秦怀玉说完话后,如烟抬起头看了看他,又好似无视一般把头转向了她面前的那桌客人。
“钱公子,您看奴家刚才弹得怎么样呀,其实奴家还专门给您谱了一首曲子呢,要不然奏给您听听看。”
如烟口中的这个钱公子是长安城内一介商贾之子,平日里也喜好来这种地方玩乐。
可是正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氏,才知道秦怀玉的能耐,就算看他现在这幅落魄模样,那也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呀。
一听如烟的话,这钱公子就跟死了亲爹一样,脸色突变,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在如烟面前,并朝她呵道。
“你这贱婢,秦小公爷往日对你如何就不用我多言了吧,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贪慕虚荣之辈。
若不是秦小公爷捧你,本公子岂会挑你奏曲,这银两给你,赶紧撤下,莫要再污了本公子耳朵。”
呵斥过如烟后,这钱公子朝秦怀玉拱手施礼,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如烟被钱公子这一通呵斥搞得脸色煞白,面露委屈,可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低头俯身去捡地上那枚银锭。
至于站在他们两人旁边的秦怀玉,自听到如烟口中那句“其实奴家还专门为您谱了一首曲子…”时,心中就一阵凉。
明白了如烟真如沈默所言,是贪慕自己的荣华富贵,才会对自己小鸟依人。
那他与沈默定下的这赌局,自然也就输了,不过方才那个钱公子倒是让秦怀玉觉得挺有意思,以后可以照料照料。
正当秦怀玉准备上前道出赌约详情,表明自己身份时。
王瑸也带着他那几个跟班儿,来到了秦怀玉旁边,他自己故意伸腿挡在秦怀玉面前,嘴中还颇为嘲讽道。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臭叫花子呀,还想跟如烟姑娘亲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真当你还是翼国公家中的少爷呀,我呸,你现在只是个臭要饭的,滚远点,别扰了大爷兴趣…”
就算秦怀玉真的被翼国公秦叔宝赶出家门,他也是长安城里混迹多年的‘小混账’,啥时候被人这么奚落过。
二话没说,握起拳头就砸到了王瑸脸上,把王瑸直接打倒在地。
王瑸上前来奚落秦怀玉,是想借他来成就自己的名声,可没想到这家伙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敢对自己动手。
倒在地上,捂着被秦怀玉打到的嘴角,朝自己跟班儿吩咐道。
“雷子,上,打死这个臭要饭的,竟然敢对本少爷动手,打,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儿本少爷兜着。”
王瑸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那几个跟班儿就冲着秦怀玉一拥而上。
话说两头,方才秦怀玉走到如烟跟前对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沈默和程处嗣他们就在看着。
后来见那如烟不仅没搭理秦怀玉,还对她面前的那桌客人献媚时,沈默等人就知道这赌约赢了。
不过也不得不称赞怀玉这家伙,演的可真像。
正当他们准备上前将秦怀玉领回来时,就看到王瑸的出现,不仅对秦怀玉嘲讽奚落,还敢让人动手。
这怎么能忍,几人站起身子就准备冲过去营救秦怀玉,顺便让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长长记性。
可还没等他们四人冲过去呢,场面又发生了变化,不知从那飞过来一个酒坛,正好砸到对秦怀玉动手的那个跟班儿身上。
“本公子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动我兄弟,就算他再落魄,那也不是你所能欺辱的。”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着华丽的公子哥带着两三个仆役,出现在醉梦阁门口。
说起这公子哥,沈默他们也都认识,正是‘花花公子’长孙冲。
本来今日长孙冲前来醉梦阁,是想要找他那‘小情人’来叙旧的,结果还没等他进去醉梦阁,就听到别人对秦怀玉的议论。
什么?怀玉被秦伯父赶出了家门,流落街头,还饿了好几顿?
虽然长孙冲跟秦怀玉在酒桌上或园子里经常绊嘴,但实际上他们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此时一听到秦怀玉‘落难’,一时间也没思索其真假,长孙冲首先想到的。
就是先去见见秦怀玉,问问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事,竟惹得被秦伯父将他赶出家门。
结果一进醉梦阁,就看到粗布烂衫的秦怀玉被几人围住,有个不知从那窜出来的家伙,不仅言语奚落秦怀玉,竟还命人动手打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也就出现了方才的一幕。
王瑸刚站直了身子,一时间也没看清来的是谁,眼看自己就要踩下这秦怀玉能出名了,那管谁来阻挡,大手朝着长孙冲一挥。
“雷子,你们愣着干什么,连他一块儿打,还敢管本少爷的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随着王瑸的话音刚落,他那几个跟班儿就又朝着长孙冲冲去,这让长孙冲也傻了眼。
在长安城里谁不知道他长孙冲的名号呀,结果现在自己都露面了,他竟然还敢让这些手下动手。
长孙冲身材瘦弱,真要论起功夫,可能还打不过沈默呢。
他带来的那几个仆役也只是平常伺候他的下人,端茶倒水,捏腿捶背还行,真要打起架来,呵呵…
所以虽然长孙冲带着仆役们冲了上来,跟王瑸及他的跟班儿打成一团,但是一点便宜都没占着,打架的主力还是秦怀玉自己。
不过即便如此,秦怀玉心中对长孙冲今日的做法也颇为赞同,边跟王瑸的跟班交手,边对长孙冲说道。
“哈哈,长孙冲,你小子,平日里哥哥总是嘲笑你油头粉面,娘们儿唧唧的,可是没想到你今天表现的还真爷们儿,哎呦…”
在秦怀玉跟长孙冲说话的时候,王瑸的一个跟班儿趁其不备,一拳打到了秦怀玉脸上,痛的秦怀玉哎呦一声。
随后他也展开了反击,一脚就将那跟班儿给踹到了旁边,站在旁边的王瑸一看自己的人落了下风,走上前就欲帮忙。
却被另外几人给挡住了去路,原来是沈默和程处嗣他们也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到了这里。
原本好端端的一场赌局,一场大戏,却变成了的眼前这幅乱象,瞅着秦怀玉和长孙冲两人还受了点小伤。
一切皆是由眼前这人而起,沈默和程处嗣他们又岂会轻饶了这王瑸。
随着程处嗣,牛师赞,尉迟宝琪三人加入战场,一切都变简单了,三下五除二,就将王瑸的那些跟班儿给打倒在地。
(至于沈默的战斗力,跟程处嗣牛师赞他们这种猛汉比起来,就无需多言了。)
此时的王瑸也不是方才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被沈默骑在身上,拿着一只不知从那捡来的布鞋,可劲儿的往他脑袋上抽,打的王瑸惨叫连连。
刚开始这王瑸还挺嘴硬,对沈默他们威胁道,说他叔父乃是朝廷官员王德禄,要是识趣的话,就赶紧把他给放了。
可是架不住脑袋上那布鞋的抽打呀,没过一会儿,就变了口风,哀求几人饶了他这条小命。
直到沈默感觉手都抽酸了的时候,才发现被他骑在身下的王瑸早已晕死过去,嘴角还不断抽搐。
从王瑸身上站了起来,与程处嗣和秦怀玉,长孙冲等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身上的伤痕和泥污时,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醉梦阁中发生这么多的事,早已被人通报到了京兆府,可京兆府派来的衙役们,一看到是秦怀玉和程处嗣他们几个在动手揍人时。
不仅没进来抓人,反而是在门口把起了风,心中也不断嘀咕。
“哎呀,这几个小爷不会是认准我们京兆府了吧,昨天才出的监牢,今天又惹了事儿。
咱们权当没看见吧,再把这几位爷请回去,恐怕刘府尹都得哭出来…”
在醉梦阁里玩耍的客人们,早在程处嗣和沈默他们几个冲上去时就四散而逃了。
他们来这醉梦阁是来消遣,与小娘子们耍乐的,可不是来看这一群糙汉打架,招惹是非的。
至于醉梦阁里的那些小娘子们,则是各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本次赌局的主角——如烟,就更不用多说了,早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眼睛。
不是说秦怀玉已经被翼国公给逐出家门,没人管他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前来帮他。
看着虽然穿着粗布烂衫,却不失男子气概的秦怀玉,如烟心里后悔莫及,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秦怀玉与沈默等人笑过之后,眼角也瞥到了坐在椅子上面露悔容的如烟,也就只看了这么一眼,便将视线挪开了,冲沈默他们喊道。
“得,沈默,这赌约我输得心甘情愿,回头就去我爹那里偷酒去。
哈哈,今天这一架打的真爽快,走,找地方喝酒去,等明天回营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待秦怀玉说完,便带着程处嗣和沈默他们转身朝门外走去,此时的长孙冲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不是说怀玉被他爹给赶出家门了,怎么听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儿,赌约,什么赌约?
正在长孙冲脑子里胡思乱想之时,就被秦怀玉搂着肩膀朝外走去,边走还边对长孙冲解释道。
“哈哈,长孙冲,其实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只是我和沈默打的一个赌而已。
说说看,哥哥我刚才演的像不像,哈哈,没想到连你都被骗了过去。”
瞅着秦怀玉这幅嘚瑟的样子,长孙冲也恢复起了往日那副拌嘴的态度。
“切,你演的很烂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哥哥我那一嗓子才是重点,不然别人早就看出来了。
不过说起来,怀玉,你这衣服从那整得,怎么这么臭,离我远点,别把哥哥我新买的熏香给弄臭了…”
几人勾肩搭背,互相调侃着越走越远。
至于原本喧闹无比的醉梦阁,此时已是一片狼藉,如烟枯坐在椅子上,两眼发呆,看着秦怀玉和沈默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