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杀令?
格杀谁?
格杀我?
张郃先是感觉到不可思议,随即差点笑出声来。
“一派胡言,我与徐元直无冤无仇,他好好的,格杀我作甚?”
张郃跟徐庶这还是第一次对垒,双方又不曾有什么激烈的搏杀,这种时候徐庶为什么会下格杀令?
“一派胡言!这个高孟观,定是在诈我!”
“真的不是啊!”亲卫苦笑道,“我之所以回来这么晚,除了见了高孟观,还悄悄摸到了宋宪营中,他们军中人人下令,说攻破屯留之后别人都能饶恕,就是将军的人头必须拿下。
还,还说……”
“还说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听说,听说是麹彦度与将军有仇,之前嘱咐徐元直要杀将军。
徐元直的手下都在传说高干其实是他们自己人,此番搅乱并州,牵制冀州兵马已经成功,之后就要看刘玄德、麹彦度攻打冀州。
他们准备撤退之前,要先取了将军的首级!城中谁敢抵抗,也都要斩杀!”
张郃:……
编,你给老子编!
这理由说实在的也太扯淡了,张郃又不是三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鬼话?
他气的快笑出来了,忍不住问道;
“真,真是一派胡言!老子就在城中不走,我看……我看……我看……”张郃说着,却越来越感到心虚。
还是那句话,张郃也知道自己的人头绝对没有高干值钱,而此番并州大战的缘由他之前也听邺城那边的人说起过——
高干、袁谭二人一直都是刘夫人的眼中钉,这个善妒的女人就是想狠狠打压高干的声望,让高干对他的儿子袁尚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此番大战,袁绍没有拿出长平之战的勇气,这场大战极有可能是虎头蛇尾的结局,只要高干逃离壶关,这一战就差不多算是终了,沮授等人保住了高干能跟袁绍有个交代,自然也不会像救高干这样拼了命来救张郃。
徐庶怕是已经联络上了马超,到时候两路夹击,还有格杀令,张郃必死无疑。
“可恶啊!可恶啊!”张郃左右开弓,啪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心中满腔的不甘心。
我做错什么了啊?
你们这些人搞来搞去,跟我张郃有什么关系啊,现在都跑了,就剩下我自己了,我是跑还是不跑啊……
咳,不跑那不是成了傻子了?
张郃背着手走来走去,又对亲卫低声道:
“此事事关我军人命,我不能随意决定,万一高孟观有诈,我军岂不是要陷入团团包围之中。
这样,你受累,赶紧再回去一趟,见了孟观,说我想单独跟他见一面!我等当年也是好友,绝不会暗算他。”
亲卫苦笑道:
“高孟观将军说,他是降将,现在看得紧,只有他军中一条路。
他可以对昊天上帝为誓,绝不设下半個埋伏,让将军能立刻走脱。
待将军走后,他立刻佯装攻城,之后要是被宋宪发现了,孟观将军也一定拼死阻拦,定要护卫将军周全!”
张郃鼻子一酸,猛地点了点头。
呜呜呜。
看看!
看看!
好兄弟,好兄弟啊!
被包围、被下达必杀令的张郃在惶惶之中居然能听到这么感人的话,真是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了。
他刚才还在怀疑高览,没想到高览居然想的这么周到,还真是错怪他了。
踌躇许久,张郃猛地一跺脚。
“收拾行装,我先去会会孟观,若是无事,咱们全军突围。”
“若……若这是算计,他们专为擒拿将军呢?”
张郃挤出比哭都难看的表情: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相信孟观的品行,断……咳,应该不会害我。”
话不能说的太满,但张郃的期待那是没有半点作假。
他没什么好收拾的,蛋疼菊紧地等待其他人收拾好,二话不说跨上马,对身边的大戟士款款道:
“我若是不死,一定带着诸君生还冀州。
我若是死了,你们也莫要浪战,赶紧都降了算了,这世上就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众人沉默地点点头,哽咽道:
“将军万万珍重,若是贼人有埋伏,我等一起救援将军。”
“说什么屁话呢!”张郃一脸落寞地道,“徐庶要是有埋伏,吕布宋宪齐至,我张郃一个都打不过,就算逃回来,也不过是晚死几日。
我把汝等从冀州带出来,你们少死几个,我心中便安,若是有埋伏,汝等,哎汝等都自谋生路去吧!”
说着,张郃再不多言,喝令屯留开门,自己带着三十个护卫,径自策马奔入茫茫夜色之中。
张郃手下的大戟士都是冀州本地精挑细选的猛士,能达到这个标准的无一例外最少也是良家子,他身边的护卫更是他的同县同乡,说是上下级,其实各个恩若父子,若是因为张郃带着他们去送死,消息传回去了,张郃的家人只怕都会立刻被同乡生吞活剥,要是张郃一人战死了,他起码还能留下个好名声,自己的家人还有人奉养。
想到这,张郃又是满心的委屈和怨恨,策马快速前进,身后的卫士举着火把照亮前路,众人朝着高览驻扎的方向快马奔去,很快就发现了高览营外正在游弋的哨探。
“我是高孟观故友,请他出来答话!”张郃沙哑着声音说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
高览啊,咱们可是好兄弟啊,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忐忑地等待了许久,张郃看着远方迷迷糊糊过来一个黑影。
高览骑在马上,径自朝张郃奔过来,张郃喜出望外,赶紧打马向前,颤声问道:
“孟观,是你吗?”
高览叹了一声:
“儁义,来不及多言了。
现在许攸与审配相争,已经投奔徐将军,他二人不知商谈了什么,决心放弃壶关,先把伱斩杀。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名单吗?那上面的人不是徐将军安排的细作,而是徐将军认为要将这些人一一诛灭,便可吞并冀州。
许攸家人被审配构陷来投徐将军,高干穷途末路,怕是也投了徐将军。
徐将军用许攸之计,故意放走高干,我寻思这怕是要用高干故意与刘夫人厮杀以乱冀州,他放过高干,又不想空手返回雒阳,所以一定要足下首级。
儁义……你也是倒霉啊。”
“啊?”
张郃脑子里飞快转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大骂道:
“混账东西,原来如此!真,真非人哉!”
他早早被困在屯留,还不知道许攸已经投降徐庶的消息,听说许攸居然投奔了徐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把自己送走。
原来我们在前线厮杀不断,后方居然出了这种事?
高览苦笑道:
“你若是不信,突围出去见了沮公与自然知道。
许攸已经在我军中七八日,每日与徐将军密谋,之前去招降高元才的高柔也已经被徐将军唤回,哎,如今冀州内外交困,你就算回去了,也得千万小心啊。”
张郃鼻子一酸,眼泪终于绷不住了。
“孟观,你……”
“别说了,快走吧,带着咱们冀州的好儿郎一起走。
我……哎,反正我备受冤屈,也回不去了,等你回了冀州,帮我好好照拂一番我家人,也就罢了。”
黑暗中,高览的语气萧索非常,让张郃也颇为不忍。
“孟观,我都知道。你放心,我……我若是回了冀州,便是拼死也要护汝家人周全!
汝父即我父,汝母即我母,你我兄弟,绝不相背!”
高览沉默地点点头,随即调转马头返回。
很快,高览的军营开始调动,众多士卒闹哄哄地散开,张郃也是带兵之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绝对没有进攻的意图。
他舒了口气,也调转马头,不多时便返回屯留,坚定地道:
“高孟观为我等让开一条路,我等速退,天明之前,必须离开!”
城中的冀州众将都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人担心地问道:
“会不会是徐元直的算计?我等只要出城,便……”
“休要胡言!”张郃怒道,“想要留在城中,我张郃绝不阻拦。谁敢再说高孟观半句不是,老子先把他的狗头拧下来!”
众人噤若寒蝉,赶紧纷纷动手清点城中军需。
能带走的,当然要尽快带走,带不走的,按照道理当然要烧了。
可张郃犹豫一番,挥手道:
“别烧,都给我兄弟留下!”
“这,这还有不少粮草,这不是资敌吗?”
“我说算还是你说的算?谁敢放火,老子把他一起烧了!”
众人不敢违背张郃,只能一人带三日干粮,背上清水,张郃不断催促,众人终于在三更天完成集结,赶紧向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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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站在徐庶身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徐将军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占据两座空城,还卖了高孟观一个人情。
唔,将军不会恰好看上了屯留城中的粮草吧?”
徐庶失笑道:
“屯留才有多少粮草?
最多让我军军将吃个半饱,区区小城,便是不要又能如何?”
“那将军的意思是……”
“高元才、张儁义二人带路,带我们去寻粮,这还不跟着,那我等还真是活该饿死!”
许攸:……
我就知道是这样,狠还是你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