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整周那月都照着乌丸莲耶的命令和琴酒一起行动,至于那天被他从NoName带回来的石川啄木在被疑心重的朗姆召见过一面后得到了十分的青睐,甚至其他人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名为石川的男人就迅速接受朗姆派目前疑似被公安俘虏后叛变的库拉索原先职责,让人怀疑他会刷新组织里获取代号的最快速度。
而伴随着石川啄木的名字在组织内部知名度越来越高,另一个名字倒是隐藏得更深了,连波本都是无意间问了贝尔摩德才得知这个特殊的新人是被一位在组织有足足二十多年资历的成员引荐进来的。
“哦?我在组织待的时间也不短吧,以前可从没听过这位‘前辈’的名字,”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下意识缩紧,他意识到那个石川啄木是导致警官死亡的那个组织的人,推荐对方的又是藏得比朗姆还深的家伙……也许说明组织也在好友的死中掺了一脚,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降谷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变得难看,他胸中复杂的情绪将要满溢而出,所幸副驾驶的贝尔摩德视线一直放在窗外,他迅速收拾好心情语气正常地试探,“况且组织里现在都说新人是被琴酒带回来的啊。”
女明星本来在欣赏自己前几天和某人一起去做的美甲,听见这话挑眉借着窗玻璃瞥了他一眼:“可别告诉我情报组大名鼎鼎的波本会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那我可就要再考虑考虑以后的任务分配了。”
“你都说我是情报人员了,追逐那些不在自己手中的情报,可不就是我们的本能么?”金发的私家侦探眼睛还盯向前面稳稳开着车,贝尔摩德从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接着就听见对方下一句状似威胁的话语,“或许我是该考虑一下我们的某个‘合作’了,你觉得呢。”
合作?一样金发的女明星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他们能有什么合作,不过是警官死亡的第二天她因为担忧而特意易容去毛利侦探事务所看了眼,结果被来波洛请假的波本碰上,一番试探后那家伙居然就看出她对江户川柯南的态度很特殊,还以此要挟她。
其实是之前被好友告知的降谷零毫不心虚。
“是、啊,我们的合作还是顺利进行下去好了,”贝尔摩德冷着脸没好气地透露,“他叫卡路亚,你最好别想着去窥探他,有些东西该不知道还是不知道更好,不过要是你因此死了…我到时候会挤出一天来庆祝的,波本。”
降谷零眼神晦涩,还没等他说话,贝尔摩德就像想起了什么:“今天我记得是那位你很感兴趣的警官葬礼吧,你来接我的时间迟了一点,该不会是去最后看看收不进你怀里的那双眼睛——”
她的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声音里还带着点幸灾乐祸,只是早上确实是去偷偷参加好友葬礼了的降谷零一下根本没听出来,他只觉得那团掺着恨意的怒火被那点幸灾乐祸激得愈燃愈凶,原本要踩的刹车换成油门,一下提速飚了出去。
贝尔摩德也被他突然的动作弄愣了一下,抓住扶手咬着牙扭头:“你疯了吗波本,这里是闹市区!”
街上那么多车,波本这条命跟驾照不想要了也别拉着她一起啊!
另一头刚敷衍完琴酒后自己下车的赤江那月准备去墓园里转一圈,他记得好友们来的时候似乎带了很多东西,说不定会有他之前没来得及拿出来的装备…好吧,那月知道墓前不可能是自己的枪,只是还抱了点侥幸心理。
留在车上的琴酒隔着黑色车窗看着那道撑着黑伞的高瘦背影,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对方下车前说的那句‘一出好戏’的点评。
他一开始会和卡路亚搭档也是带着监视的任务来的,这一周下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出任务,琴酒是早就习惯这样高强度地工作,不过他对看上去身体还有什么毛病的卡路亚竟然也一副轻松的模样这件事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管是辅助的工作还是正面潜入作战,卡路亚表现出来的实力都不愧于对方之前在警方年纪轻轻就坐到那么高位置的成就,别的不说,琴酒对他的工作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至于信任一类的事情,BOSS对卡路亚交付的信任虽然很矛盾,但足够多,琴酒本人经过这一周的相处也不认为那个疯子会被红方策反,他算是真的理解七天前卡路亚在NoName大楼下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卡路亚是不会被任何感情打动的怪物,也正因如此,BOSS才会放心让他去红方卧底七年。
一个全身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别人身上模仿过来的、一点自己的痕迹都没有的家伙——连琴酒有时任务结束都会靠在驾驶座抽着烟稍稍放松神经,整天模仿着别人的卡路亚却在夜色中也保持着那副属于‘波本’的神秘主义微笑,在他看过去时还会朝他弯起眼睛勾着嘴角,实在把琴酒恶心到不行——这样的家伙哪会有真正的感情呢?
琴酒莫名想到几个月前在杯户酒店被狙击的事情。
他当然是感受到危险第一时间就进行了躲避,但那颗子弹似乎一开始就选好了他会避开的方向,精准地穿透他的肩膀,后来为了光明正大地调查早就被他怀疑的苏格兰,琴酒嘴上是以怀疑对方狙击他为借口,心里却清楚那一枪不可能是苏格兰打出来的。
见证过卡路亚同样不逊色的狙击能力后,他现在倒是怀疑开枪的人是当时还在卧底期间的那家伙了。
“伏特加,我们回去。”长发男人最终还是闭眼靠在了椅背上,淡淡开口道。
“不等卡路亚了吗,大哥?”伏特加惊讶地问。
“你想去陪他?”
伏特加立马闭嘴,听话地把车调头往离开的方向踩下油门。
那月今天的心情其实很不错,尤其是在早上收到乌丸莲耶消息表示他和琴酒的搭档关系今天就可以解除之后,他这会儿看谁都很顺眼,哪怕是来自己的墓碑前转几圈也毫无心理压力。
唯一头疼的还是那个老橘子在车上给他发的新邮件,说等他的新身份完善后,就要去跟波本搭档,顺带监视波本是否有背叛组织的念头。
让他赤江那月去给波本搭档,乌丸莲耶这要是说不是故意的那月都不信,他在组织出任务期间不会给自己易容,要是跟波本、降谷零搭档,不是对方疯就是他疯。
好吧,应该是对方疯。
那月有些后悔石川啄木之前提议直接控制乌丸莲耶自杀的时候他为报复而选择拒绝了。
石川那家伙也是,不知道从贝尔摩德那里听了什么,直接就在朗姆召见他之后把朗姆给种下了异能锚点,随时能靠声音控制对方,结果他非要接手已经不在组织里的库拉索的工作……那月后来大概猜到贝尔摩德是告诉石川他和库拉索一起去过游乐园(找记忆),然后那家伙就又犯病了,他拉也拉不住。
咳,是真的拉不住不是单纯想看戏。
给自己扫墓这事儿那月虽说是头一回做,不过也没多生疏,他找到自己那个崭新崭新的黑色墓碑都没花几分钟,毕竟墓前像开花店一样摆着一溜花束、甚至还有个不伦不类奇形怪状的饭盒金字塔的,放眼全墓园可就他那里独一份。
说到饭盒金字塔,撑着小黑伞遮阳还戴着墨镜的那月没忍住从唇边溢出无奈的叹息。
他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玩笑,也记得松田阵平那时候怼他宣称要用甜咖喱摆造型的话,没想到那个卷毛笨蛋还真的这么做了。
索性这个时间点的墓园没什么人,那月拍了几张照片,干脆拍拍大衣直接坐在了石阶上,随手捞过最上面那盒打开。
他还理直气壮地想着,反正都是给他的,就不客气啦。
可打开盒盖后,那月被那股熟悉的辛辣气味激得愣了好几秒,这明显是他喜欢的激辣咖喱,而不是什么所谓的甜咖喱。
没人会来扫墓还带筷子吧,那个笨蛋没考虑一下万一他真的变成鬼了该怎么吃吗?……难不成就是放着诱惑他?
真坏啊。
假死都已经过去了一周多,那月心里那些不舍和思念的情绪只在这个瞬间被扎破了一个小孔,墨镜后似乎闪过一点亮光,没形象地盘坐在墓碑前的青年低着头合上饭盒,嘴里嘟嘟囔囔:“看在你们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勉强收下了。”
有什么好想的,他又不是真的死了。
那月离开的时候捎上了那枚被同期们放下的樱花——泛着金属光芒的,他警服上摘下来的五瓣樱花。
“没有人应该毫无理由地迎接死亡,”青年脚步轻快,自言自语,“……我的理由?”
记忆是一个,另一个…他那五个不同父不同母的异姓儿子还要守护这个国家,对手上沾不沾血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在意的他来守护他们不是理由吗?
“当然是「无人身亡」啊。”
—
从降谷零接收卧底任务加入组织那天开始,他的梦就长久地被血光与深不见底的黑暗捕获,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失眠往往是家常便饭了。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降谷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送走贝尔摩德后他自己回家趴在桌上打个盹也能进入梦境,他一睁开眼就习惯性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这是一间设备高级的健身房。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教练了吧?”清亮的自言自语声在耳边响起,降谷零愕然看过去,映入眼中的少年有一张他睡前刚见过的脸。
Na…tsuki?
降谷零马上冷静下来,如果这是他的梦,那么应该出现的也是27岁的警官先生,而不是20岁的少年人才对。他看着那张弧度还带着柔软的脸,思维忍不住发散出去,说起来他以前还在警校的时候也好奇过为什么那月的休息日总是会泡在网上根本搜不到名字的健身房……难道这是大脑的自动补全?
他刚想开口试探‘教练’是什么意思就发现自己说不了话,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降谷零的眼神凝重,接着就以第一人称视角看着‘自己’把少年挚友几乎按在垫子上摔打,像在醒面团一样。
降谷零:……
他没忍住又想叹气,这难道是自己对友人的怨念具现化?出现在这种时候……也太悲哀了吧。
不过他差不多知道自己是什么教练了,刚刚不受控制的动作使用的全都是自由搏击的招式,所以降谷零猜测因为自己过去的疑问和今天的情绪波动,大脑给他创造了一个‘由他亲自教过去的友人学自由搏击’的梦境。
真是的,打个瞌睡居然就是久别的美梦,如果醒来还记得…他大概又多了一份需要藏进内心深处的记忆吧。
降谷零不再试图操控身体,而是近乎贪婪地在身体内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是鲜活的、仍拥有少年意气的友人。
他与赤江那月之间的联系十分紧密,除开那六个月的青春以外,还在公安接受卧底培训时降谷零也经常能从黑田长官的手机里看到好友故意不给他的手机发的各种照片,需要转交的生日礼物也年年都不落下,就好像他们还是毕业时看上去普通的各奔东西,而不是去当了下一秒生死的卧底。
在杀了第一个人时,在用伪装的样子走在黑暗中时,那个人的邮件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唯一能触碰到的来自过往的美好记忆,好像跟警官对话的时候,他们就能短暂地脱离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现在,他永远不可能忘记好友遍体鳞伤的样子,不可能忘记好友在阿弗罗狄特号上肆意的笑容,不可能忘记好友在最后把他打晕前那个无奈的眼神,每一个赤江那月都好像是在向他质问:为什么没有救下我(他)?为什么没有更早发现我(他)的不对劲?
今天的‘白日梦’还是整整一周时间里降谷零唯一一次美梦,哪怕前面的噩梦他都会眷恋地不愿醒来,谁让能看见不喜欢的拍照的警官的影像都是那么困难,只有梦里还能多停留一会儿了。
“叮咚——”
门铃的声音突兀将趴在茶几上打盹的降谷零唤醒,他阴沉着脸爬起来去开门,站在外面的是令人烦躁的莱伊。
“波本……”对方刚张口,降谷零就重重地把门拍上了。
很好,又是这个家伙。他在心底的小本子上又给FBI添了一笔,才不情不愿地重新开门。
“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降谷零周身都是快要具现化的低气压,眼神恐怖。
波本不会又想跟他内斗吧?赤井秀一内心警觉,把对方的危险度又升了一阶,谨慎出言,“朗姆要我带话,上面给你派了新搭档,一个月后来交接。”
“哦,你可以滚了。”门内的人面色不改,冷着脸又关上了门。
他大概猜到波本心情差劲的原因了。想起今天是那位警官的葬礼,从朗姆那里出来后也去送了捧花的赤井秀一把叹息声埋进心里,转身离开,他还得准备跟合作方的基尔一起进行琴酒抓获计划。
……基尔是CIA这件事,还是那个跟他算得上关系不错的朋友的警官用加密频道发给他的定时邮件来着。
而坐回沙发上的降谷零努力把思绪移到那个自己根本没收到消息的新搭档身上,但他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飘向桌上没来得及处理的黑衣和口罩。
今天早上,他就是用它们做了伪装偷偷去参加的、那位好友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