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梦里?
白僳蹲在安向文的床边,一手拿着手机,手机插着安向文包里的充电宝,另一只手悬于人类的面部上方。
因为不是直接操控,片段式的画面从白犬那传来,白僳大半夜知道的是自己分出去的一部分如愿吃到了夜宵,然后乱跑翻入了寺庙住持的居所,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秘闻。
导致睡梦的原因是什么?
白僳的左手分出了数根白色枝芽,两根撑起人类的眼皮,露出无神的眼睛,一根更细的白线从人类的眼窝底部插入进去,直达头颅深处。
“嘶……”
白色绵软的细线小心翼翼绕过人类精妙的器官,认真在人脑子里钻研了一阵,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白僳松开手,视线若有所思地滑落到对方的腹部。
他好像说过,福招寺的斋饭吃不死人,但吃多了对人类而言很可能会拉肚子。
现在的情况是,他的话在另一个方面一语成谶。
他是不是应该平日里也多保持一下人类的姿态,方便他落入灵异的陷阱中?
没能去到梦境中一探究竟的白僳怅然若失。
他觉得有一顿大餐摆在面前,他却吃不到。
啧。
黑发青年的影子笼罩着躺在床上的人类身上,阴影浮动逐渐扩张,一点点形成一张网,即将覆盖下去时,阴影却收了回去。
吞掉人类估计也进不到梦中。
而且他有点恶寒。
恶寒的来源不明,白僳低头看了眼睡得一无所知的安向文,拔掉连接着手机的充电宝,把电量没了大半的充电宝丢回人类的包里。
明天醒来……应该会醒来吧,毕竟还要开法会呢,明天的安向文估计要怀疑他买的电子产品是不是跑电了。
白僳没边没际地想到。
既然进不到梦中,就去做点别的事吧。
没有睡意的黑发青年回到床上躺下,准备切号。
意识远离前,他的余光好像瞥到不远处有什么屏幕亮了起来。
好像是人类的手机?
……
白色卷毛犬再度在廊下抖了抖毛。
白僳在思考他捏分身的时候是不是没放脑子……算了,长脑子确实是件困难的事。
黏稠的空气弥漫在鼻前,白僳挥爪子按住鼻尖,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
自己的分身是怎么在这屋外待这么久的?这里的气味简直——
白僳晃晃悠悠地往外走,稍微动了两步他就跑了起来,白色影子飞速跃到围墙上,几下从屋顶上跳开。
离开了黏稠漩涡的中心点后,白僳屈腿坐在一处屋顶的砖瓦上,看着那处房屋深思。
感觉那屋子里有什么媒介之类的东西……是不是跟明天的法会有关?
那就不能现在吃掉,毕竟要钓更大的鱼。
白色犬类重新掉转方向,准确且目标明确地冲向了夜晚的榕树……边上的小仓库。
仓库关着门,白僳在隐蔽的墙角拆了个洞钻了进去,接着浑身上下的白絮如云朵般膨胀,几秒内便充满了整间仓库。
现在如果从外面看,就能看到透明玻璃下缓缓蠕动收缩的白。
像在吞咽,又像在消化。
再过了几秒白色消失了,整间仓库也被搬空,只有一只白色的卷毛犬在原地伸着懒腰。
白僳的速度是比自己的分身快多了,清完一个仓库,他迅速避过地面往里的僧人,搜刮其他地方摆放的开过光的红绳之类的。
没多饱腹,但胜在量多。
白色影子风一样跑过寺庙内的青砖黛瓦,忽然在某一刻停住,停在了一间平平无奇的殿前。
这间大殿,白天没有见过。
站在屋檐上能清楚地看到,要走到这间大殿需要拐很多个弯,沿途也有不少僧人把手。
里面是什么呢?
白色卷毛犬迈开前腿,从院墙上跃下,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殿门敞开着,只是从门框正上方垂下了几匹门帘挡在那。
人的话会被挡住视线,但是只有几十厘米高的犬类就不会。
白犬走进去,然后停住了脚步。
他看见了——
……
晨光熹微,供游客居住的院落内,一抹白色正翻阅过一间房的窗户。
白团子落了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站稳,接着后腿一蹬,一跃坐在桌边的青年腿上。
它身子一翻,四肢朝上露出肚皮,开始撒娇。
很早就收回意识让分身自己回来的白僳看到这一幕,有些不理解。
“你是我的一部分吧?”他将手放到肚皮的位置,往下一按,隔着白絮触摸到几枚圆形弧度,圆球还在滑动,“为什么这么像……”
黑发青年嘀嘀咕咕的,把手里的造物翻来覆去,白犬也十分配合,仍由折腾。
白僳甚至把白犬的脑袋拆开,里面空无一物。
最后,他揪住白犬的后颈,提在眼前,白犬嘴巴翕动,发出一声:“汪!”
白僳:?
白僳无语地把白犬放到桌子上,正想跟它讲一下它的物种分类不是狗,是怪物的一部分时,屋子另一张床上的人类悠悠转醒。
“……狗?”人类脑袋歪斜,迷迷糊糊地吐出一个字。
刹那间,白犬跳进白僳怀中,整体化作淅淅沥沥的软化物,落到黑发青年放在膝盖上的手背时,直接沁了进去。
“没有狗。”白僳否定道。
“可是……”安向文开始清醒。
“你还没睡醒,看错了。”白僳斩钉截铁。
好吧,安向文放弃思考,应该是他没睡醒看错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太难受了吧?
安向文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仿佛被什么重型卡车狠狠碾过,异常酸痛,光是起身就要费他不少力气。
人类从齿缝中漏出几声呻吟,他艰苦地用手肘撑起自己,直起了上半个身子。
做完这个动作,他低着头缓了缓。
好酸啊……只是睡硬板床会有这样的效果吗?
安向文也没经历过,他甚至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被鬼压床了,但应该不至于吧?
伸手锤了两下腰腹,听闻胳膊发出一声脆响,随即卷毛青年用左手去捏右手,试图把疑似扭到的右胳膊掰回来。
“白……白哥救——”
僵硬的脖子扭得嘎吱嘎吱作响,安向文非常勉强地转过头,看向桌子的方向,他记得前面刚醒的时候看到白僳在那。
安向文又喊了一声,这次他加大了音量,但是干渴的嗓子让他立马咳嗽起来。
白僳拍拍手背,把桌上写了一半的本子合上,中间夹上笔做书签。
之后他抬起头,入目的人类姿势怪异。
卷毛青年腰板挺直,右手背在身后没有收回,反而用左手去够,形成了一个环绕的姿势。
白僳:“……你在行为艺术?”
安向文:“不是啊白哥!扭到胳膊和腰了快救救孩子!”
白僳无言地走过去,按住了人类的肩膀:“我扭了?”
安向文点点头:“好,白哥伱轻一点……痛痛痛痛——”
人类一阵哀嚎,同样的动静发生在院落的其他地方,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安向文甩了甩右手,不住地抽气,却一副得救了样子。
人类醒了,那他就好问问题了。
白僳俯下身子,影子罩着安向文。
窗外薄薄的日光被他完全挡住,人类抬头也只能看到一双蒙着雾的黑眸,看不清黑发青年的表情。
“你晚上做什么噩梦了?”白僳问道。
“噩梦?”卷毛青年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茫然,“我晚上没有做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