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大半夜在军营里睡得挺好,突然听见外面一片嘈杂。
他还以为袁绍军又摸过来了,可把他吓得做梦都一阵哆嗦。
坏了,之前击败袁绍军的庆功宴酒味都还在呢,不会又是沮授死前还埋伏着什么算计,还是沮授突然诈尸了?
他披上衣服匆匆奔出去,只见徐和、高顺、宋宪三人一边打哈欠一边押着一个大汉走过来,那个大汉看着睡眼朦胧的徐庶,赶紧说道:
“可是徐将军当面?在下马超麾下前锋小卒庞德。”
徐庶一听这语气就不太对劲,赶紧说道:
“原来是令明,何必多礼?
不知令明为何星夜来此?呃,进帐说吧。”
徐庶把庞德让进军帐中,这才看见庞德果然是一脸气呼呼的模样,徐和生怕庞德突然暴起伤害徐庶,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只要庞德有什么异常,他就立刻拔刀斩杀庞德。
庞德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缓缓地道:
“马超要反,卑下不愿助纣为虐,所以才来投奔将军!”
“啊?”众人都大吃一惊。
徐庶更是一脸惊奇,皱眉道:
“马超要反?”
马超要是反,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时机也太不对了吧?
要是徐庶和沮授还在相持,马超收了袁绍的好处突然杀过来,给徐庶致命一击,徐庶也能理解,可现在徐庶已经大胜,手下士卒饱餐一顿,各个士气高涨,而马超南下的一共就带了几千人,后方还有张飞、裴茂两个徐庶军的自己人和段煨这个半自己人。
徐庶前期对他的拉拢和展现出的信任不是袁绍能给得了的,这造反他图啥呢?
“反正就是造反!”庞德嘟囔着道,“之前王凌那厮就频频煽动众人为乱,蔡昭姬苦苦相劝,多与马超冲突,我本以为两人不过是随意拌嘴两句,这倒是无妨。
没想到今日两人争吵,待我进去劝架的时候,昭姬已经满脸鲜血,昏死过去。
这马超下手好狠,实乃自断一臂,吾不愿与马超再造反,特,特来投奔将军!”
庞德与马超自幼共患难,可因为出身远不如马超,武艺也……咳,也就那样,反正庞德一直告诉自己,做人要谨慎小心,一定要慎之又慎。
从河东开始,庞德就感觉自己在被什么东西推着向前。
徐庶的计策,让马超进入了并州,之后马超肆意征战,倒是与之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是后来马超意外得到了蔡琰,这个十五岁就上阵的少年将军好像终于活的有点像个人,而不是只会杀戮的厉鬼,蔡琰对豪族的了解也补上了马腾父子最大的缺陷,让他们更加了解该如何与豪族相处,并且行事更像是个真正的豪族。
庞德觉得好起来了,可马超心眼实,太原王氏对他好,并州的其他豪族都在奉承马超,马超就当了真,甚至开始逐渐与蔡琰争吵,这次还直接动手打人。
庞德能察觉到,蔡琰到了雒阳之后怕是要直接跑了,之后再也不回并州。
若是如此,马超之前的一切谋划都要白费,在众人的吹捧之下肯定早晚变成一匹失控的野马,而一直在远处隐隐控制他的人会立刻收紧手上的束缚,立刻将他终结。
庞德不想死的这么窝囊,尤其听说了高干的下场之后,他更明白要是得罪了徐庶,只怕不是死这么简单,他不想死的这么绝望,还是提前一步跳出来再说。
当局者迷,马超自己如何那就是他的造化了。
徐庶听庞德说的言之凿凿,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人是会随时犯病的,万一马超真的犯病,消灭他倒是不难,可难的是之前徐庶在并州的种种布置都要推倒再来,这可有点上头了。
“令法兄,你来调集兵马以防万一!”
宋宪之前的作战中受伤不轻,可此刻听说要去打马超,宋宪当即精神抖擞,昂然道:
“元直放心,我之前还没遇上什么好手,听闻这马超厉害的很,我倒要跟他好好斗上一斗!”
徐庶生怕宋宪不是马超的对手,又命令高顺、高览准备一起夹击,既然要动手,那就不能给马超逃脱的机会,要是让他逃回去了,之前作战的成果全部白费,徐庶也没脸回雒阳。
他正待详细给众人讲述这一战的细节,外面又是一阵骚动,随即传来一个差点让徐庶惊掉下巴的消息:
“禀告将军,马超来了!”
“来了多少人?”
“只身匹马前来!”
徐庶:……
马超单人匹马,一身锦袍披在身上,并没有携带兵器,也没有披甲,就这样径自冲入徐庶军的军营,徐和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敌意,索性直接将他放到营前,徐庶和庞德一起快步出来,都直勾勾地盯着马超。
马超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徐庶身边,半天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误会啊……听,听我解释。”
马超笨拙地把之前他与蔡琰的聊天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因为故事过于荒诞,徐庶军全军听完之后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马超。
“你,你闲的没事拿天子赐你的官印打人作甚啊?”
“我……”马超欲哭无泪,也不知道当时为啥自己随手一丢,搞了这么大的笑话,想想要是把蔡琰砸出什么好歹来,还真是有点后怕。
想到这,他凑到徐庶身边,扯了扯徐庶的袖口道:
“徐将军,还有一件事要请将军助我。”
“唔,孟起但说无妨。”
马超正色道:
“超欲先赴雒阳拜见天子,伸张马氏冤屈,待返回后,以上党、太原为根基向北攻伐鲜卑,夺回雁门、朔方故地,重设度辽将军以备鲜卑南侵,马超不死,绝不让贼再犯中原。
只是……超向北平贼,定要倚仗太原王氏,昭姬……哎,昭姬之父被王允所害,太原王氏忧心昭姬早晚下手戕害,因此多出佞妄之言。
此事,超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徐将军为超好生谋划。”
马超现在也明白,蔡琰像控制烈马的缰绳,在自己失控的边缘总能将自己拽回来。
若是没有蔡琰,自己弱冠之年见识浅薄,怎能经年累月压住这些豪族和诡计多端的鲜卑大人,就算他们一时畏惧自己的武勇,身在并州,这些人总有办法慢慢吞掉他马超,庞德和其他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要是蔡琰有失,他们也不敢继续跟在马超身边等死。
可要是蔡琰继续留下,王氏怎敢全心全意扶助马超,这两难之局马超蔡琰想尽办法也不知如何,也只能求助徐庶了。
“都是许子远啊。”徐庶苦笑着摇摇头,“成,此事就交给他了,待将军从雒阳返回之前,定将此事处置妥当。
要是他处置不得,那他也不用回来了,我自会好生处置。”
马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叹道:
“那就多谢徐将军了——那,咱们快去雒阳,我等不及要见天子了!”
·
马超与徐庶欢乐地赶赴雒阳,而此刻,在邺城的袁绍刚刚接到了前军溃败,沮授战死的消息。
看到书信,袁绍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传来一阵剧痛,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攥住揉搓,压得他透不过气,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如行尸走肉一般踉踉跄跄地在斗室中来回踱步。
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强烈的惊惧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半句话,甚至一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并州失陷,袁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这次的损失实在是太大,大的让他难以接受。
沮授战死!
高干战死!
逢纪战死!
许攸叛逃!
高蕃、牵招下落不明,沮授精心操练的鲜卑铁军全军覆没!
刘夫人跪坐在袁绍身边不远,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道:
“都怪那个高干,都怪那个高干!
大家都说他是徐庶的奸细,要不是他,监军也不会死,这都是他的过错啊!”
袁绍只感觉一阵阵的热血直冲脑门,冲的他眼前阵阵发黑,索性快步走到刘夫人面前,扬手一个耳光狠狠地抽下去。
啪!
刘夫人被打的一个趔趄,难以置信地看着袁绍,袁绍怒不可遏,狠狠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毒妇!你还敢胡言乱语!这都是你!都是你!”
之前刘夫人一直想逼死高干,这次并州决战,高干诈降吸引徐庶,从头到尾都是刘夫人的手笔。
就算这个是沮授认可的战法,可沮授要求此战袁绍必须亲自去前线督战,可因为袁尚的伤势,刘夫人又坚持不肯让袁绍离开,更是挑动审配、许攸等人争斗,搅得前线众将鸡犬不宁。
此刻大败的消息传来,袁绍经营多年的基业如此毁于一旦,这让他急火攻心,再也无法保持曾经的冷静潇洒,指着刘夫人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毒妇!要不是伱!公与怎么会死!
我军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沮授和麹义两人一文一武当时从韩馥身边投奔袁绍,才让袁绍有了征天下的力量,麹义叛了,沮授还能调遣麹义的兵马,可现在沮授死了,袁绍军这可不是单纯死了一个统军大将这般简单,甚至可以说这是打断了袁绍军的脊梁,让他们彻底丧失了与徐庶争斗的能力。
多年辛苦,一朝灰飞烟灭,袁绍气的拔剑想要斩杀刘夫人,可拔剑的时候,他猛地感觉眼前一黑,满嘴浓郁的血腥味弥散。
他睁大眼睛,顿时感觉不妙。
这些日子袁绍忧愤,前几日经常感觉血直冲脑门,好几次差点昏过去,袁绍也知道,这怕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极大的问题,可能撑不了太久。
他本想等沮授回来,将大事托付给沮授,让沮授扶持袁谭接掌自己的大业。
可现在……
袁绍当年敢拔剑面对董卓,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敢挑战天下最强的勇士。
可他现在浑身无力,连剑都拿不稳。
当啷。
袁绍的剑落在地上,他强行把已经冲到口中的血咽了下去,踉踉跄跄出门。
刘夫人捂着脸,看着袁绍离去的背影,脸上又多了几分怨毒之色。
哼,高干终究是死了。
这冀州啊,我宁可毁了也不送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