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唱苏轼水调歌头!(第三更)(1 / 1)

已经在字句上得罪了君主,能不能在曲调上挽救回来呢?

字句消极悲观,那就要用积极明快的曲子来中和。

积极明快?

首先浮现脑海的自然是……

吴亦凡《大碗宽面》!

“你看这个面又长又宽,就像这个碗又大又圆!”

又或者周杰伦《漂移》:

“得漂得漂得咿的漂,我绕过山腰雨声敲敲……”

当然,这些优秀歌曲与小陈的词完全不匹配,何况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次作妖了。

只听他没有磨蹭,径自站直了,口中唱到: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蜜……”

邓丽君的传世金曲“我只在乎你”——当然,他当然唱的不是“我只在乎你”的词,而是把他七零八落拼凑起来的《木兰花》词套进去,用“我只在乎你”的调子唱。

在上学的时候,小陈就发现了这个秘籍:背诗很困难,但是唱歌唱几遍,歌词就记住了。观察一下“我只在乎你”的前八句,就可以发现,八句词刚好可以把一首七言律诗的字套进去!(只有第七句不是,但那一句顿了一个字)

所以小陈就用这个“诀窍”,遇到那种难背的“七言诗”,就套到邓丽君阿姨这首代表作里唱,每次早读课,只要唱几遍“我只在乎你”,一首必背古诗文就搞定了,使得小陈同学在背诗方面和梁逸峰一样有特殊的天赋。

(以此类推,五言诗,各种词也被小陈发现了可以套到特定的歌里,只有《诗经》那样的四言诗比较困难,直到他发现一首叫“生僻字”的抖音神曲……)

“木兰花”词牌是七个字八句,与七言律诗还是有一些区别的(暂且不表),但是放在歌里,唱出来就没啥区别了。

“城上风光灯影乱,

城下衢樽人声唤。

绿杨烟外暮寒轻,

泪眼愁肠先已叹。

浮生长恨欢娱短,

鸾镜朱颜惊暗换。

为君持酒劝斜阳,

向天再借五千年……”

八句唱完,戛然而止。

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吟诵起来像是句句针对李隆基的词,格外犀利尖锐的词,被这温柔的旋律一套,瞬间像是变了一副样子!

变得……

惆怅、遗憾……甚至还有一点点小甜蜜?

这是什么怪曲调?

就连最后一句“失韵”的那个应该仄声却用平声的“天”字,也在曲调的配合下

在场的所有人自然都对八十年代风靡中国大陆的“靡靡之音”情歌没接触过,耳目一新。

陈成唱完也不敢再多嘴,退在一旁,等候天子“发落”。

李隆基仍然没有说话。

只是这次,第一次听这阙词时的那种震怒、愤懑,在这一次都减轻了不少。

尤其是“浮生常恨欢娱短,鸾镜朱颜惊暗换”,格外刺痛奄有四海的大唐天子的心——可却不得不承认,词中写的,正是事实。

李隆基已经52岁了,当皇帝也已经25年,经过“先天”“开元”两个年号了,照镜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当然不是太宗皇帝那一套什么“以铜为镜”的冠冕堂皇的说法。

最直观的就是可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真的老了。

自己不再是28年前,在潞州尽情走马斗狗、饮酒泡妞的李三郎了;

也不再是26年前,率领虎贲荡平韦后、安乐公主,以一己之力,帮助父亲睿宗复位的平王李隆基了;

就连登基之初,那个意气风发,“走马任姚崇”,“严法用宋璟”,从而开创开元盛世大好局面的自己,也渐行渐远了。

在当年,所有人称赞他的风度与“英明神武”,都是发自肺腑。

可今天,当别人能用更夸张更华丽的词在歌颂自己的“文治武功”,但那不过是——畏惧于自己的权势。

有些事情,他其实很清楚,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50岁之后,对于政务,他越来越力不从心,想和过去那样事事关心已经不可能,而且越来越心烦张九龄为了芝麻绿豆点大的屁事跟自己纠缠个不休。

他愈发倾向于施李林甫以权柄——好让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快快乐乐地过点小日子。

这样做不好,可他却禁不住诱惑。

本朝太宗、东吴孙权、汉武帝……都是一旦年老,都昏招迭出,自己以后……

也会步后尘么……

其实根本都不用说什么,只要提醒一句“你老了”,所有一切都会想起来,只是他身边从来没人敢提。

朱颜暗换朱颜暗换朱颜暗换……

李隆基脑海中无限循环着,陷入沉思……

“三郎……”武惠妃轻轻唤他,把怔怔出神的“圣人”拉了回来。

振衣起身,走下台阶,到陈成身边,示意他起身。李隆基朗声大笑:“好诗,好词!果然不负朕之厚望!”

陈成这一段时间吓得不轻,反复琢磨检讨自己的过失——如果不是此前在楼下喝了太多酒,肯定没有胆量在御前如此没有顾忌地说话、唱歌。

听李隆基这句话,如蒙大赦,知道自己这条小命暂时保住了,起码今天晚上不用死了。

李隆基倒是仍有一代雄主的心计,他很清楚,无论这小子是真心讥讽还是假意歌颂,自己一旦表示不快,就损伤了自己英明君主的名声,甚至再妄加杀戮,天下悠悠之口必然说自己寡恩薄情,小题大做,连些许的讽喻都接受不了。

自己一旦一笑置之,即便这小子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嘲弄自己衰老来的,天下人也会称赞圣主宽宏大量,仍是一带明君——至于要弄死他,随便哪一天,随便哪一个借口做不到呢?

这些表面文章他是最会玩的。

小陈仍然能察觉身边的危险气息,再次“扑通”一跪:“圣人!小子所写,并非小子一人所思所想,乃是全洛阳、全长安、全天下您的万千子民所思所想!古往今来,论及强盛,莫过本朝!自高祖皇帝至先天、开元间,论及富庶,莫过本朝!这一切,自有姚相公、宋相公、两位张相公和李相国的功劳,但自始至终,都有陛下您运筹帷幄,掌控全局!”

“小子才疏学浅,不知春秋,不敢说圣人您远迈唐尧虞舜,功盖夏禹商汤——可却知道,您是最适合今时今日之大唐,最适合驾驭我等凡夫俗子的圣天子!”

“无论顺风逆风,波澜变幻,大唐的子民心中,唯圣人一人而已!唯圣人一人统御而已!除了您——我们——我们——”

陈成说着,忽然嚎啕大哭,眼泪和鼻涕都喷涌而出,让李隆基吃惊不小,险些一个箭步跳开,却被陈成一把揪住衣服下摆。

“我们多么希望,陛下永远如今日这般英武,我们将这‘千秋节’,千秋万世地过下去!让大唐子民,让大唐子民!世世代代!都享受这繁荣富庶,”陈成一边哽咽,一边断续道:“所以圣人您一定要爱惜圣体,早睡早起不熬夜,天天锻炼好身体,我们都担心,上天不实打实地给足您‘千秋万岁’,我们——我们——”

陈成“哇”得一生哭得更加大声,就差在这金銮殿里撒泼打滚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李隆基原本一直都被那句“朱颜暗换”刺得很不舒服,此番见状,又哭笑不得了!

什么跟什么啊!

这不还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孩子么!

哄他也不是,呵斥也不是,无所适从!

陈成一边哭一边想:一直以来都在装“少年老成”,却不知“小孩子”这个身份,正是自己最大的资本啊!痛哭流涕撒泼打滚甚至尿尿,是自己最大的武器啊!

今个儿要是个成年人,自己恐怕有两个脑袋都不够对方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