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
掌柜的算完最后一笔账,对小二交代道:“打烊吧。”
站在柜台前打盹儿的小二,闻听此言顿时来了精神,答应一声“好嘞”,欢欢喜喜准备打烊。孰料,他刚竖起一块门板,一个青衫男子出现在他面前:“小二哥且慢,在下想住店!”
那年轻男子容颜清俊,唇角微微含笑,虽只着一袭普通青衫,随意往那里一站,却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至极!
任那小二一个男子也看得怔了一怔,心道:如此美男实在少见!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多瞧了几眼后,惊觉失态,忙起身让路:“客官快请。您来得真及时,这方圆百里,只有我们这一家客栈,总算您是赶上了,不然,您只能再往前走个几十里,才有下一家客栈。”
青衫男子微微颔首:“多谢小哥!”
那男子交了房钱后,被小二带往二楼客房内。
待进入房间后,青衫男子突然回头问小二:“小哥,在下冒昧问一句,这客栈内昨日和今日可有一男一女两位客人一同投宿?”
小二想了想道:“没有。”
年轻男子似有些不信,再问道:“那位女客生得很貌美如花,十分可人,你再仔细想想!”
小二恼了:“这位客官,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搜啊,何必来为难小的?小的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年轻男子只得作罢,挥手让他下去了。
待那小二走后,青衫男子心道:真是奇了,难不成他们还能走那么快?如果芷容是昨日半夜被带走的,他们应该是在昨夜投宿在这里。如果芷容是在晌午被人掳走的,那他们今日便该在这里投宿。莫非掳走芷容的人,还要带着她风餐露宿不成?
这男子当然是秦赏夕无疑。
秦赏夕一路追出楚城,要去找江芷容,孰料路遇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在那男子身上发现江芷容的玉佩。
男子只说玉佩是捡来的。
秦赏夕哪里信,直接一拧他胳膊,将他往树干上丢了出去。
男子撞到树干,落地后,疼的哇哇大叫,眼泪鼻涕一齐掉下来,登时吓得尿了裤子。
秦赏夕看这情形,这才信男子不会功夫,而且胆小如鼠。
男子被她这么一吓便说了实话,说自己是从金都而来。楚城距离金都,不过一百五十里路,这条小路上,刚好有一条岔路,可以抄近路去金都,男子是去金都做了笔小生意后,沿路返回楚城。岂料他刚走上这条路不久,便在路上见到一男一女。那男子一身劲装,身背大环刀,看起来十分骇人。那女子一身淡紫罗裙,生得国色天香,但似乎跟那男子有矛盾,不愿意跟那背刀的男子一道走,虽身在马上,但却一点也不老实,身子不断拧来拧去。这骑驴的男子虽有心多看那女子几眼,却慑于带刀男子凌人的气势,只得躲过二人继续往楚城走。
岂料那女子扭转身子之际,身上一枚玉佩落地,听声音还是上等货色。
女子大呼大叫,要下马拿回玉佩。男子却不容她下马,不知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女子便不叫也不闹,突然间安静下来。男子则迅速驾马离去了。
这骑驴的男人便欢天喜地下了驴子,拾起这玉佩,继续往前赶路。他虽然喜欢贪小便宜,而且常常去金都做生意,但却是个胆小之人,每次走这条荒无人烟的小路,就有些心惊胆战,总是目光闪烁,四下里乱瞅,生怕从林间突然窜出来个劫道的匪徒。不成想,还真被他遇到个从天而降的女悍匪。
秦赏夕恐吓他:“说,你在哪个路段遇到那对男女的?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告诉我,我就放了你,如果你不说,我就把你丢在这里喂狼吃!”
骑驴的男子不禁吓,立刻老实交代:“就在那条岔路上遇到的。楚城人若走这里,一般都是去金都。但偶尔也有不是去金都的,我只知道他们在沿着前面不远处那条岔路走,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恩?”秦赏夕威胁的看了他一眼,“真的不知道了?”
“女侠,女侠饶命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啊,不如,不如你走到这条小路尽头后,去那边镇子上的客栈里问问。如果有人走这条路,必须在小路尽头的镇上投宿,那镇上只有一家客栈。或许,你会在那里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秦赏夕看那人实在不像撒谎,便替他将断掉的手臂接上,这才道:“真是对不住了,那女人是我姐姐,我方才是怕你骗我。手给你接上了,但是这玉佩,就不能给你了。”她说完,便上马走了。
秦赏夕来到镇上后,先去一家成衣铺买了男子衣衫,再到无人处改换了行头。
她不确定掳走江芷容的是什么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如今敌明我暗,还是先换个身份,混淆下对方视线再说。
接着,她匆忙赶路,总算赶在打烊之前来到客栈,却被小二告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两个人。她一路行来,发现正如骑驴男子所说,出了那条长达数十里的岔路,便是这个小镇。她在镇上打听过,方圆百里,确实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偶有抄小路去金都的楚城人,必投宿这家客栈。即使不是去金都,只要是从那条路上来的,也只能在这里投宿。也就是说,掳走芷容的人,如果不是风餐露宿,就必须在这里住才对!
秦赏夕心道:真是奇怪了,小二怎么会说没有见过人呢?莫非那店小二骗我?
客栈一楼的柜台前。小二对掌柜小声道:“掌柜的,今天来吃饭的那个男客竟然真的说中了,还真有人来打听他的行踪。”
那掌柜道:“少说话多做事,小心闯祸!”
那小二天性贫嘴多舌,偏要逞能多话:“掌柜的,那个男客是什么人?为什么你那么怕他?”
那掌柜的教训道:“吏部尚书府的护院,也是你惹得起的?他说什么,我们听就是了。”
那小二惊叹道:“吏部……尚书?”
掌柜的道:“不是吏部尚书,是吏部尚书府内的护院。俗话说,宰相家奴七品官。人家既然是吏部尚书府内的人,就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招惹得起的。”
小二点点头道:“哦。”
便在此时,突听楼上传来一个男子声音:“两位真是好兴致,说得这么起劲儿,不如也加小生一个如何?”
小二抬头看去,只见刚来投宿的青衫男子身形悠闲的下了楼。
小二情知不妙,嘿嘿怪笑一声:“天都这么晚了,小的先去睡了。”
男子脚下也未见动,小二只觉得眼前青影一晃,男子已经自一丈外的楼梯上转到他身后。那小二如何见过这等鬼魅般的速度和身形,登时被吓得两腿发软。
青衫男子厉声道:“老实交代,今天你和掌柜的都看到了什么,否则,小心我一时不查,将这店给砸了。”
那掌柜的还是见过些世面的,没那么好吓唬,他讽刺道:“感情还是个练家子。姑娘,莫非你仗着功夫好,要欺负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么?”
到底姜是老的辣。秦赏夕此番匆忙装扮,不若先前的男装能迷惑人,竟被这老掌柜一眼识破真身。
秦赏夕也觉得自己如此说话未免霸道了些,只好朝那掌柜拱拱手:“老先生,请恕小女子方才无礼了。只是,小二哥刚才提到的那位姑娘是小女子的姐姐,小女子委实担心她。如果老先生见过她,还望指点一二!”
那掌柜见她说话规矩了,这才道:“好吧,听你这么说,我就告诉你也无妨!”
秦赏夕忙抱拳施礼:“多谢!”她此刻身着男装,便习惯性地按照男子的礼仪来行事。
掌柜的也不介怀,反倒觉得这姑娘说话做事够爽快,便也不加隐瞒,将自己所知尽数道来:“事情说来也简单。今日,我一个旧交之子突然来客栈投宿。我与那旧交本是邻居,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他的儿子是块学武的料子,多年前拜师学艺,学得一身武艺。后来,被选入吏部尚书府内做了护院。我那旧交便随儿子进京城享福去了。今日,我那世侄突然带着一个女子来投宿,我好生奇怪,便多问了一句。谁知那孩子却说,这事我最好别多问,还说,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过来打听他的行踪,他交代我们什么也别说!”
秦赏夕闻言奇道:“既是如此,老先生为何又肯直言相告呢?毕竟,一个是故人之子,一个是来历不明的女人。”
那掌柜的道:“小丫头,我虽然年纪大了,眼力还是有些的。那个女子,分明是被我那世侄制住穴位强行带离的。我对武艺一道不通,不能奈他如何,但姑娘你不一样。看姑娘方才的伸手,想必定能救出你姐姐。”
秦赏夕二十岁的人了,在世人眼里早已是老姑娘,此刻竟然被眼神老辣,面色慈祥的老头儿唤作“小丫头”!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面露赧颜,抱拳再问:“不知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掌柜的答道:“金都!”
秦赏夕再呆不下去,道了句:“多谢先生,小女子这便告辞了。”
掌柜的将方才的银块丢还给她:“拿好了,穷家富路,有银子才好办事!”
嘿嘿,倒是一点便宜也不占。秦赏夕心道,这哪里是个铜臭商人?八成这老先生还是个隐世的高人哪。
她出了客栈,在浓浓的夜色里四顾。
金都?吏部尚书府的护院?
莫非是谢怀远做的手脚?
可是,谢怀远无缘无故抓芷容干什么?
算了,再想也没有答案,待我到了金都尚书府,一切疑问自会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