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已经被人发现了一个异常的现象了,再多加一个也无所谓了。
生病的男性再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五点的天色蒙着一层红光,远不到上班的点,生病男性躺着的房间里就坐了两个人。
因为不想与人分开一个人独处的小青年抱着电脑,肩上披着不知道从哪位壮汉那借来的不合身大衣,坐在那敲敲打打。
另一侧床边搬来的座椅上坐着清秀女性,她皱着眉盯着生病同事的脸,呈若有所思状。
“你醒了。”清秀女性挥挥手,门外的壮汉适时端进一杯热水,“先喝点水吧。”
将人扶起来并往后塞了个枕头当做靠垫,等人喝水润完嗓子后,清秀女性才问生病同事一些情况。
“之前发生了什么?”
在壮汉听到叫喊声赶到这间房间后,生病同事只吐露了一个自称便晕了过去,过高的体温和再度袭来的梦魇让人的状态看着不大妙。
一些物理降温手段使用过后,就差把人送去医院了,还好生病同事自行安稳下来,之后睡到天亮才行。
说是睡到天亮,从他晕过去到醒来也就过了一个多小时。
生病的同事瘪了两下嘴,温热的水自喉管流下,温暖了人的身体。
昏迷前的记忆回笼,生病同事一下子攥紧茶杯,大喊出声:“我看到了……瘦长鬼影,对,瘦长鬼影!”
“哈?”清秀女性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她对那些都市传说知之甚少,反倒是背后敲打键盘的小青年举起了手:“瘦长鬼影我知道,是那个现代的都市传说吗?”
生病同事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不舒服就回来睡下了,有点发烧睡得不是很安稳。”
“我做了梦,但梦到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人醒来后遗忘了梦境是件很正常的事,能记得片段都算是比较清醒的梦了。
“我睡着睡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我,于是我从梦中惊醒了。”
“我睁开了眼,在黑幕褪去后看到了一片白色。”
“很奇怪吧,我被子也没蒙着头,那样的话应该还是黑色的一片,我又愣了会,终于发现白色的一片瘦削狭长,像是‘人’的腰部。”
“被窥视的感觉从上方传来,我就向上看去。”
生病同事学着躺着时的样子,偏过脑袋呈六十度角左右,再一点点朝上翻转。
“然后,我看到了一只眼睛。”
讲到这的时候,小青年又举起了手:“等一下,瘦长鬼影怎么会有眼睛啊?”
听人讲述的时候,小青年还特别搜了网络、论坛,给清秀女性翻出了瘦长鬼影的都市传说介绍看,大概让清秀女性了解了一下这是怎样的存在。
生病同事摆正脖子,闷闷地说:“可我就是看到了眼睛啊。”
小青年有他自己的看法,他念了一遍搜索结果:“理论上瘦长鬼影应该是无面的男人,而且他只抓小孩。”
生病同事无语地瞟了眼小青年,也不做回复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瘦长的白色眼睛脸的位置长了一颗眼球,那枚眼睛看着我,似乎是在……观察?”
后知后觉的,脱离了被窥视现场后,人类发现了更多的东西,仔细想来,那个白色人影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应该是的吧,从他大喊大叫到门外有人赶来,中间有不短的空档,那白色人影只是离开了他所在的房间。
清秀女性听两名男性争论半天,最后是她站起身两手一张:“再吵给你们分一间练舞室……行吧,姑且算那个东西是瘦长鬼影,帮你记下了。”
对上生病同事疑惑的目光,清秀女性指了指一旁的小青年:“他昨天晚上在监控里也目睹了奇怪的东西,刚好,伱俩的事凑一起。如果今天上面来人事情顺利的话,吃饭的时候你们同那上面的人问一下吧,说不定能得到解答。”
“上面的人?”生病同事烧得迷迷糊糊,又忘了点事。
“嗯,上面条线的人要来视察,我记得我有跟你说过啊。”清秀女性奇怪地看向生病同事,“是生病的缘故吗?真的不用去医院看一下?”
生病同事摸了摸胸口,莫大的缺失感萦绕在那,他摇了摇头。
“不用吧。”请假要扣钱,生病同事算了下,“我再睡一会,等到点了直接去上班。”
人的身体归自己管,清秀女性既不是生病的同事的爹也不是他妈,只能劝了两句。
“不过你为什么会感冒这么严重……最近有什么流感流行吗?”
“哈哈,可能是因为我那天跟人晚上聚餐完,喝酒喝多了,走小路回家时中间睡了一会儿。”
简而言之,以地为席,以天为盖,人着凉了。
清秀女性无言地看人,摇了摇头离开了房间。
小青年倒没走这么早,电脑搬来搬去麻烦,他翻出了瘦长鬼影的各类图片试图跟生病同事讲清楚,他见到的应该不是西方都市传说里那种。
生病同事被缠得不耐烦了,说道:“可能是进入国内后的国内本土特色吧,多长了只眼睛什么的。”
小青年还想说什么,但生病同事吃完感冒药被子一蒙头,在接连的咳嗽声中躺了回去,拒绝交流。
一时间无人说话,捧着电脑的小青年看了看时间把监控关掉,桌面上只留下了两张图。
一张是晚上的视频监控截图,另一张是瘦长鬼影的存图,他还贴心地在网上找了个眼睛的图案给叠上去了,看着有几分怪诞。
又盯着看了几眼,小青年伸手把笔记本合上,关掉了渗人的图片。
……
“怎么办啊白哥,第二天了!”
原以为自己会睡不好的安向文一觉睡到大天亮,而且睡得很香,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入眠的。
卷毛青年只知道自己醒来时连衣服都没脱,平躺在床上双手交握,一派安详,蒙块白布就能去扮演尸体。
安向文:为什么会这样?
卷毛青年不知道,卷毛青年不清楚。
安向文睡过去前所有的记忆都很模糊,据白僳所言,他就是说着说着朝后倒去,然后被白僳搬上了床。
“其实我觉得衣服和被子我不介意——”
“嗯?”
“没什么,谢谢白哥搭手。”
安向文摸着饿极了的肚子,觉得自己能生吞下一只牛。
他怀疑自己是饿晕过去的。
另一张床上的白僳彻夜未眠,在离开那名生着病的人类所在的房间后,他沿着大楼外部转了一圈。
青灰色的墙上附上一层白色的薄膜也不算太显眼,可以看作是月光随着云层在那移动。
这确实是一栋商住两用的大楼,不过大部分都被同一批住户买下,散乱的普通人分居在大楼的下方,数量还很少。
也就是说,把这里较高的楼层看作陀川分公司的据点也行。
单枚眼球只有一点根部黏在墙面上,绕过九十度的拐角,凑过去看大门的位置。
冷清的门口只有保安和几名路过晚归的上班族和醉汉,天也快亮了。
天亮了后,白僳面对的便是一名把自己头发抓得一团乱的卷毛青年。
他兀自懊悔着,说自己昨天晚上不该睡的,多想想说不定还能想到办法离开这里。
首先,首先得拿回手机吧?
在卷毛青年一个劲地折腾自己的脑袋的时候,白僳已经去洗手间装模作样逛了一圈。
他坐回外面的床铺上,无聊地打着呵欠,手里夹着昨天翻给人类看的书。
安向文焦虑了一会儿没有得到答复,慢慢地也冷静下来。
“应、应该没问题的吧?就算今天没办法,时间久了总会被发现的。”
安向文想了想自己的几个朋友,几天不联络的话,应该会找他的吧……吧?细想下来,卷毛青年有些不确定。
他每次玩心仪的游戏总会失联好几天,像这阵子发售的王○之泪,他少说要打……一周吧?
安向文:啊这,不要吧!
按照他这个算法,他朋友几天联系不上他,估计会以为他沉迷游戏去了。
卷毛青年有些绝望地想,然后把希冀的视线投向了白僳。
“白哥,你那边是不是能……”
安向文话说了一半就自己咽了回去,他想起昨天晚上白僳就说过,他的直播间有家养狗代播,再想了想白僳的社交圈……好吧,几乎没有,宠物犬都能代播了,相信再发几个只配了图的动态也是没问题的。
白僳不知道人类都脑补了什么神色接连变换,他只是在门外有人靠近时站了起来,并表现出了非常配合的态度。
过于顺从,让门外摆出凶脸的壮汉有些架不住表情:“你……你们快点出去!”
好在后方带点反抗和不情愿的卷毛青年让他们找回了职业自尊心,用恶言恶语凶着人朝外走。
走廊上还有几名同病相怜者,都是昨天见过的人。
其中脚步最轻快,气息最放松的莫过于白僳了,他一点都不像被扣在了陌生地点不能归家,反而自在地如同待在自己家一般。
“早饭哪里吃?”黑发青年等候电梯时问道。
被问及的壮汉脸上冒出一个问号。
这类似于阶下囚的身份哪里来的早饭——好吧,还是有的。
壮汉干巴巴地回答:“去会议室,会给你们发的。”
白僳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率先跨入了已经抵达的电梯内,安向文紧随其后。
其余的人还要再晚一点,白僳干脆按了关闭键,让这班电梯只乘坐了两名乘客。
白僳站在靠门口的位置,安向文杵在电梯后方。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时,人类忍不住小声问道:“白哥,我们会出去的吧?”不会留在这奇怪的贼窝的吧?
“嘛……谁知道呢。”低声的回答从前方传来,白僳仰头看着楼层数字一点点变大。
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停住了。
在走出轿厢前,白僳回过了头,半张脸看向人类,眼睛弯了一下:“等会可千万要保持住自我啊。”
看在卷毛青年跟自己认识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白僳提醒道。
有讨厌的气息从楼下进入了。
……
会议室里还是这么的昏暗。
白僳坐到了他昨天所坐的位置上,安向文跟着他一起。
后到的人类安静如鸡,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反正挺乖地分坐到椅子上,倒是没人靠近白僳他们所在的角落。
卷毛青年表现得很不安,就算被发了食物——还是味道不错、价格挺贵的面包,他也没能打起精神。
白僳看了会人类,意识到一件事。
他昨天在休息室吃了不少茶点填“饱”了肚子,但人类好像是……没吃晚饭?科学角度来说人类多久不吃会出事来着?
怪物想了想,把手中在他看来味道一般的面包递了出去。
卷毛青年注意到这一幕,没理由地感到了一阵恶寒。
人类在想他是否应该接一下,可他总觉得这是个危险的动作,接了他说不定会命不久矣。
卷毛青年没有动作,白僳直接把东西丢了过去。
他说道:“我不饿。”而且面包里加了料。
白僳的不饿指暂时吃饱了,代价就是这家公司员工空荡荡的食堂。
是的,这群人类姑且还是腾出了一块地方用来提供食物,现在那里早上才烧好的菜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进了贼。
小青年满脸麻木。
他觉得这可能不是贼,或许又是什么同昨夜异常相关的……不,不能想了。
小青年觉得再想下去他又要害怕了,就算白天亮堂的光线也救不了他爱脑补的心,阴冷感油然而生。
当、当务之急果然还是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上级来访要没食物招待了啊——
不止是作为早餐的食物,连后备在茶水间的点心之类的也全部都……小青年瞳孔地震,反复查看了监控,发现贼很聪明,都是先遮住摄像头再动手的。
等遮蔽监控的黑影撤去后,显露在屏幕下的只有比他脸盘还要洁净的餐具。
小青年努力逐帧寻找,最终暂停到了几根垂落的线条,像是蛛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