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不可思议(1 / 1)

明末屠夫 兮非可 1942 字 5个月前

云销雨霁。

芝娘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慵懒和沙哑,“不回衡州了?”

杨炯披着单衣,坐了起来,“回!不过,还得再等等!”

芝娘眨了眨眼睛,身子靠了过来,“又有什么事?”

杨炯点了点头,眼神幽深,沉默不语。

今日,跟郑芝龙的使者正式接触,杨炯这才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看了郑前辈。

穷苦出身,海盗起家,黑白通吃,如今控制了东洋和南洋海贸的郑提督,在福建、台湾,还有两广这片土地上,绝对算得上声威显赫。郑芝龙年轻时候,就到濠镜(澳门)闯荡过,还在那里皈依了天主教。所以,他对轻易取下濠镜的虎山军产生了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规矩是规矩。在郑芝龙看来,一伙从湖广窜出来的土贼,不在广东各府县攻城略地,而是径直攻取澳门,显然有插手海贸的意思。想分海贸这一杯羹,须得先问问,我姓郑的答应不答应!

秉承家主郑芝龙的意思,前来的使者郑洞,气焰嚣张,开口便道,“在岭南,什么福建巡抚、两广总督的,在我郑家人眼里,屁都不是!杨守备,别以为你击败了沈犹龙,占了濠镜,就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了!我家大人说了,杨守备你想安稳占着濠镜,须得表示诚意才行!”

当时,杨炯一听这话,便觉得莫名其妙:我在广东,你在福建,怎么着也相隔千里吧,这就隔空威胁上了?

不过,杨炯沉住了气,“这位兄弟,你家大人说的诚意,具体是指?”

以为面前的年轻人不经吓唬,郑洞气焰更甚,“守备大人这么识相,那我就直说了——每一艘从濠镜出港的海船,十取其三。另外,你们虎山军每年给我郑家十万两银子。至于今年的例银,我这次就顺路带回去。”

杨炯心平气和地继续问道,“这些条件,是你们郑家上下商量好的,还是郑提督一言而决的?”

郑洞一脸的轻蔑,“就这档子事,还需要我们郑家上下商量?当然是我家大人说了就行了!”

沉吟一番,杨炯一脸正经地说道,“这位兄弟,十万两,数额有点大。我还得去筹措,得让你等几日。不过,到时候我亲自陪你去趟福建。”

郑洞听了,脸上的喜色稍纵即逝,随即矜持地回道,“好,好!守备大人,你知进退,有诚意就好!至于稍等几日,却是不妨碍。”

见杨炯在想着心事,久不说话,芝娘便安慰道,“遇到难事了?说来听听!”

被芝娘的话拉回现实,杨炯笑了笑,摇摇头,“不是难事,是大事。摊上大事了!”

……

从衡州出发,带了三个步军营,英德之战后,又俘虏扩编了一个,目前共计有四个步军营。再加上亲兵营和重炮营,说起来,虎山军在岭南的兵力不少。另外,在衡州,在永州,也还有一定的兵力……

杨炯独自一人,背着手,仰着头,在大帐里来回踱步,心里算计着自己的实力。郑芝龙的使者,带来了强烈的生存危机感,用嚣张的气焰和贪婪的胃口,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你还是一条小鱼!

靠,老子真是小鱼么?

想到这里,杨炯亮出了招牌式的憨笑。

这时,帐外的亲兵在门口禀报,陷阵千人队百夫长周鹏来了。

一见杨炯,周鹏便单膝跪下,禀告道,“将军,属下业已查明,前番军械被劫,乃是清远府谢家所为。”

杨炯示意周鹏站起来,“你是如何查探得知?”

周鹏朗声回道,“属下亲自带队去查的。此等军械重器,若是有人劫持,想必会深锁珍藏。属下先是打探到一些蛛丝马迹,怀疑上了谢家。恰巧,队伍上有几个干过偷鸡摸狗营生的,一番准备下,潜入了谢家宅子,这才最终确认的……”

杨炯听得津津有味,并不作声,于是周鹏只得继续禀报,“……属下当即派人前往谢家索要,让他们交出军械。不成想,派去的兄弟,没一会就被谢家的族长给轰了出来。他们谢家,根本就不认账。”

“不认账也倒罢了,气焰还非常嚣张,根本就不把王法,不把朝廷官军放在眼里!听派去的兄弟讲,连个椅子都没让坐,就站着说话。最后,还口出狂言,说他们阖族上下,没有一个孬种,叫咱们虎山军规矩点!”

说到最后,周鹏气急反笑,“呵呵,这些岭南大族,还真是架子大哟!”

联系起后世的一些听闻,杨炯倒是没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平静地问道,“他们聚族而居?”

周鹏点头,仿佛心有余悸地回道,“聚族建堡,深沟高墙,所见,甚是壮观!”。

杨炯又问,“你看他们的房屋,估摸着有多少人?”

周鹏正色回道,“看房屋,还有问了周边村子的老百姓,这谢家阖族上下,有近五千余人,光成年男丁,就有两千多人。”

杨炯听罢,呵呵一笑,对周鹏说道,“别拿族长不当官!你看,人家比沈总督都硬朗哩!这样吧,这事暂且先放一放,咱们还有比这更急的事要办。”

周鹏一脸惊讶,“将军,又出什么事了?比这事还急?”

杨炯点点头,正色道,“嗯!有更大的族长,更嚣张!”

……

京师。

“不急!小刘子,你且起来,慢慢说来。干爹我呀,今晚刚好有空,就当听个故事了!”高起潜惬意地啜了口茶水,半眯着眼,歪着脑袋感受了一番茶香,最后才开口。

刘谦笔直地跪着,一脸亲热地看向高起潜,听了这话,便站了起来,躬着身子,小心地回道,“干爹,我在衡州上上下下,都打听甄选了,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这杨炯,年方十八,乃是娼妓之子的出身。前年夏,开了一家肉铺,干起了屠夫。不知怎么,偶然入了衡州知府家大儿子的眼,便进秦府当了几个月的护院……”

高起潜突然插话,“你这么一说,那杨炯落草为寇时,才十六岁?”

刘谦一怔,继而回道,“是的,干爹!”

高起潜脸上抹上一股玩味的笑容,戏谑道,“哟呵!这天下,还真是无奇不有。十六岁的小小屠夫,毛都没长齐,就搅动一方了!”

不知道干爹这话是什么个意思,刘谦一时也不敢接话。

正尴尬间,刘谦听见高起潜又道,“小刘子,你跟小屠夫接洽过。你对此人,观感如何?心性如何?”。

送礼的粗暴,聊天的相投,还有过继儿子的约定,瞬间在刘谦心里闪过一遭。刘谦心一横,语气老成而恳切地回道,“启禀干爹,儿子虽然跟杨炯相处时间不长,不过也是留心观察过。此人,虽沦落过草莽,但心性纯良,恩怨分明。市井传言,他本是被秦府逼着才落草为寇的。但因为秦府大公子对他有恩,他攻破衡州后,并未为难秦府,依旧还在秦公子面前执弟子礼!”

“另外,还有市井传言,当日杨炯当屠夫卖肉之时,从未缺斤短两过。但凡在他肉铺上买过肉的,都是一口一个好,还送了一个外号——杨呆子。儿子也亲身去查证过,衡州城的不少百姓,都知道这段故事。”

这话是高起潜想听的,也是喜欢听的。虽说当日帮小屠夫洗白身份,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可是,谁都喜欢跟心性纯良的人打交道,特别是自己还有恩于此人。

高起潜点了点头,又戏谑道,“杀猪的屠夫,竟成了朝廷的五品武官。哈哈哈!”

相处日久,刘谦自然知道,这是干爹心情大好的样子。于是,刘谦也跟着笑了几声,然后拱手道,“还是干爹目光如炬,慧眼识人哩!这杨炯,算是三生有幸,祖上积德,这才得遇干爹点化提携。不然,此时此刻,还在战战兢兢,准备着应付朝廷的征剿哩!”

高起潜听了,没有吭声,又端起茶盏,面上一脸矜持。

刘谦继续发力,低声道,“干爹,这杨炯还真是知恩图报,有孝心。这次,又托付儿子,捎来了不少稀罕物,来孝敬孝敬干爹哩!”

高起潜听了,更是重重点了点头,一脸的坦然与欣慰!嗯,知恩图报的小屠夫,挺好,挺好!咱家记在心里了!只是,小屠夫你远在衡州,咱家就是想着照顾一下,也难呀!

许久,高起潜开口问道,“小刘子,这小屠夫是懂事贴心,咱家自然也不能小气了。只是,区区一个衡州守备,还远在湖广,即便有心照拂,也是力有不逮呀。你这次回来,他可曾有过请求?”

听了高起潜的话,刘谦忽然一脸古怪起来,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久不见刘谦回话,又见其神情古怪,高起潜便放下茶盏,一脸威严地问道,“小刘子,什么事?尽管说给干爹听!干爹来做主!”

刘谦吭哧吭哧好一阵子,最后冒出一句,“御边!小屠夫,他说他想去辽东抵御东虏!”

“啊!”,高起潜一脸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