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黄大仙(1 / 1)

明末屠夫 兮非可 2116 字 5个月前

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才能最大程度争取会战的主动权。改变行军路线后,在向惠安开进过程中,杨炯就在反复琢磨,该如何利用好郑家军的弱点和破绽。

郑芝龙是地头蛇不假,可并意味着,地头蛇就无敌了。有海盗,有营兵,还有“临时工”,成分不同,来源也各不相同。郑芝龙摊子大,为了控制福建全境,郑家养的营兵,就分散驻扎在福州和泉州两个府。

从福州到泉州的路程,有三百来里。若是在半路上,能截住这股从福州来的一万营兵,就能极大抵消郑家军的兵力优势。所以,杨炯没作多想,第一时间,凭着直觉就改变了行军路线——争取先吃下这一万人。

上路后,杨炯更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从杨真后续报上来的军情,可以得知,在福州府的郑家军,是分散驻扎在府城和下边的各县,集结起来比较麻烦折腾。这么一来,就耗时间了。

行军间隙,看着眼前粗糙的地图,再对照记忆中挂在办公室的中国地图,杨炯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任何成就与突破,都是文明积累的产物。

不能说主管全军测绘的秀才不经心,眼前的这张地图,绝对是他的巅峰之作了!从故纸堆里抄,从各府各县的府志县志中找,向行商走贩打听,甚至还冒着风险,乔装打扮去现地察看,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尽了,这两日终于把漳州、泉州、福州这三个府的地图给绘制出来了。可眼前依旧只有为数不多的黑圈圈,代表着各府各县的大致位置,还有几条墨线,代表着官道,但很多山川河流都没有体现出来——写意派地图!

见杨炯在察看地图,秀才便凑上前来,“将军,这图制得还将就吧!这次,时间实在是太紧了,仓促上阵,委实难办哩!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千人队,再每个地方都走一遭,定要制出精品来!”

杨炯抬眼瞥了一下,三角脸、熊猫眼、山羊须,再加上焦黄的皮肤,几乎配合得巧夺天工。好吧,虽然颜值不在线,但精神状态很好,一副大功告成、欢喜雀跃的样子。不过,虽然知道秀才的付出和辛苦,但不能因此就拉低自己对地图的要求,杨炯只得转移话题,“你那小妾,没有送回衡州,安置在前军寨。万一这一仗,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考虑过没有?”

杨炯说得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秀才听了,眉头皱起,忙不迭回道,“将军,你可不能这么说!咱们虎山军,怎么会打败仗?从衡山起,自打我入了虎山军之后,都没见打过败仗!”

“……我家那黄脸婆都给我算过命了。街上的“黄大仙”都说了,我柳维德可是有入阁拜相的命哩!铁定死不了!”

杨炯看向秀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人家把自家黄脸婆,还有街上的“黄大仙”,都给搬了出来,阵容过于强大,完全没法辩驳。想了想,杨炯又道,“人说,穷算命,富烧香!你现在每月饷银十六两银子,不算穷命了。这命都变了,那自是算不准了!”

只见秀才颇为不屑地摇摇头,“将军,你说来说去,就是想吓唬吓唬我!哼,我柳维德,中了秀才后,考了二十多年举人不中,还是穷且志坚,想着下次再考。此等落魄的日子,我都挺过来了,怎会被你几句话,就给轻易吓倒了?!”

靠,竟然被秀才这家伙给看穿了,还反杀了一下!

杨炯一口气出不来,便指着图上代表泉州城和福州城的两个黑圈圈,“秀才呐,官可以越做越大,这做人嘛,可不能膨胀哩!我可是记得,福州到泉州,也就三百来里的样子。你看看,你画的这段,可是比惠州到泉州都还长得多,这可能么?!”

事实确凿,辩无可辩,这下秀才低头不说话了!

看着秀才羞赧的模样,杨炯心里冷笑不已——靠,敢让领导不爽,分分钟收拾你!

……

郑家在福州府的营兵,是郑芝龙一个叫郑芝鹏的族弟带着。前几日,远在晋江白沙的郑府,送来了一个紧急消息,说一伙从湖广来的土匪,叫虎山贼,已经从濠镜出发,来打郑家的主意。听到这一消息,郑芝鹏当场就怒了!

作为郑家的核心骨干之一,他掌握了郑家在陆上力量的一半,一万余郑家私兵。这些私兵,照朝廷的说法,都是不事劳作,专心习武的营兵。既全心投入到郑家的大业中,又掌握了相当的实力,这让郑芝鹏对郑家极度认可,对虎山贼极度愤慨,恨不得立马拔营回泉州。

但因为人数太多,而且当初考虑到大军就食的不方便,这一万余人,是分散驻扎在福州府城,还有闽清、连江两县。郑芝鹏接令后,便立即传令闽清、连江两地,迅速收拢营兵,向府城聚拢。闽清、连江,分别在府城的西边和北边,都有个几十里的路程,一番折腾下来,已经用了三天时间。

待所有营兵从福州府城出发,已是郑芝鹏接令后第五日。对于自己用了整整五天,才聚拢整个福州府的营兵,郑芝鹏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带的营兵竟然在关键时刻拉稀,急的是,担心虎山贼先行赶至白沙,有了对郑家军的兵力优势,那自己就成了郑家永远的罪人了。

当这一万余营兵一出福州城,郑芝鹏便严令加快行军,争取尽快抵达晋江白沙。在山间一处略为宽敞的坡地上,郑芝鹏骑在一匹高大的西洋马上,对着一众手下破口大骂,“他娘的!拿银子的时候不手软,走起路来就腿软了?六个时辰,每日必须走上六个时辰,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能少,不然,如何能在虎山贼之前赶到白沙!”

气急之下,郑芝鹏更是放出了狠话,“……但凡有跟不上队伍的,以后就不用在郑家干了!郑家,要的是英雄豪杰,要的是能走的,不是软脚虾!还有,跟不上的,这个月的饷银也不用关了,直接给大爷滚蛋!”

马下站的一众千总、把总,有的低头不语,有的一脸冷意,有的黑着个脸。显然,郑芝鹏的话不好听。这两天,除了千总以上的军官,偶尔骑马代步外,所有将士都是撒开了脚丫子在赶路。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一天六个时辰走下来,除了汗水就是血泡。没想到,到了郑芝鹏这里,半句暖心的话都没有,反而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因为这些营兵都是郑家的私军,所以在郑芝鹏心里,地位和家里的下人仆役差不多。一人身系战局,这种压力,让郑芝鹏心里压抑紧张得厉害,看什么都不顺眼。只见,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喋喋不休。

时间一长,有个高个子的把总,可能是年轻气盛,有些听不下去了,便忍不住顶了一句,“郑将军,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嘴皮子上了!赶路是正经。兄弟们都走到前面去了,等会我们这些人,又得小跑上好一阵子!”

骂得正舒服,却突然被人打断,郑芝鹏顿时恼羞成怒,骂道,“你个狗日的!老子还在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小心老子砍下你的狗头!”

把总也有些上火,“将军,我是好心好意提醒你!你胡乱骂人,算什么本事?说句实在话,若不是你姓郑,就你这德行,还能骑上马?”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郑芝鹏的痛处!两年前,郑家的营兵初创之时,家主郑芝龙也曾说过相似的话。“芝鹏呀,让你去管福州府的那一万兔崽子,不是你自个多有能耐,而是你小子姓郑!那些个兔崽子,是咱们郑家养的,要吃要喝可以,但若是骑到咱们郑家人头顶上拉屎撒尿,那就不行!人不狠,站不稳,遇到这样不长眼的家伙,有一个收拾一个,有两个收拾两个,切不可心慈手软……”

郑芝鹏清楚记得,当时家主说这番话时的神情,既有语重心长,也有一股对自己能耐的不信任。他娘的,家主说大爷可以,但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个下人家奴来说大爷。而且,还是在一众手下面前,完全让大爷下不了台来!

郑芝鹏狞笑几声,咬牙切齿道,“兔崽子,当个把总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不知道吃的是谁家的饭了?你不长眼,要找死,就不要怪大爷不客气!”

说完,郑芝鹏扭头对一旁的亲兵吼道,“给大爷弄死这个兔崽子!就地格杀!”

郑芝鹏的亲兵,大多都是郑芝龙给他派来的,都是些长年在海上讨生活,厮杀惯了的。之所以这样,既有担心郑芝鹏经验不足,不足以控制驾驭营兵的考量,也隐隐有当作眼线,加强监控的意思在里面。见郑芝鹏下令,这些亲兵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大刀,就朝那个高个子的把总围了上去。

当高个字把总,看到郑芝鹏发出瘆人的狞笑,就感觉不妙,便已经凝神戒备起来。待听到郑芝鹏下令,当即转身就跑。几个亲兵起了杀心,用力推开其他千总把总,穷追不舍。

这些亲兵不仅心狠手辣,反应也很快,一边追赶,一边大吼,“将军有令,擒拿叛贼,重重有赏!”

高个子把总听了,更是慌不择路,情急之下,一脚踏空,一个踉跄,便向官道边的山谷滚落下去。

“啊!啊!啊!”

山谷里顿时传来凄惨的嚎叫!

郑芝鹏黑着脸,下马走到那个把总跌落的地方,小心探出脑袋,有些发呆地看着那昏暗幽深的山谷,脸上阴晴不定。许久,他又站直身体,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吼道,“看到没,这个兔崽子,胆敢顶撞本将军,这就是他的下场!他娘的,吃郑家的饭,就得给郑家卖命,走几步路,都敢出言忤逆顶撞,这种人,死不足惜!”

说到这里,郑芝鹏狠狠瞪着他面前的几个士卒,吼道,“这兔崽子,是不是该死?是不是?你们几个,给大爷说说!”

在之前的一瞬间,眼见一个活生生的人跌入山谷,生死不明,这几个士卒本就惊魂未定。眼下,又被自家将军在面前暴喝,他们几个更是不知所措,一个个下意识张开了嘴,可就是说不出话来。其中一个胆小的,更是被吓尿了,浑身瑟瑟发抖,最后冒出一句哭喊,“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郑芝鹏先是一愣,接着上前半步,垫着脚尖,仰着脑袋,就是几耳光。

“他娘的!你嚎个什么鬼丧!先留你这个兔崽子一条狗命,等上了战阵,再卖给咱们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