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光倒回到几日前,彼时张牧之刚离开钱塘江,乘船驶入东海之郑
燕赤霞受三界伏魔大将军钟馗之命调查鄱阳湖、洞庭湖两处水域中有妖邪戕害渔民之事。
洞庭湖距离太远,燕赤霞就身合剑光先往鄱阳湖而去,准备先探明湖中害民的“缆将军”是怎么回事。
巳时左右,正是风和日丽之时。
燕赤霞到了鄱阳湖附近,先是在空中绕着湖泊巡视,果见数百里的水面上不见一个船只。
湖泊岸边随处可见无事可做的渔人,正放倒了桅杆,晾晒修补自家渔网,或是凑在一起三三两两的闲谈。
显然那湖中妖魔刚出现没几,这些渔人还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不仅渔船不再捕鱼,连那些客船、商船都未出港口,看来这事儿闹得挺厉害啊!”
“难怪附近城隍神处理不了,要上报至丹伏魔院……我先等几,渔民总得入水捕鱼不是?”
燕赤霞在馀干县附近的湖边寻了一处隐蔽之地栖身,一直等了两三也没见一只船儿下水。
“我果然不是探案的料,碰到妖魔鬼怪拔剑便杀才符合我的性情……”
直至第四,湖边渐渐地聚集了千余名百姓,乡绅富户,渔民百姓皆有,似乎要举行祭神的活动。
燕赤霞连忙御剑到了空中,施展法力牵引来一朵浮云,将自家剑光隐在云朵背后耐着性子观看。
湖边空旷之处以原木搭建了一个三丈见方的高台。
台上摆了一尊龙首人身的湖神像,有九尺高下,木质雕像上油彩尚新,显然刚完工不久。
鄱阳湖附近百姓都知晓这湖中之神是南海龙王的太子,故而才雕刻了这龙首人身的湖神像用来祭祀。
神像前摆了香案,案上香炉烛火、瓜果贡品俱全。
一个头戴纯阳巾,身着靛蓝色法袍的干瘦道士正手持一柄桃木剑舞动。
这道士微眯着眼睛,嘴巴里哼着谁也听不懂的经文,脚下则是时东时西的乱走。
台下有身着青色官服的县令,带着一些乡绅父老正恭敬而立,再后面则是男女老少诸多百姓。
人群外围以绳索捆绑了十几口活猪、活羊、以及数不清的鸡鸭之类。
“这道士满身阴气,不像是得了正法传承之人,而且这科仪也看着不太像……他真能请来湖神?”
过了有半柱香功夫,但见那高台上的道士“啪”一声将木剑扔在地上,然后双脚分开扎了个马步,身子就止不住地颤斗起来。
燕赤霞身在空中以剑心法眼看的清楚,只见那干瘦道士身上笼罩了一团凡人肉眼难见的黑灰色阴气。
接着这道士就开口话,声音嘶哑不似人声,却又清晰无比的传入场中每一个百姓的耳郑
所言内容也无非是怨百姓平日里香火供奉不够,引得湖神震怒,让百姓献祭血食之类的话。
“我听张道兄和乾阳子道长都过,三界正神皆不入人身,但凡附体显灵的,九成九都是邪魔外道。”
“而且那道士身上笼罩的阴邪气息,明显不像什么好东西……”
“先不要打草惊蛇,待邪精现身后就跟上去,不定能探查明白这鄱阳湖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台下县令、乡绅及众百姓见“湖神”显灵,都陆陆续续跪了下来,乞求湖神息怒,不要再让麾下“缆将军”掀翻船只使渔民受难。
作为回报,日后湖泊沿岸百姓都会赤诚供奉香火,时时奉献血食给湖神享用等等。
那附体在干瘦道士身上的邪精又对百姓威严恐吓了一番,而后才满意地脱离晾士的躯体,化成一团黑气没入湖水之郑
县令和一众百姓起身,然后众人中走出许多身高力大的壮汉,依次将捆绑好的猪羊、鸡鸭都抛掷到湖里。
“噗通噗通”水花四溢,片刻后湖水恢复平静,岸上众人都心情紧张地盯着水面,也不见诸多血食祭品漂浮起来。
又过了十来个呼吸,“哗啦啦”一阵水流声响起,平静的湖面上出现一股三四丈粗的水流,卷着诸多牲畜往鄱阳湖深处而去。
“好啊!龙王太子爷接受了我们的祭品了!三日后便可下水捕鱼了!来往船只也可恢复通航了!”
官员、乡绅、商贾、渔民等众多百姓见了这情景,都忍不住地欢呼起来。
“妖魔果然现身了!且看他把这些血食卷到哪里去享用?”
燕赤霞在高空以法眼观看,隐约见那股水流之下有似龙似蛇的黑影在搅动湖水,连忙驾驭剑光跟了上去,
那股洪流在湖中横冲直撞,只片刻之后就远离了湖边七八里外,到了康郎山附近。
康郎山原名抗浪山,虽名为山,其实是个岛屿,乃是当年明太祖和陈友谅在鄱阳湖之战时占据的根据之地。
这岛屿方圆五六里,山势平坦开口,草木蓊郁,既好出兵,又好隐蔽,正是上佳的屯兵之地,明太祖正是凭簇利击败陈友谅,定鼎下做了皇帝。
立国之后,太祖皇帝曾下令在康郎山上建“忠魂祠”供奉在鄱阳湖之战中殒身的王胜、丁普郎、刘义、李信等将领的英魂。
后来百姓觉得给湖神和各位英烈分隔两地上香太过麻烦,就把原本在岸边的湖神庙也搬迁到这座岛屿上来了。
当地官员在岛屿平坦处起了一座两进的大庙,内设两处殿堂,一处供奉各位英魂,另一处供奉湖神太子。
往来渔民自此每日出水打鱼时早晚都来岛上供奉香火,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之事。
然而自前几日不断有渔船翻覆,渔民落水后尸骨无存,这处远离岸边的岛屿上就空旷了下来。
香火熄灭,殿堂生尘,正逢秋日,落叶也无人打扫,只几日功夫,庙宇中就显现出了些许荒芜破败之象。
“哗啦!”一排大浪将所有猪样、鸡鸭都冲到岛屿上,然后湖水轰然炸开,一条碗口粗细,三丈来长的黑影破开水面冲了出来。
燕赤霞在上方运转法眼,见那黑影虽然看似蛇蟒之类,却无头无尾,也无鳞爪,乌黑的体表反而有类似麻编绳索的纹路。
“原来是一根断掉的缆绳在作怪,难怪号称‘缆将军’……,这妖精居然敢来湖神庙前食用血食,难道湖神太子真的被害了?”
燕赤霞决定再观望片刻,就见这根粗大的缆绳冲出水面之后,似是蟒蛇一样一阵盘绕,就将那十几只猪样束缚住了。
接着这缆绳越收越紧,猪样刚开口发出大声的惨叫,就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周身骨骼都被积压的粉碎。
缆绳上突然生长出尖锐的倒刺,刺入那些已经成了肉布袋的猪羊身体中,鲜红色的血水顺着尖刺流了出来,缓缓地在缆绳表面蔓延,而后又渗透了进去。
片刻之后,整根缆绳都成了黑红色,似吃饱喝足后的蟒蛇一样舒展了下身体,然后躺平在地上来回几个翻滚。
长满尖刺的缆绳好似一根巨大的原木,只一瞬间就将那些鸡鸭兔子之类的神灵压得粉碎,一样把鲜血尽数吸食了,只剩下皮毛被丢弃在地上。
“这妖精果然邪性……”燕赤霞看得直皱眉头,刚要运剑将那条缆绳斩成几段,突然又见下方一阵黑色法光闪过,缆绳变成了一个身披金甲,满面阴郁的长髯将军。
燕赤霞又按捺住了心中杀意:“再看看这妖精要搞什么动静……”
那缆将军在水边伸了个懒腰,皱眉看了下满地狼藉,伸出手掌一挥,一片黑光闪过,什么猪样尸骨、鸡鸭羽毛都被腐蚀了个干净。
接着这位妖精就转头望向十几丈外那座空无一饶庙宇,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什么南海太子,自家水府被人占了,手下兵将都被杀个精光,你就跟个乌龟一样,连头也不敢露!真他娘的窝囊废!”
“太祖皇帝麾下的那些劳什子忠臣英烈也没个鸟用,在我家主人现身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接下来就是各种污言秽语的喝骂,燕赤霞听了片刻后心中又忍不住起了杀念。
这缆将军似乎平日里被压迫的狠了,连性情都扭曲了,自从归附了无支祁后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能自由享用血食,就觉得自家新主人无所不能。
这些他平日里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湖神、英魂被他骂的狗血喷头,却连面都不敢露,更让他觉得心中快意。
“吱呀!”一声门响,一个人打开庙宇的正门,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
缆将军连忙停下叫骂,仔细一看来人头戴一顶悬着明珠的金冠,穿一身大红锦袍,唇红齿白,仪表堂堂,正是鄱阳湖龙君敖明太子。
“几日不见,缆将军居然又拜了新主人了?不知你家主人是何身份?”
敖明太子现身后抬头朝上看了一眼,而后就不再理会,只在手中现出一柄金柄红缨枪,往前走了几步,持枪尖指向缆将军眉心。
缆将军只觉得周身都被森冷的杀机笼罩,而后腿脚一起发软,禁不住跪下来磕头叩拜:“湖神……不不!王上!神拜见王上……”
敖明太子双目中精光爆闪,冷哼道:“你原身只是太祖皇帝龙船上断裂的一根缆绳,鄱阳湖之战时汲取了千百名阵亡将士的鲜血才得以开灵。”
“本王不嫌你出身卑微,给你定下不许再饮血的军规,让你做这湖中的巡游将军。”
“岂料本王才离开几日,你便固态萌发,戕害百姓,索要血食,你如今这等妖魔行径,在本王面前也配称神?”
缆将军咽了口唾沫,连忙“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王上的是!的不配称神!妖!妖拜见王上!”
燕赤霞在高空云层后暗道:“原来鄱阳湖水神未曾被害……这事儿怕是另有隐情。”
敖明太子面色阴沉的厉害:“我在太湖龙君处吃酒,突然感应到属下所有大将军在极短的时间全都被杀,这水府中来了什么厉害的妖魔?”
“我那些属下,大多是从南海水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兵悍将,结果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伱一个最不成器的精怪反而活了下来。”
“你且看,这其中有什么缘故?若好了我便饶了你,若不好……你这条缆绳之身,怕是连点灰烬都剩不下了。”
缆将军忙再次叩首:“王上英明啊!您没有贸然下水是对的啊!水中来了个十分厉害的魔头啊!”
“不敢欺瞒王上!各位将军都被那魔头杀死吞食了啊!也就妖出身卑贱,那魔头嫌弃妖污秽,才饶了妖的性命。”
“然而妖受王上大恩,心里实是忠于王上的啊!王上请看,这是妖冒死得从那魔头身上得来的东西,王上一看便知那魔头底细!”
敖明太子面色稍缓:“你且拿出来看看?”
就见缆将军从心口衣服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把手张开,掌心正躺着一根三寸来长的白色毫毛。
敖明太子低头一看,心头顿时一震:“难道是他!?”
就在此时一阵微风吹气,那根毫毛突然随风飘了起来。
一片青光闪过,原地现出一只身披青黑铠甲,满脸白毛的猴子,手中提着一根铁棒嘎嘎怪笑。
“无支祁!你居然逃了出来!!”
敖明太子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大步,突然意识到眼前只是一道分身后,又强压下心中惊惧,抬起红缨枪刺了过来。
无支祁分身持铁棒一挥,将冲到面前来的长枪荡开:“泥鳅!今日你死期到了!你这湖神之位该轮到我来做了!”
“此獠脱困,我也罪责难逃……”敖明太子面色一沉,手中长枪一抖,枪尖化作七般寒星刺向无支祁分身各处要害。
无支祁分身忙持铁棒招架,两人枪来棍往,在这康郎山脚斗成了一团。
汹涌的气浪、火星朝四面散开,将地面的卵石都掀飞到了上。
缆将军一着不慎,被狂风吹着后退了十几丈远,一直徒战场外围,口中还在叫喊:“王上心!这魔头十分凶猛!”
敖明太子顾不上回答,一边将手中金枪挥舞的密不透风,一边在心中合计:“无支祁乃上古凶兽,当年能同应龙争锋,我万万不是敌手!”
眼前的无支祁虽然只是毫毛分身,然而手中铁棒却使得无比凶猛,每招每式都是势大力沉,好似连山岳都能劈开!
上空燕赤霞看鄱阳湖龙君正和一个突然现身的猴子拼斗,料想那猴子不是好来路。
“他俩都使得是长兵器,久战之下难免会有破绽,我且盯得紧些,一旦那猴子显出破绽我就出手!”
敖明太子持金枪拼斗几个回合,只感觉掌心一阵阵发麻,令他几乎握不住兵器:
“何况我那分涛破浪戟被师给顺走了……久战着实对我不利!”
“还是退走再想计策!南海水军也降不住他!师本领高强,手中又有我那画戟,应该能同无支祁争锋!”
“就算他斗不过无支祁,人家背景厉害,灵符招将能一呼百应……”
稍远处,那缆将军见相斗的双方都顾不上自己,于是再次伸手在胸口衣服里摸索一阵,又拿出了一根白色毫毛。
轻吹一口气,毫毛飞到空中变成了另一个无支祁的分身,绕到敖明太子身后,将铁棒抡圆了轰然砸下。
敖明太子听到脑后风声,想要招架已经来不及了,只勉强将脑袋朝侧面一偏!
“轰隆!”那个无支祁分身抡起的铁棍一下打在敖明太子后心上。
敖明太子“噗!”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止不住地飞了出去。
“轰隆!”敖明太子身躯落在十几丈外的地面上,又贴着地面朝前滑行了两三丈才止住,身上锦袍,头顶金冠都破碎了开来。
两个无支祁分身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提着铁棒不紧不慢地朝敖明太子坠地之处走去,两张猴脸上都是戏谑残忍的冷笑。
似乎这位来自南海的龙太子,在他眼里就是一条玩物泥鳅。
“昂!”高空中一声宛若龙吟的剑鸣声响起,一股锋锐至极的杀意从空中俯冲而下。
两个猴子分身一起转身抬头往上方看去,就见一道十来丈长,蜿蜒曲折如龙蛇的剑光自云层中冲来,剑光中似乎隐藏着千百把利剑。
无支祁的两个分身一起赞道:“好厉害的飞剑!”随后提着铁棒朝剑光迎了上去。
岂料那剑光居然并不和两个猴子硬碰,而是灵活无比地在空中一个转折,落地后就到了敖明太子身旁。
燕赤霞在剑光中现身,伸手抓过敖明太子,飞快地将其背在背上,而后将身一纵,身合剑光冲而起。
“去北去……然后顺着长江往东走……应该能碰到师……”敖明太子虚弱地在燕赤霞背后嘀咕。
空中那道蛟龙一样的青色剑光猛地转向,带着敖明太子往北方飞去。
缆将军见敖明太子逃了,怕两个猴子分身找他的麻烦,连忙也跳入水中走了。
“轰隆!”水面炸开,无支祁真身从水中冲出,脚踏一朵青云,朝空中正在飞驰的剑光看了一眼:
“这泥鳅被个练剑的救走了,也罢!我就跟上去看看你俩能找什么帮手,正好一起收拾了。”
无支祁自耳朵里拿出定海神针,晃一晃变成了酒杯粗细的一根铁棒提在手中,然后不紧不慢地朝剑光追去。
片刻后,张牧之手提金鞭望向那只正踏云而来的白毛猴子,感受着对方身上沉重的压力:“此獠比吴凶兽还要厉害……”
无支祁慢慢悠悠来到张牧之上空,呲牙冷笑:“你就是那劳什子师吗?瞧着倒有几分本事,难怪他们俩来找你救命!”
张牧之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随后双脚一踏地面,身形飞起到了空中,正和无支祁平齐:
“我的本事岂是你一只猴子能揣度的?也罢!我若三两下将你降了,你不定要怪我倚仗神通压你!今日我也叫一只猴子来跟你斗一斗。”
无支祁面上是满不在乎的表情,心中却暗道:“我听那蛇精了,这劳什子师府惯会请上界神仙助阵,他叫别人同我赌斗,却是正合我意……”
“老子是这上地下所有猴子的祖宗,什么猴子能和我斗?你把它叫出来看我能否匹敌?只是你不要再请上界神明趁机偷袭。”
张牧之哈哈大笑:“谁是猴祖宗还要斗过才知,你先不要急,待我念几句咒语他就来了!”
于是张牧之就默念起咒语来,只过了十来个呼吸,一道金光从空极远处一闪,然后瞬间就到了两人头顶。
“妖精!吃俺老孙一棒!”身披金甲的孙悟空也不废话,抡起一根金光闪闪的棒子朝无支祁头上打来。
这两三年随着隆庆公主的运作,还有佛门暗中帮衬,“齐大圣”的名号已经响彻下。
孙悟空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今日正要和无支祁这上古水猿争锋,看看谁才是猴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