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语重心长地说道:“吏治,是关乎大汉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可轻忽。凡夸夸其谈、不擅政务者,皆褫夺其职,令其自省;凡侵民害民,为祸地方者,皆下狱拷问,严明法纪;凡兴修水利,鼓励农耕,工商兴盛、安境保民者,皆呈报殿前,擢拔任用。”
荀彧躬身领命道:“臣遵旨。”
回到尚书台,荀彧默默思忖刘协整治西凉叛贼的手段。
张贴罪状,不过是把贼人的名声搞臭,对贼人有影响,但不会太大。然免除凉州五年的税赋和各项杂役,这不啻若是往敌人的心口上扎刀子。
朝廷都不收税赋了,你逆贼凭什么收取?今后,若是逆贼再以朝廷不义之名征讨,肯定没人附和。
逆贼的民众基础直接崩塌。
最重要的是,刘协的两问意味深远。
汉灵帝时,张燕发展部众近百万人,号称黑山军,黄河以北的郡、县皆受到侵扰,朝廷无力派兵围剿。
张燕派使者至京城,上书朝廷请求归降。汉灵帝任命张燕为平难中郎将,令其官吏黄河以北山区的行政及治安事务。
若是时刘协在位,估计他不会妥协吧!
想到卢植正率领兵将清剿黑山军,使黑山军龟缩于山间,不敢露面,他便知道刘协的选择了。
所以他对于刘协的评价,只有四个字:清醒、规矩。
清醒,是指刘协对天下时局把握甚准,力图去做对的事情。
规矩,是指刘协评价事物,心中似有一把规尺,认真衡量着利害得失。
仅此两项,便令他甚为佩服。毕竟,刘协总角之年,能有此认识,已是得天之幸!
也许,不出十年,这大汉盛世,会重现世间吧!
想到自己能够参与并见证这一盛世,他感觉与有荣焉,心中不禁激情澎湃。
抬起头,深呼吸数次,他再次恢复平静。然后俯首在蔡侯纸上,用炭笔写道:“公达亲鉴:平叛西凉逆贼,切勿急功近利,以利诱降。
盖因陛下今有两问:西凉诸贼,为朝廷建何功?为百姓谋何利?若因叛而获利,天下何人不叛。逆贼待价估,苍生岂能恕?
是以公达可尽心辅佐刺史张则,宽政爱民,招募精壮,训练士卒,以待圣命。
惟陛下心念苍生,欲以善政施民,厌不通政务者,侵民害民者。故公达可佐刺史,兴利除弊,提拔贤才,政治清明,方不负圣望!”
免除凉州五年赋税和杂役的事情,荀彧并没有在信件中书写。毕竟,朝廷法令自有旨意,他的信件则由驿站送出,估计信件未到,旨意已到。
看着手中的奏章,刘协很无奈。扬州、荆州和交州大多地方并未开发,水稻种植,还很落后。他想要兴农振农,任重而道远啊!
轻叹一声,刘协端起茶盏,细品着貂蝉亲手斟的茶水,然后将她拉坐在身边,搂着她的娇躯,放空自己。
每日里想东想西,他还真怕自己忧思成疾。幸好,身边有美人相伴,让他能忙里偷闲,闲时吃桃,桃李芳菲。
凉州,冀县。
凉州屡经寇乱,早已是百业凋敝,人口减少。近司隶校尉部的郡县,几乎都被贼兵占据。
当初,张则就任凉州刺史,幸赖皇甫嵩提兵威逼,迫使贼兵从冀县退却,方才入驻州治冀县。
张则初到冀县,便探查民情,救危扶困,抚弱育孤,逐渐赢得百姓的敬重。
后荀攸奉刘协令来到冀县,以护送他的一部兵将为骨干,招募青壮,进行训练,艰难地拉扯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
因韩遂、马腾等西凉叛贼相互攻杀,争权夺利,势力衰微,倒是让张则和荀攸获得了短暂的和平。
他们利用难得的和平机会,率众开挖沟渠,引水灌溉,重视农业生产。同时,在荀彧收购牛、羊、马时,张则、荀攸还积极收购羌民、氐民的牲畜,帮助羌民氐民、换取茶、布、粮食等物资。
这些举措,赢得了更多羌民和氐民的信赖。
荀彧还利用互市的机会,拜访张则,并和荀攸见面,向他们讲述刘协的茶马和茶羊互市计划,即通过推广茶饮,让羌民和氐民习惯饮茶,体会饮茶的好处,从而加强彼此的经济交往。
民生发展的如火如荼之际,荀攸牢记刘协招降马腾的吩咐,以朝廷使节的身份去拜访马腾。
马腾身长八尺余,身姿雄壮,面鼻雄异,声音洪亮,热情地将荀攸迎入大帐。
荀攸略和马腾寒暄几句,便开门见山道:“君乃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如今背叛朝廷,岂不令先辈蒙羞?”
此先声夺人之术,乃是携大义而为之。
马腾故作无奈道:“贼势汹汹,腾不降贼,则全家已被屠戮矣!”
荀攸心中鄙夷道:“贼兵尚未至,你便主动反叛,何来被迫降贼一说。”
当然,这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绝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
他继续劝说道:“陛下知君乃伏波将军马援之后,遂遣攸来商议,希望能劝君迷途知返,不坠先辈声望!”
马腾为难道:“腾本为朝臣,自有归顺朝廷之心。只是,腾手下诸将和兵卒,跟着腾不止是为温饱,还想发大财。若是归顺朝廷,不知朝廷能给他们什么?”
他很鸡贼,先把自己摘出去,表明心迹,然后以将卒为由,讨要封赏。
荀攸何等聪明,自然听出马腾的意图。
他为难道:“此事非攸能决断,恐需奏报陛下方可。”
马腾故作关心道:“然事不宜迟,还望公达及时禀报陛下,也好安抚腾麾下将卒之心,避免他们做出乱民之举。”
荀攸脸色肃然道:“当今陛下,心系万民,以安平天下,富民强国为志。若是君不能辖制手下将卒,生出乱民之举,来日也望君能承受陛下雷霆之威。”
马腾闻言,面色微变,转瞬他便恢复忠厚貌道:“是腾失言,还望公达谅解。”
荀攸冷着脸道:“望君好自为之!”
说完,他昂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