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域的深夜一片黑暗,有无数微亮的光点时隐时现,穿梭在各个窗口前。那是一些发光的小鱼,游动在深海之中,正好为人照亮。
敖羽借着光亮转头看向静卧在身侧的禾,微动的睫毛间夹杂着细小的光辉。就这样望着他,不禁回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
从最初的排斥,到后来的接受,再到现在心底浮现的小小悸动,敖羽自知当日在靡初国,他俯身的那一刻并不是单纯为了给禾输送神力,更多的是情不自禁。
只是敖羽心底一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无论怎样也不敢对禾说明心意,或许时机未到,再或许是觉得以禾的性格,平日里的种种撩拨不过是新奇而已,这位天尊对自己并没有此番想法。
“夫人你再盯着为夫看下去,可就要出事了。”禾依然闭着眼睛,语气却清晰明了。
敖羽的思绪被突然打断,赶紧平躺回去,试探问道:“你,还没睡?”
“是啊。”禾说罢,转头看向敖羽,勾勾手指。“天时,地利,人和。夫人不想做些什么?”
“我……”敖羽顿了顿。“我困了,想早些休息。”
禾也料到他会是这番回答,要再说点什么,却突然想到了在靡初客栈中的发生事,伸手揉了揉脖颈,不想再被咬一口,便就此作罢了。
转身背对着敖羽,闭上双眼,却难以入眠。
过了许久,只觉得腰间一热,一只手从身后攀附上来,将他紧紧环住,燥热的呼吸落在耳后。禾倏地睁大眼睛,想问问敖羽他这是什么意思,又怕自己这么一说,他就直接把手收了回去。
想到此处,也不敢再动,心跳却越来越快。
敖羽似是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异动,缠着禾的手缓缓抬开。禾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制轻了,也没做思索,伸出身下的手,向自己腰间摸去,将敖羽的手死死握住,十指交扣,扯了回来。
敖羽便没再退,半梦半醒间,语气有些慵懒,“这样你舒服吗?”
“还、还行。”
敖羽低下头,埋在禾的后颈处,闷声又道:“那真的困了,休息吧。”
第二日敖羽醒过来的时候,怀里只剩下了一个枕头,下人送来早饭,放在桌子上。
敖羽撩起帘子,见屋外站着的不是禾,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对那下人道:“你可看见禾了?”
下人挠挠脑袋:“您说的是,太子妃?”
敖羽眼眸一亮,这个称呼好,自己怎么没想到。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正是,你可看见了。”
“刚来时,看见他同龙王在水晶宫议事。”
嗯?昨天那场宴席上,明显能看得出,海域这些人对禾并不待见,怎么今天一早就又把人叫到了水晶宫?怕不是要故意找他麻烦?
想到此处,翻身下床,扯过外袍,直接奔着水晶宫去了。
一路上思来想去,也没想清楚,这群人昨天在宴会上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态度。又想,若是这群人真的让禾难堪,以禾的性格断不会委曲求全,到时候吃亏的是谁也不一定,想到这里稍稍放了心。
水晶宫离敖羽的寝宫也不远,绕过两个回廊便到了。
水晶宫殿门紧闭,敖羽心中的不安再次升腾起来,一脚踹开大门,本以为屋子里会有很多人,结果却只看见了禾与龙王。
两个人坐在两方椅子上,饮茶论道,无比和谐。
大门突然被人这么粗鲁的打开,都受了惊吓,握着茶盏,齐齐扭头看过来。
“一大清早,你要造反?”龙王将手中的茶盏,用力放在桌案上,语气中满是怒意。
敖羽童年阴影比较多,那老龟算一个,龙王算第二个。他自小家教就严,总是无端受罚,现在也对龙王充满了畏惧,生怕他直接冲下来,扒下自己的裤子就开打。
“儿臣,不敢。”敖羽方才踹门时,把心里那点火全都用光了,现在扶着门框才勉强站住。
“我是来找他的。”说罢,朝着禾指了指。
龙王也转身看向禾,刚才还横眉竖眼的,目光落在禾身上立刻和善了起来。“天尊看笑话了,他太不懂事。”
禾低眉一笑,倒真有些天尊的风姿。“我们二人结为连理,以后路长,终归要习惯的。”
转头看向敖羽,伸手扶着前额,衣袍刚好遮住龙王的视线,原形毕露,挑着眉毛道:“想必是昨晚没休息好,早晨心火烦躁,才做出了这么不和规矩的事。”
敖羽心道,我何时还需你教我规矩,三界之中最不懂规矩的就是你,在龙宫里装得人模人样,在天宫瘟神都躲着你走。
龙王却不这么想,摇头叹息道:“你总是为他开脱,这样不好,应该多加管束才是。”
“他本就知理,我怎么舍得管束。”禾缓缓晃着手中的茶盏,目光却一直落在敖羽身上,“这不,才与我分离片刻,便寻过来了。”
“哈哈……”龙王朗声笑道:“说的也是,当初我让天启去联姻,他还百般扭捏,现在见你们二人如此相好,我也放心了。”
敖羽站在门口,想要反驳,却不能解释说,怕族人找禾麻烦,自己出于担心才赶过来的,这样岂不越描越黑?只得点点头,道了声“是。”
禾接过话,得寸进尺道:“怎么?夫人着急过来,是想我了吗?”
龙王转头看看这两人,挥了挥衣袖,“你们小两口的事,本王听也不合适。”又对禾道:“天尊,我就不留你了。”
禾将茶盏放下,起身拱手:“那,岳父大人,我们改日再聚。”
禾随敖羽从那水晶宫中出来,随即放下了架子,又换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伸手勾过敖羽的肩膀。“我今早和你爹说过了,咱们要再去一次北漠。”
“去北漠?”敖羽不解,低头看他。却又联想到了昨天那老龟说的话,道:“你要调查双生罗盘?”
“是。”禾放下手,点头接着说:“当时我不知北漠风沙大造的原因,现在想来就是因为元素神力波动,说明已经有人动用了生死盘。而且按照那老人家所说,动用生死盘,必定会有仙官殒身,亦或屠城,屠国。”
敖羽低头沉思,北国战事出现的杀戮已经是七百年前的事了,想来与生死盘并没有关系。闲子落与淮炀都是凡人,自然也算不得仙官殒身。那婴儿献祭是偿还轮回之债,也不能将这笔账算上。
“所以说,北漠虽受生死盘波及,却没出现灾祸?”
再一想,既然那老龟言之凿凿,那北漠不可能会平安度过劫难。
禾道:“不是没出现,只是被我们错过了。”
“错过了?错过了什么?”
“这次去北漠,就是要查一查我们错过了什么。”
再来北漠,荒丘一带已经被黄沙完全湮没了,甚至根本看不出曾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连一点人气都没有留下。倒是在黄沙之中生出了一两株枯树,也可能是早就存在于此,只不过之前被房屋遮蔽着,现在房屋全都化成了沙土,它就显得格外亮眼些。
二人踏着黄沙走过来,栖在树上的几只乌鸦瞬间振翅飞开。
敖羽挥散面前飞扬的尘土,连咳了几声,心口隐隐有些发痛,“这鬼地方,真是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来。”
“你能感受到这里的人气吗?”
敖羽闭上眼睛探了探,人气没感受到,倒是感觉到了浓重的妖气,“妖邪之气较盛。”
“出自东南?”
敖羽摇摇头,“西南。”
敖羽说完这句,倏然睁开双眼,转头看向禾,禾迎上他的目光,紧锁着眉头。
敖羽明白了禾用意,那东南一方是彼方所在,一座妖城散发些妖气是正常的事,但是西南却是踏出荒丘的乱石阵,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浓重的妖气?
“除非……”
“除非荒丘的这些人并没有逃出去,而是被困在乱石之中,化成了邪物。”
虽然这样的猜测说的通,但敖羽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怎么会?当日我们是看着他们踏出乱石阵的,而且阎王也说那诅咒解除了。”
“所以他们才没有死,而是化成了邪物。因为是生死盘要了他们的命,而不是淮炀公主的诅咒。生死罗盘屠城只要人没了人气,死于非命,招来灾祸即可,但诅咒则是要这些人还债,堕入轮回。”
敖羽了然,现在他们化成邪物,无法堕入轮回,所以排除了被诅咒的可能。
点头道:“不若过去看看。”
两个人跟随猜测,又向着西南方向一路寻去,果然妖气越来越浓,脚下黄沙却逐渐坚实起来,直到一座庙宇出现在二人眼前,两个人才相视一眼停下来脚步。
“你当时如何对三娘说的?”
“本仙玄武星官,若是建庙,就建一座夫妻庙。”禾望着门上,玄武庙三个大字,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这庙是在他们死前建的?建庙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在这短短数月就完成?
受疑惑驱使,禾上前推开庙宇的大门,转身对敖羽道:“进去看看。”
敖羽紧跟在后面:“你且小心,那浓重的妖气,都是从这里传来的。”
“知……”禾后话被眼前的景象堵在喉咙里。
这庙宇建的十分精致,左右两面各有四窗,窗口不大但花纹却雕刻的精致。墙壁上还绘着各种神像,敖羽走到近前,盯着墙上那些脸,却一个也认不出。
禾望着供奉在台子上的这两尊神像,也铸造的栩栩如生,一黑一白比肩而立,神态怡然,正是自己与敖羽。
“这庙建在这种地方,怎么连点儿灰尘都不沾?”敖羽伸手摸了摸墙,揉搓着指肚,却没捻出一点泥来。
禾也沿着墙,四处走了走,看着那些绘在墙面上的神像,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仙官?我竟一个也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敖羽摊摊手,“你我还是太过年轻,见识鄙陋。这些神仙不认识,双生罗盘也没听说过。”
“啧。”禾停下脚步,站在一个神像前,揉着下巴端详了半晌。“确实不认识,但我怎么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哪一个?”敖羽转身走到近前,将小臂搭在禾的肩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好一会儿,两个人齐声道。
“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