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之所以叫做麻烦,是因为其琐碎还难以处理。
“嗯嗯嗯,然后呢?”
“然后……”生病的男人又咳了两下,他手边适时地被推来一杯热水,对面人平和的态度令男人有些惶恐,“我不用……”
“先说吧。”斗篷人看了眼时间,“时间上还是有余裕的,你可以说详细点。”
他们预留的是一整个上午,下午需要去其他地方。
开讲座来施法总共就没花多长时间,主要还是他运气好,法术一次性成功了。
生病的男人偷偷看了对面两眼,伸过手把热水喝掉了。
湿润的喉咙男人说话的声音顺畅了些许,他磕磕巴巴地说起了公司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莫名出现的白色“蛛网”以及站在他床边的“瘦长鬼影”。
斗篷人听着,却没怎么往心里去。
灵异嘛,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这栋楼这么高,出现几个也不奇怪。
灵异对有点手段的人威胁性为零,但对普通人的威胁性就不小了。
世界上大部分人类,都是普通人。
白色蛛网斗篷人判断不出那是什么,或许是寻常的小玩意吧,以及瘦长鬼影……面前的男人怎么都不在对方的狩猎范围内,斗篷人更倾向于那玩意和瘦长鬼影无关。
“你是说,那个白色的人影长了……一颗眼睛?”
“是、是的。”生病的男人打了个哆嗦,“他用那颗眼睛在看我。”
斗篷人听完,掩藏在兜帽下的眼睛隔着布把生病的男人打量了一通,然后他朝一旁瞟了一眼。
没有交流,但俊美青年了解了同伴想要表达的意思。
会被灵异盯上,那就说明面前之人有什么令灵异在意的地方。
生病的男人作为下属公司的员工,可以在适当地帮忙看一下——
俊美青年鸦灰色的眼睛突然停止了转动,交握在台面上的手也随之松开,他半站起身,斗篷下的手忽的伸出,一把攥住了生病男人的胳膊。
后者吓了一跳,因为俊美青年的动作极快,眼睛一眨,他的胳膊就落入了对方的桎梏下,且桎梏的力量很大。
俊美青年凑近了看,几乎要把脸贴到生病男人面上。
直面如此一张可以说是人神共愤的面庞,生病男人产生了眩晕的状态,双目发愣,意识逐渐迷离。
“他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攥得快松开得也快,俊美青年很快坐回原位,作思考状,“他的灵魂将于镰刀共舞。”
“……说人话。”
“他在走向死亡。”
斗篷人很难评价自己的同僚是个混血儿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就日常相处来说,偶尔会碰上对方谜语人的状态。
简而言之,说话花里胡哨的,时不时还能蹦出几句翻译腔。
斗篷人朝左瞥了眼:“医学?”
俊美青年摇了摇头:“occultism。”
纯种国人且文化程度一般,上完义务教育就去从事伟大的宣传之业的斗篷人听了英文单词,脑海里转了一瞬。
哦,神秘学。
非医学角度的答案不出所料,真的因为病理原因的死亡的话,一般来说也引不来灵异。
但能够被俊美青年称之为“不对劲”的程度……斗篷人略一思考,决定直接询问,杜绝同伴谜语人的状态。
“棘手?”
“有点,光看人没办法处理,可能要从源头上解决。”俊美青年缓缓说道,“我想要。”
说罢,俊美青年灰色眼眸带着渴求的色彩看向斗篷人,后者回以一串省略号。
长时间的搭伙关系让他读懂了俊美青年想要表达的含义。
想要把生病的男人带回去,也想要造成生病男人这种状态的源头。
或许是用以研究吧,后续会发生什么其实斗篷人不感兴趣。
现在斗篷人能做的只是挥挥手让生病男人出去,并让外面的西装男把人带去他们车里候着,等他们上午的事办完,再把生病男人一起带走。
至于生病男人说到的白色蛛网和瘦长鬼影,出于今天别有收获的考量,他们走之前回去楼里转一圈。
生病男人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他只知道面前两位上级来人说会解决他身上的问题。
一听自己不会再面对被“瘦长鬼影”盯着,生病男人感恩戴德,随门外的西装男走了下去。
“好了,接下来是——”
斗篷人拍拍手,示意西装男赶紧去通知这公司的人,把后续的听讲人领进来。
早干完早收工,他们下午还有其他形成呢,更不要提他的同伴找到了新的玩——
嘘。
……
白僳把玩着手上的书籍。
他的假象仅限于面对于斗篷人和西装男,其他人就不在白僳的伪装范围内了。
他松散了坐姿,捏着书页垂下。
如果不是考虑到人类在周围环绕太过碍事,他之前就撂担子不顾场合了。
人类,这是人类的社会,他有着人类的身份。
黑发青年心里盘算着。
人类不好吃,要解释怎么死这么多人也好麻烦。
所以他现在只是坐着,等人把他带进小房间再动手。
白僳还冲清秀女性和善地笑了笑,但不知道为何,人类接收到他的笑容猛地后退一步,连后至的西装男的喊声都没给予回应。
又被喊了好几下,清秀女性才惨白着一张脸,唤来了小青年替她在这站着,她则快速走出门外。
“呼……”清秀女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怪异感让她紧皱眉头。
黑发青年昨天和今天带给她的感官全然不同,像是什么东西被解放了一般。
清秀女性本来还想趁着机会去询问一下被撕扯掉的一页纸是不是对方干的,现在想来也只能把话烂在肚子里。
最多,最多再瞒一下上面的人,当做册子没有被损坏吧。
清秀女性顺从自己的本心远离了会议室,站在门外的她再叹了一口气,准备去红色房间看一眼的她途中路过了走廊上的一个垃圾桶。
清秀女性本身已经走过去了,可她余光瞥到了什么,又倒了回来。
垃圾桶中堆满了纸,细碎的废纸屑落在那覆盖出薄薄的一层,不过那些纸屑太碎了,碎得露出了底下没被盖全的彩色纸张。
清秀女性心念一动,她不顾垃圾桶的脏与乱,直接蹲在那探出了手。
指腹扫过纸屑,遮挡扫除后,下方丢着的花花绿绿的宣传纸就暴露在光线下,往边角看还能看到撕扯得不怎么走心的划痕。
然而,清秀女性茫然地左顾右盼了一下。
这是一处通往红色房间的走廊,与休息室是相反方向……就算处在同一条走廊上也绝无可能。
她确认过,昨天晚上同事们离开后,这个垃圾桶应该被清空了才对。
也就是说,这里面的垃圾是今天早上……或者说午夜十二点后才放上的。
难道她的猜测错了?
清秀女性脸上的茫然在持续。
她昨天以为是那位黑发青年撕的书,前前后后只有他还接触到了那本册子,可今天一看,她的推论好像得被推翻了。
因为那位黑发青年从楼下被带上来后就哪里都没去,只待在了会议室中。
姑且还认为白僳是人只是眼神凶恶的清秀女性没有多想,反倒是有关昨夜的几个猜想浮上脑海。
清秀女性:脏……脏东西为什么要撕他们公司的册子?
脑回路已经拐到另一个弯上去的人类逐渐偏离事情真相,而被人想作脏东西的撕书者本人打了个喷嚏。
白僳捂着鼻尖。
他有点摸清楚打喷嚏的规律了,一般性这种情况下,就是有人类在说他坏话。
这么想着,白僳又呛了一下。
随手拿来的书籍已经被丢到地上,本来就是用来夹那张红色圆弧的破纸的,现在除了装样子外已经没了用处。
再咳了两声,白僳发觉身边的人类安静无声。
往常他一点风吹草动就咋咋呼呼的卷毛青年此刻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像在发呆。
安向文会对外界产生反应,不过需要比较大声地去喊,就比如……
昨天开门的小青年在门口张望了两下,然后蹭蹭蹭地走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整间会议室里现在就剩下了三个人,白僳、安向文和小青年。
小青年当然是从靠外的人叫起,他拍了拍安向文的肩,用了很大的力道才引来卷毛青年的注意。
接着他直接上手把人拉起来,推着往外走。
离开前他最后一眼看向一旁的黑发青年,对方撑着下巴坐在那,未对他拽人离开产生什么反应。
小青年走得远了些,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大姐前面让我留意什么……”
在他看来,黑发青年普普通通,还没有昨晚的监控来得吓人。
一想到昨晚的监控,小青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直到他带着人回到走廊上,白天的阳光透过窗户晒在他身上,小青年才找回了一点温度。
温暖的阳光可以算作恐惧的克星。
小青年飞快把手上拉着的人送进红色房间,由于是倒数第二个人了,他也就没折返回去,而是等在门边。
人木木愣愣地走进去,再神情恍惚地走出来,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
前面的人也基本如此,时长基本是五到十五分钟不等,看身上有多少钱能被人宰了。
显然,安向文属于还有点存款的那一类,被人多留了一会儿。
小青年看着卷毛青年走出来后被人递上属于他的手机,他知道是时间去把那最后一个人带过来了。
从红色房间门外往回走时,他遇上了匆匆从另一个方向靠过来的清秀女性。
清秀女性见到小青年,顿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
小青年摸了摸脑袋:“我送人过来啊……还剩一个我就没回去。”
“还剩一个”在清秀女性脑海里马上跟“黑发青年一个人在房间里可能会搞事”划上了等号。
糟糕,应该不会吧?
眼前回放弃了临走前黑发青年同她绽放的笑容,清秀女性立刻拉着小青年往回跑,生怕走慢了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等……大姐我们不用走这么急吧?”
“你懂什么,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吗!”
“我看他也没什么啊,而且就剩他一个了……”
两人往来了几句,回到了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门开着没上锁,把小青年先一步推进去后,清秀女性在外看着。
她看着踉跄差点被绊倒的小青年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然后朝前走,走到黑发青年身边。
黑发青年顺着小青年的声音转过头,眼神还是那般清明。
随后人站了起来,跟着一起来到门口。
白僳看见清秀女性,唇角又是一扬。
他又笑了,和旁人做出了不一样的反应。
清秀女性见到瞳孔一张,但站在小青年身后的白僳竖起手指,对她比了噤言的手势。
“你……”
“嘘——这位小姐我说了呀,我对你们的产品还是有点兴趣的。”
在产品二字上落了重音,白僳冲人类女性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目标方向是红色房间,门关着的时候白僳没什么感觉,当前方的小青年把门推开一条缝时,他的瞳孔又拉直了。
手不自觉地在胳膊上按压了几下,以极大的力道将皮肉捏得凹陷,甚至已经形成了孔洞。
然而没有血流出来,凹陷的区域如同具有弹性的橡皮泥一般缓缓恢复。
上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还是在凶宅别墅地下室听人废话的时候。
小青年推开门后便退到一边,只有白僳需要进入红色房间。
与其他人类不同,白僳在门口停了几秒,厌恶的神情一闪而过,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入目之处全是暗沉的红色,不清楚是不是为了营造神秘的氛围,房间内没有开灯,而是点了一座烛台。
三根蜡烛幽幽地燃在那,从滴落的蜡油来看,已经烧了有一阵了。
白僳站在门边与房间内俊美青年与斗篷人对上了视线。
接着,他又冲人笑了一下。
清明的黑眸内闪着光,与想象中的浑噩全然不同。
白僳朝内跨了一步,手背在身后,细长的白线勾着门把手往前一拽。
啪嗒、咔哒。
门关上了,门也上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