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渡佛〖08〗(1 / 1)

第48章

倪胭顺着雪无的视线看向紧闭的房门,又收回视线打量着雪无的表情。她托着腮,神情慵懒,又带着点小雀跃。

倪胭压低了声音问:“和尚,他们要敲门了。怎么办呀?”

雪无看向倪胭,眼中充满了无可奈何。

“雪无师弟,师父让我们过来取经书。”雨无在门外轻轻叩了两下房门。

“就来。”雪无应了一声,然后看向倪胭,眼中一时现过挣扎。

倪胭回头看了看这张大床,躲到被子里乖乖躺好,冲雪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过被子,将自己的头也埋了进去。

雪无深觉不该如此,可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下了床,扯开床幔,将床遮挡。他本来就打算睡了,屋中也没有开灯。

他走到桌前,摸索着找到经书,疾步走到门口开了门,将经书递给雨无。

“雪无师弟,这是已经歇下了?倒是我和山无师兄叨扰你了,早知道明早再过来。”

“不碍事。”雪无谦逊地回。

“那成,我们先回去了。不打扰师弟休息。”

“两位师兄慢走。”雪无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走远,才关上房门退回屋中。他走到床前,叹了口气,道:“女施主,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没有回应。

雪无立在床前许久,才掀开床幔。床榻上的被褥凌乱,哪里还有倪胭的身影?雪无回头望向窗户的方向。

已经是冬日了,平时并不会轻易开窗。然而此时这扇窗户开着。雪无疾步走到窗前,探头张望,却并没有看见倪胭的身影。

“已经走了吗……”

雪无摇摇头,将窗户关上,重新拖掉鞋子躺上床。床榻之间有一种很浓郁的幽香,比他之前每一次闻到的都要香浓。

雪无平躺在床上,合着双目,一遍又一遍地诵读着经书。

“你是出家人,应当不懂男女之情。更是不懂何为一见钟情。大师,自你第一次把我从湍急的溪流中救出,小女心悦你。本想着你是出家人,实在不该乱你修行。黯然离开三月,日日以泪洗面,唯独梦里能见到你时才展露笑颜。后来实在被相思所扰,才想着再来桑玄寺见你一次,今生再不相见。谁曾想到那第二次相见更像是饮鸩止渴,我回去之后对你想念越发深厚。待腿伤刚好,又再次违背了自己的立誓,又寻来了……”

女子娇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钻入耳中,明知她说的话不可信,可是她的这番话还是反反复复钻进雪无耳中。

雪无睁开眼静静望着床顶良久,才越发虔诚地诵背经书。

长夜漫漫,在无际的黑暗中,雪无将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想……她是不是又要隔三个月再来?

然而这一次雪无猜错了。

第二天,倪胭又来了。她白日光明正大地来,带着白花花的银子,说是送给寺庙接济流民。怀道住持亲自接待了她,赞扬她心肠慈悲。雪无立在怀道住持身后,和其他弟子一样目不斜视。

“住持大师,我的住处还有些御寒的衣物。本是要一并送来的,只是我这边实在人手不够,不知贵寺可否跟我回家去取?”倪胭今天穿了一条茶色的襦裙,藏蓝的披帛挂在臂弯,墨发挽起梳成端庄发髻。让她整个人瞧着像个娇美的贤淑妇人。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雪无终于看向了她。

倪胭抬眼,匆匆望他一眼,得体地颔首,规矩地收回视线。

就好像……她与他是不相识的。

小十二站在一旁看了看倪胭,又看了看雪无,看了看倪胭送来的钱银,最后又看了看住持师父,他苦恼地挠了挠小光头。

·

怀道住持让包括雪无在内的四个子弟跟倪胭回去取御寒衣物。

倪胭是坐着软轿来的,离开的时候也坐着软轿,包括雪无在内的四个和尚跟在后面。她坐在软轿中,不用与她同行,对于几个和尚来说倒是好事一桩。

倪胭来时便是乘着这轿子,倒也不用跟轿夫指路,她斜倚在轿子里闭目养神,暂时不去管外面的几个和尚。

忽然轿子猛地一阵晃动,将倪胭一下子从迷糊中震清醒。

“怎么了?”她掀开轿帘,就看见一匹骏马离得很近,这畜生再往前迈上一两步,都要钻进轿子里了。

倪胭的视线上移,然后看见了骆孟。

倪胭不由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骆孟。

山无、雨无、风无和雪无将骆孟围住,神色警惕。

骆孟才不管这些和尚,他直接翻身下马,走到倪胭面前。他脸上的表情是激动的,偏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什么。

倪胭瞧着他的表情似有些痛苦,忍不住开口:“这是怎么了?学会打家劫舍,连我都要劫了?”

她尾音轻佻,天生的傲慢让她说话时若尾音轻佻自带了一种指责。

“不是!”骆孟急忙摆手,“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了你半年!”

倪胭:……

倪胭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我给你钱财让你去闯个名堂出来,结果你用这半年时间来找我?”

倪胭不笑的时候,眉目中自带了一种威严。而若当她真的发怒,将这种威严释放出来,竟是着实骇人。

雪无惊讶地看着她的另一面,忽然发现他实在是不了解这个古怪的女人。

雪无的另外几个师兄弟也都同样一脸讶然。这哪里还是刚刚寺中那个温婉贤淑的小妇人?

“我……”骆孟顿时羞愧不已。

倪胭轻轻叹了口气。算了……给他留点男人的面子,还是别骂他了。

可是她这一声轻叹落入骆孟的耳中,让他更觉羞愤。他低着头,闷声说:“也不是只找你。我是一边找你一边招兵的……”

倪胭斜着长眸瞧他,问:“招到多少兵马?”

“八、八百……”

倪胭猛地放下轿帘,冷声道:“起轿!”

轿子继续往前走,骆孟犹豫了一下,牵着马缰跟在后面,一路低着头。

雨无偏过头,小声说:“这个女施主似乎有些不简单。听他们刚刚的言论,她是想让那人起义造反。”

山无开口:“你们不觉得可疑吗?她一方面能够提供钱银供别人招兵买马,另一方面又送银钱到咱们寺中接济流民。她这些钱银从何而来?”

风无说:“兴许是嫁到官宦之家,夫家富裕。而她所做之事皆是夫婿吩咐。”

“非也。这位女施主与咱们师父谈话时有提到她的丈夫已经仙去了。”

他们三个在议论,雪无听着他们的交谈一路沉默着。

他抬眼望着前面的软轿,眉心紧锁。只有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远超几位师兄弟的意料。

走在最后面的骆孟忽然拉着马缰小跑了一段,跑到轿子侧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倪胭掀开侧边小窗的垂帘,探头瞧他:“怎么了?”

骆孟紧绷着脸,闷声说:“你不要生气。我是不放心你。现在知道你好好的,我就能安心去干大事业了!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能做到……”

“好哇,我等着。”倪胭嫣然笑开,从小窗探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雪无跟在后面听不见倪胭和骆孟的交谈内容。看着他们的互动,雪无微微蹙眉,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