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似曾相识

办公室里，陈志宇和杨潇洒、赵刚聚在一起讨论——无声的讨论，因为坐了一个下午，谁也没有头绪。陈志宇急得几次想吸烟，都被杨潇洒掐了，陈志宇忍不住抱怨道：“这一点上，你倒是跟我侄子天生一对儿！”

杨潇洒道：“身为领导，不能叫下属吸二手烟吧？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女孩子。”

“是呀。”赵刚道，“人家也还只是个孩子呢。”

“你闭嘴。”杨潇洒道，“别跟我学。”

陈志宇忽然想起双水镇徐家村的那个命案，忍不住说：“双水镇那个案子也是凶手入室杀人，也是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难道最近咱们钧州市流行这个？”

杨潇洒说：“案子做得这么缜密，说不定凶手是同一个人。”

赵刚道：“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杨潇洒一笑，道：“就是感觉嘛！”

赵刚道：“那咱们申请并案调查？”

杨潇洒道：“可以啊。其实我对那个案子更感兴趣！”

赵刚道：“谁说不是呢？”

“别闹，认真点儿！”陈志宇焦躁道，“分析案情呢。”

杨潇洒咳嗽了一声，然后肃容道：“队长，我感觉，这个凶手一定具备熟练开锁的技能，不然一般的人怎么能在不损毁屋门的情况下，进入受害人家里呢？所以啊，咱们可以从具备熟练开锁技能的那几类人员里排查，小偷、开锁匠什么的。”

赵刚道：“一个老老实实、本分规律的护士长，跟那些人能扯上什么关系？”

陈志宇说：“这也算是一个方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赵刚，你去排查一下那些登记过的开锁匠，还有在局里面挂号的偷儿们。”

“好嘞。”赵刚“领命”去了。

“唉……”陈志宇叹息了一声，说，“恐怕还是徒劳。能开锁的未必都登记挂号。挂号登记的，未必跟李月娥有什么关系。”

杨潇洒觑看着陈志宇，道：“陈队，咱们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样让人棘手的案子，完全没有头绪，我看，要不，让你家那位神探来瞧一瞧？”

陈志宇“哼”了一声，说：“才刚刚一天而已，没有头绪是正常的，让他来，那我这个当刑侦大队队长的叔叔的面子往哪儿放？”

杨潇洒说：“他肯定已经知道你在处理这个案子，要是再过几天，咱们还破不了案，那才叫丢人。再说了，破案要紧，抓住凶手才是最重要的，面子算什么呀？他是全省都出名的人，你只要跟领导反馈一下，请他来做个顾问什么的，领导是不会不允许的。”

陈志宇叹息了一声，道：“唉，其实啊，我也一直都想让他来考警察，做刑侦工作。可他是个怪脾气，他之前就是做律师的，后来不做了，就是因为不想再碰见这些刑事案子，就算找他出来，他也未必肯帮忙。”

杨潇洒说：“你这个叔叔要是拉不下来脸的话，那让我去。我保证能说动他出来。”

陈志宇正巴不得杨潇洒去和陈孟秋“对接”，当即喜道：“好，只要你能请动他，我就跟上面打报告，让他来做顾问。”

杨潇洒笑道：“那你把他的地址、联系电话给我，保证手到擒来，让神探出山！”

陈志宇不忘叮嘱道：“他可是个怪脾气，你有个思想准备，可别被气死了。”

“放心吧！”杨潇洒满不在乎，道，“我也是怪脾气，不一定谁气死谁呢。”

陈志宇乐了：“我看有戏。”

杨潇洒信心满满而去，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连陈孟秋的人都还没见到，就先吃了个闭门羹。

杨潇洒站在陈孟秋住处的楼下，拨通了陈孟秋的手机号，连打了三遍，陈孟秋才接听。

陈孟秋在写东西的时候，一般是不接电话的，且对方又是个陌生号，是眼瞧着打了三遍，才不得已接的。

杨潇洒刚亮明身份，说了自己的姓名，又说自己是个警察，而且是陈志宇的同事时，还没说明来意，要请陈孟秋出面帮忙，陈孟秋就抢先说道：“这位杨警官，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这会儿太忙，就不跟您聊了，不好意思，我先挂断了。”

电话被挂断之后，杨潇洒待在原地愣了半天，然后不禁来气，心中暗忖道：“还真如陈队说的啊，怪脾气！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杨潇洒不死心，又拨号码，陈孟秋已经把手机调了静音，只是不接。后来，干脆关了手机，心中暗恼叔叔多事。

这下撩拨得杨潇洒倔脾气也上来了，当即叫来了小区物业的保安，亮出警官证，说自己要入户调查一些事情，让那保安开了单元门锁。

那保安积极配合警察同志办案，不但开了单元门锁，还带着杨潇洒到了陈孟秋的屋门前。

那保安嘴碎，在电梯里不停地跟杨潇洒絮叨，说：“这个陈孟秋啊，可是个名人，以前是破案的天才少年，现在是个作家，就是平时总是宅着，虽然见人也和气地笑笑，却不怎么说话……”

杨潇洒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他，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再找你。”

保安“哎”了一声，临走的时候，又悄悄瞥了杨潇洒一眼，心中嘀咕道：“这么娇滴滴的姑娘，也能做警察？”

等保安走了以后，杨潇洒深呼一口气，就开始疯狂地敲门、按门铃了。

陈孟秋在屋子里呆坐，听着门铃响和叩门声，他知道必定是杨潇洒上来了，他知道杨潇洒的来意，自然也不去理会。

陈孟秋对门铃和叩门声置若罔闻，杨潇洒却是锲而不舍，而且敲门还敲出了节奏，配合着门铃，那声音着实销魂。

这么一来，陈孟秋虽然忍耐力强，可吵闹得对门邻居和上下楼邻居都忍不住了，纷纷下来看是什么情况，杨潇洒说是警察办案，邻居们只是抱怨两句，也不好再管。

杨潇洒又按了十分钟，陈孟秋依旧淡然处之，邻居们却要疯了，既然赶不走杨潇洒，便都帮着杨潇洒叫门。

一个个大呼小叫：

“小陈啊，开开门吧！我是你李大爷！”

“秋秋啊，快开门吧，吵得你刘奶奶实在是受不了了！”

“我是你张大叔，隔壁老王也在呢！”

“……”

邻居们的面子，陈孟秋不能不买，叹一口气，只好过去开门。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杨潇洒猛地一推门，气呼呼地就冲了进去，也不脱鞋，也不换鞋，噔噔噔直入客厅，找到杯子，就去饮水机旁边接水，喝了几口，然后往沙发上一坐，呼呼喘气。

陈孟秋赔笑道歉，送走了左邻右舍，回头来看杨潇洒——就这一瞬间，陈孟秋愣住了。

坐在沙发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白净如玉一样的脸上，细眉大眼，翘鼻薄唇，两腮微微红润，容颜清秀俏丽，纵然是坐着，也瞧得出身量苗条，过肩的长发简单地拢在脑后，白色外套裹着纤纤细细的腰，蓝色牛仔裤束着长长直直的腿，脚踝微露，短袜粉红，显得干练整齐又可爱完美，猛然间，陈孟秋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三年前夏州市新燕小区的电梯里。

杨潇洒是穿着便服的，略施粉黛的装扮，也与当年的那个女孩相似，就连她身上淡淡的幽香，陈孟秋嗅着，也觉熟悉。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儿朝自己微微一笑，而今的杨潇洒，却是瞪着眼，满脸愤愤不平的怨气。

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蔓延，很快就弥散了整个屋子。

陈孟秋突然开心起来，就像是多雨的天气，骤然放晴，一切都变得明亮、晴朗起来。

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从未见过的人，第一面，就会莫名生出亲切的好感来，就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陈孟秋看着杨潇洒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无端觉得，她是不是曾经来过好多次了？

她喝水的杯子，也是自己刚刚用过的。

陈孟秋知道，杨潇洒一定是自己的叔叔陈志宇派来的说客，那么，她是不是自己叔叔之前跟自己介绍过的那个要相亲的对象呢？

杨潇洒本来想要发作一下，突然间瞧见陈孟秋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怪怪的，看自己的眼神也怪怪的，不禁一怔，道：“你在干什么？”

“啊？没什么。”陈孟秋立即回过神来，说，“你，你叫杨潇洒，对吗？”

“是。”杨潇洒之前在电话中说过自己的姓名，道，“我跟着你叔叔工作。”

陈孟秋道：“你过来，是想要我参与那个案件对吧？”

“是啊。”杨潇洒正准备组织语言，看怎么说服这个怪脾气的人。

却不料陈孟秋道：“那咱们走吧！”

杨潇洒不禁瞪大了眼睛，惊诧道：“你说什么？”

陈孟秋说：“你不是要我也参与破案吗？咱们走吧，你先带我去现场，路上跟我讲一下你们的进展。”

“你，你……”杨潇洒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孟秋，半天才道，“你叔叔说你是个怪脾气，你还真是！刚才你挂我电话，死活不开门，怎么现在一开门，就说要跟我去破案？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有时候我心里头想的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陈孟秋笑了笑，其实他心中想的是：“我叔叔让我参与，我是不会去的。不过……当年的那个女孩儿，应该没有她这么泼辣，也没有她这么能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