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枻长刀一出,猛的向树上的人砍了过去!
竞秀只来得及让身体以一种刁难的柔软度向后仰去,刀锋擦过他的脸,一阵生疼。再不敢大意,蹬着树干提气一跃,踩着一枝小小的树枝,笑道,“好险好险,差点被你削没了鼻子!”
没等说完,又眼见着罗枻第二波攻击砸面而来。身体灵巧一转,两个人围着树顶追打。
树下的东方云难过的揉揉酸疼脖子,仰着头真是件累人的事情啊。捡了个干净的地方,东方云一屁股坐了下去,闭上眼睛假寐。
竞秀已经被逼的逃到了地面上。随手捞起地上一个尸体,挡住罗枻的刀。口里忙忙的道,“这位仁兄……嗷!你急什么?”尸体被砍成两截,竞秀有一瞬的呆滞,左右手拿着尸体的上下身,愣了……然后才猛的扔到地上!
罗枻却真的是打出了兴趣。他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这样的对手。很久了,久到都忘记了上次这么酣畅淋漓的交锋是什么时候。
可是,罗枻心里还是有怒气的,这眼前的男人只是不断的笑着,或者胡乱嚷嚷,连一点认真的架势都没有,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拿出来。也许这人没有武器,但是,看着这人这样的表情,无论谁都忍不住会生气吧。
“或许你是不出世的高手,而我不知道。但是,还请你尊重我。亮出你的武器吧。你总该知道,我们不能留着你。”
罗枻认真的说着,放下刀。后退一步。
竞秀听他这样说,也神色正经了起来。但这人从来都是妖孽的性子,正经起来也不是那么令人舒服。竞秀弹弹衣服上虚有的尘土。耸肩一笑:
“走的匆忙,我那把剑落在家里了。”他脸上尚有淡淡的笑容。但是这在罗枻看来却并不是这样,然而罗枻终究是深沉惯了的,只是轻微的皱了皱眉毛,一双墨黑的眼睛微微眯着。
其实竞秀这话倒是实实在在的真话,他那时正是被皇甫衍妍嫌弃,分外不待见的时候,有一个保护三皇子进京的任务,他不犹豫的就去了。临走时皇甫衍妍抓起他的剑正追着他打,他哪里敢去回手抢夺,只好委屈的跑了。还被千崖还一阵戏谑。
“在下竞秀。初来大雍不久,无名小辈,当然不会被东方教主和楼主您知道。”
这话被竞秀淡淡的说出口,另两个男人却都是深情凝重了起来。东方云虽为一教之主,但是极少在江湖上露面。而罗枻,更是很少有人知道他锁烟楼楼主的身份。大部分的人还都是以为,罗枻不过是东方云手下的下属罢了。罗枻把刀架在肩上,“哦?你倒是知道我们。”心里却暗骂东方云,这是接的什么破生意,连出手都没有呢就被人看出来了。
“你是宫里的人?”开口的是东方云。他是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从树底下站起来的。来到罗枻身后,不咸不淡的问。
竞秀摸摸鼻子,“嗯,是的。怕二位心里嫌弃,所以没有坦白。但是,我是。”
东方和罗枻看他这样坦率的承认,自己反倒觉得有点不大气了。毕竟这也没有什么,各自有个人的活法。而且这样的人,也看不出那些寻常宫廷走狗那种愚蠢的脾性。
东方云在这时倒是体现了他武林霸主的气场,刹那间整个人都不同起来。罗枻稍稍后退了一步,竞秀挑眉,看出了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那么现在要竞秀来看,应该怎么办?这人我们已经杀了”虽然杀错了,但是东方云知道,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算是一个侍卫,他跟罗枻就逃不掉刺杀皇子的罪名。
但是,他很有信心这事可以用别的方法摆平。
竞秀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他本来是不在意的,因为这并不管他什么事。说白了他只是皇甫衍妍的侍卫,如今他的主子担着个皇后的名头,他才在身份上标注着“宫廷”这样的修饰词。从始至终他该负责的只有一个人而已。况且那个人,竞秀想起了自家主子,她应该懒得管这些事情吧。那个人,可是懒得可以呢。
“好说好说,我们何不找个地方好好谈谈,顺便交个朋友?”竞秀大方的说道。看着东方云。
东方云顶着一张死人脸,凑上去,“好啊好啊,朋友好!”
罗枻看的不可置信,眼睁睁的看着那俩人勾肩搭背的往那棵跟他们已经很亲密的老树底下走去。
罗枻暗恨物以类聚,只得抬脚跟着。
于是那棵老树下,就随地坐着三个大男人。只是都不是那么讲究的性子,就算竞秀此人有点怪癖,也不计较。所以三个人竟然真的像是在聊天一般。
“什么?你已经来大雍国两年了?哎呀呀,你怎么会忘记来我玄阴教拜访我啊?凭你这样的功夫,本教肯定会接待你的哈!是不是害怕我?哎呀这不用在意么”东方云丝毫不觉得他这话有多么欠揍和跟他多么不搭调。
竞秀听了,好容易扯出个笑容,道:“教主威名,在下久仰。只是在下乃以无名小辈,哪里能见到教主大驾?还需要引荐才好啊。今日有幸,得见本尊。正好了了我一心愿哈。”
罗枻听不得他们在这里胡扯,东方也就罢了,长久这么个性子,改不了。不幸的是遇见了这个竞秀,竟也肯跟着他胡扯。这俩人能结识,实在是不容易。
等很多年后,当他们已经熟悉到有着深厚的友情的时候,竞秀提到那次连州的相遇,还是感慨不已。
“我从没有想过要涉足江湖,对于我,那样散漫的生活,实在是**太大了。而我从小所受的培养告诉我,我是不能冒险试探这样的**的。可是那次却结识了你们,虽然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姐姐千崖,都没有过后悔。从我十五岁那年起跟着殿下起,就注定了要跟着她漂泊一生。她是不安定的人,我跟千崖也只是随着她。幸好遇见你们,能称得上朋友,能在月下喝上一壶紫姜酒。我别无所求,只有这样就好了。”
但是现在,在大雍康宪二十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是陌生人。连东方云都打起了腔调,说着不痛不痒的话。
“罗枻,很幸运能够遇上你,跟你打上这么一场。很痛快不是么,呵呵。其实我早就听过二位的名字,玄阴教教主东方云,锁烟楼楼主罗枻,都是江湖上神一般的人物了吧。如果可以,日后见了,还希望不要长刀相向才好。”
东方云难得被夸得有了好脾气,但是不敢多说话,他哪里敢说,这是因为那五千两黄金,才结交的这位看着不错的朋友。
罗枻倒是听出了竞秀华话里的意思,挑眉,“朝廷不追究这件事?”
“朝廷怎么可能不管?但是这跟在下又有什么关系?况且现在不同往日,这要变天的时候,谁还理会这假皇子的死活呢?不过这三皇子倒是个人物,听说只有十六岁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啊。”末了,再次夸了两人一句,“就像您二位一样哈”。
罗枻怀疑的看着竞秀。后者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反倒是东方云,在听了竞秀的话之后,竟然沉默的点头。
罗枻暗骂,不知羞耻!
“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走了。那么二位如果有什么动作,可以不必介意我的。只是一句,不要招惹这皇室的是非。如今今时不同往日,还是能避则避的好。那个赝品虽是假的,但是身上的印信还是真的。应该能够用一用吧。”
东方云眸光一闪,凑上前去,“真的?”
竞秀好心的点拨,“能请动你们的人应该不会怀疑吧,而且皇子印信自然不可能轻易离身。我正好闲来无事,还打算看看后续发展。有兴趣进宫来看?”
东方云大摇其头,“我们只管拿钱就好了。那个没有兴趣。”
竞秀微笑,牵起不远处的马,回头说道,“日后见到了,希望能打个招呼。”
罗枻,东方云站在那里,笑道,“这个自然。”
“那么,后会有期!”竞秀上马。离去。
这一年的这一天曾被多次的想起,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让人感到温暖。竞秀的马消失在地平线,然而老树下还站着东方云,罗枻。
久久,罗枻的眼睛看着那边的天空,说,“真的是很玲珑剔透的人呢。竞秀竞秀,果然不负他的名字。”
东方云摸着下巴,点头同意,“对啊对啊,我们去拿印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