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荀攸的来信,他收起心中的感动,正色道:“陛下,公达(荀攸)来信,其已秘密拜访马腾、韩遂,欲说服他们归附朝廷。然他们竟欲向朝廷讨要大量封赏,是以僵持不下。”
刘协闻言怒道:“凉州之乱,贼势汹涌,朕不计其叛变之过。
后北宫伯玉、边章、李文侯身死,其不思归顺朝廷,以安百姓,执意拥兵作乱,与朝廷大军相抗,攻掠三辅地区,残害百姓,朕亦忍之。
今其势已弱,朝廷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欲行招降之举,以解兵灾之祸。其竟视朝廷善意为示弱之举,欲凭手中之兵,和朝廷讨价还价。如此狼子野心之辈,朕势必诛之!”
荀彧闻言,犹豫道:“凉州之乱,旷日持久,民不堪其扰。若真能令其归顺,何不以高官厚禄诱之?”
刘协摆手道:“荀令此言差矣。其为朝廷建何功?又为百姓谋何利?如今天下苍生皆陷兵贼之苦,其有何脸面向朝廷讨赏?
更何况,如今韩遂、马腾虽有兵马,占据其势,但叛贼之名附于其身。名不正则言不顺,其属皆惶惶不可终日。
若朕封其官,赏其爵,其以朝廷之名,蛊惑百姓,百姓莫之能辨,必受其蛊惑,从其者愈盛。他日其人再叛朝廷,岂不是资敌以名?此举不妥。”
荀彧思量片刻,亦觉得刘协所说有理。近几十年来,朝廷惯用高官厚禄封赏来降贼,但贼军得其利后复叛者,不知凡几。如今想来,确是不妥。
他吐了口气道:“如今,韩遂、马腾等叛贼势力被削弱,倒也不虞他们骤然起兵。若是缓个数年,恐怕他们还会继续作乱啊!”
刘协自信地说道:“几年后,呵呵,他们只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嗯,他们再敢作乱,派曹操给他们上眼药去,看他们凭什么嚣张!
看着刘协自信满满地样子,荀彧也不意外。
如今,西凉五万军,皇甫嵩三万军,卢植二万军,公孙瓒二万军,盖勋一万军,吕布一万军,于禁四千军。这还不算其他各州的军队。
如此算来,朝廷拥近十五万精锐,确实可以所向披靡。
他默然片刻后道:“既如此,臣这就书信告知公达,让其宽政以民,招募精壮,训练士卒,守卫城池,以讨逆贼。”
刘协正色道:“攻敌不仅可以以力胜,亦可以以智取。公达可命人在凉州各地张贴告示,历数那些逆贼的罪状,例如贪生怕死、临阵降敌,拥兵自重、掠民自肥,贪恋权势、自相残杀,攻打城池、残害百姓。最好是把细节写得历历在目,让人们看清楚他们的丑恶嘴脸,自绝于民众。”
顿了顿,刘协细数其害道:“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羌人北宫伯玉反叛,劫凉州督军从事边章和从事韩遂为质,胁迫二人从贼,并推举边章为首领。此乃贪生怕死,临阵降敌之谓也。
边章兵围凉州州治冀县(甘肃甘谷县),后盖勋率援军解围,斥责边章等人背叛朝廷。边章、韩遂哭泣而走。后又兵围护羌校尉夏育部。
中平二年,韩遂等率数万骑兵以诛杀宦官之名入寇三辅,威逼园陵。后屡有战事。此乃拥兵自重,掠民自肥之举。
中平四年,韩遂杀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拥兵十余万。此乃贪恋权势、自相残杀之举。
随即韩遂进军包围陇西,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皆反,与韩遂联合。又有王国、马腾反叛,推王国为主,攻略三辅。此乃攻略城池,残害百姓之举。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用边关军民的鲜血铺陈,其恶可谓是罄竹难书,朕又怎会受胁迫于此等逆贼!”
荀彧闻言,惊立当场。这种别出心裁的手段,是要把韩遂、马腾等叛贼钉牢在耻辱柱上么?
刘协想了想,继续道:“令凉州刺史张则在各县张贴告示,明示朝廷免去凉州五年税赋和各项杂役。
若无法张贴告示,则口耳相传,要让每个凉州人都知道,朝廷没有忘记他们所受的苦,也没有忘记他们承受的痛。朝廷定会收复凉州,还凉州朗朗白日!”
免除凉州五年税赋和杂役,这是争取民心;张贴告示,这是坐实叛贼的身份。口耳相传,这是争取民心。同时祭出这三种手段,可谓是釜底抽薪。
荀彧赞道:“陛下英明。如此,凉州百姓必然拥戴朝廷,抵制逆贼。”
刘协叹了口气道:“可终究是百姓承担了所有啊!”
荀彧肃然不语。他能想象,自中平元年羌人起事始,凉州和三辅所受寇乱之频,但百姓遭受荼毒之深,恐怕会超出他的想象。
皇帝刘协能够想到免除凉州五年税赋和杂役,可谓是仁君了。
刘协换了个话题道:“神农学院,要尽快筹备,争取二月初开园。张机精通医术,尤擅治时疫,乃是不可多得的奇医,要以礼相待。”
荀彧躬身行礼道:“臣谨遵圣意!”
突然,刘协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问道:“朕曾命士兵,到昆阳西北的香山寺南部(今平顶山)附近寻找石炭,可有结果?”
香山寺建于汉灵帝光和年间,比白马寺晚约百余年。
荀彧答道:“尚无结果。不过,新城县(后世伊川)已经发掘出了石炭。”
刘协面露微笑道:“如此甚好。嗯,可先雇流民挖掘石炭。来日打败白波贼,倒是可以用劳役惩戒贼众,让他们去挖石炭。”
荀彧好奇地问道:“陛下运送如此多的石炭,何用?”
刘协眨眨眼道:“文若可能保守秘密?”
荀彧肃然道:“臣自不敢泄密。”
刘协笑道:“朕亦能。”
荀彧愣了愣,这才恍然,刘协这是和自己逗乐子呢!
他无奈地苦笑道:“陛下若不想说,又何必捉弄臣!”
刘协幽幽道:“这不叫捉弄,是君臣相宜!”
荀彧琢磨片刻,展颜笑道:“是臣浅薄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各地郡守的奏疏,以及各地的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