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中帐推杯换盏间,阎象私下找上了曹纯。
“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曹纯举盏轻砰,笑道:“无名小卒,岂劳尚书令大人记挂。”
“非也。”杨宏朝着周围扫视一圈,拉着曹纯低声道:“若无将军,宏安有命在?”
说着,摸出一枚通体白皙的暖玉悄悄塞到曹纯手里。
杨宏心里门儿清。
吕布降不降,直接关乎着他的身家性命与荣华富贵。
但吕布其实本身是不愿意降的,若无这身边副将进谗,又哪里来的今日司徒杨宏?
以己度人。
凡进谗言者,或为权势,或为富贵。
杨宏自然要笼住这人,使他持续在吕布身边进谗。
曹纯默默收好暖玉,心中默叹不止。
想他堂堂兵曹从事,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当成驱利媚势的谗臣
偏还要装作一副欣喜模样。
他甚至有点羡慕陈丛了,起码他家州牧干收好处不办事的那股子坦荡劲,他是无论如何都学不来
“杨大人太客气了...末将嗯...曹性,往后还请大人多多提点。”
“好说。大将军或心向旧主,还请曹将军时常点拨,言明利害。此事若成,宏愿保举将军为大仲安北将军。”
曹纯案下抱拳,若有所指道:“大人放心,有我在,必不叫我家将军自毁前程!”
“如此甚好。”
杨宏正欲起身归于席位,却被曹纯拉住,朗声道:“承蒙大仲皇帝陛下及杨大人抬举,今又示诚,我家将军亦有一份厚礼相赠!”
说着,便朝吕布投去个眼色。
“哦?”杨宏目光灼灼望向吕布,满脸希冀。
吕布则是倒扣酒盏,悍然起身。
朝着寿春方向抱拳喝道:“承蒙陛下以国士待布。然,无功不受禄,布愿提领铁骑先解汝南之危,再回转寿春受封。”
“好!将军高义!”杨宏大彩出声。
吕布由他说降,二者的关系基本上就是一荣俱荣。
吕布的表现越是亮眼,他才能在朝堂上将阎象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吕布愿意反攻旧主董卓,以解汝南危局。还不是因为先有他杨宏不避斧钺,巧舌如莲先行说降了吕布?
论功,他才是此役首功!
以此登顶大仲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无不可!
“不知将军可需粮草辎重,兵马策应?”
吕布深深望了曹纯一眼,咬牙道:“不需要。陛下及众臣公高枕寿春听信便好。”
“如此,宏谨祝将军旗开得胜,立此不世之功!”
杨宏走了,脚步轻快,满面春风。
随行一众军功也走了,嫉妒杨宏好运的同时,无不自发围拢身边一通恭维之言。
吕布却开心不起来。
望着帐内狼藉,甚至有点心疼。
飞熊往返一次,才携大军十日之粮,让这些牲口胡吃海喝一番,简直是糟蹋粮食。
莫看杨宏携金两万。
这打着仗呢,黄金又不能吃!
“子和!刚才那杨宏主动提出襄助粮草辎重,兵马策应。顺势应下,待到寿春打开城门,自可顺势取之,何如以眼神相阻?”
曹纯堪堪道:“将军岂不闻,欲取先予之理?如今新投,便是袁术不疑,未必全信将军,否则杨宏也不至于二度乘筐下城。此时越是坦荡去纳投名状,袁术反而害怕西凉军势强盛,不敢放任将军与相国火并,必出援兵策应。”
“此役若有失,布可无脸去见义父。”
“将军放心,便是袁术不中计,亦不逃遁。只需留下张济将军一部向东缓退,三日寿春不开,再回军围城亦不晚。”
“罢了,如此,便依你之言吧。”
当日,吕布引兵向东,寿春之围自解。
翌日。
袁术左右不放心吕布跑去与董卓火并。
再有杨宏在侧一通拱火,将一万铁骑说成大仲立国之本,威服司隶、兖州之利刃。
不顾阎象‘隔岸观火’之谋,当即令纪灵为将,雷薄为副,提领兵马五万东出寿春,策应吕布而去。
报!!
飞马入阵,见将而拜。
“启禀将军,南十五里,见伪帝逆军,人数或在五万上下。旌旗飞扬者,书‘纪’与‘雷’。”
高头大马上。
将军身负玄甲,手执大戟,腰挎...工布!
异军突入者,非吕而陈!
身后,自是千五虎豹骑,亦携大将华雄、程茁,并曹休、曹真、黄叙随军。
谯县溃兵为何一直不曾折返寿春汇报战况?
因为主将成擒,溃兵则有虎豹骑向北驱赶,或杀或俘。
袁军鲜少骑兵,失将则丧胆,逃慢则不择路,自然没法向南逃回寿春
陈丛闻讯百无聊赖地吐掉嘴里叼着的枯草枝,翻下绝影马背。
伸手道:“图来。”
华雄立马掏出地图,于地上铺展。
曹军自沛地向县突入九江,一路向南,处于平阿、下蔡之间。
而先前探马分明回报凉军一万铁骑,横贯汝南突入寿春附近。
陈丛可不觉得凭袁蜜水那三脚猫的战争艺术,能这么快打退为祸寿春的西凉铁骑。
但寿春兵马东出也是事实。
如此一来。
情报方面便有了出入。
“如何?是否迎击袁术兵马?”
陈丛瞥了一眼华雄,没应声。
事实上。
曹操使他引兵寿春,非为兼并豫淮二地,是为解斗而来。
兵事从来服务于政治。
曹营步子得的太大,有点扯到蛋了,如今便是兼并二地而得其土,必定要大规模启用世家以治之。但这与曹操的利益严重不符。
且。
兖州南部的战线会迅速延长至荆州、江东一带,防守压力骤增。
如今并州未定,兖州初定,北边袁绍、公孙瓒还未分出胜负,趁此良机埋头发展内政方为正途。
说白了。
兵事强盛只能决定势力的上限,内政稳固才是一个势力不可或缺的下限。
国富则民强,反之亦然。
而袁术的存在,起码可以拱卫兖州南部屏障不失。
虽说袁术践祚称帝,已为众矢之的。
但只要曹、董两家不动,仅凭周围刘表、陶谦之流,想要发兵灭之,亦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唯一的症结,便在于如何平息董卓的怒火
这也是陈丛最纠结的点。
人曾祖为了曾孙不惜举全国之力讨伐叛逆,他这当爹的还没让儿子沾到半点光,反倒先行拖起后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