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起闻言大喜,抬头道:“赏夕!”
秦赏夕倚在门边对他笑:“我今天刚能下床,就想四处走走,听说你醒了,便过来瞧瞧你。不知道谢公子睡够了没有啊?”
她的容颜比往日苍白憔悴了许多,那倚门而笑的样子,给她平添几分楚楚可怜。而谢云起披了薄薄的白色中衣,坐在树荫处的石桌前,专注于手中棋子的样子,落在秦赏夕眼里,又何尝不是一番颇具魅力的景致?
谢云起自石桌上站起来,朝她伸手到:“过来坐呀,站在那里不累吗?”本来是想迎上去的,不过以自己如今的状况,还是不要在她面前走动得好,那姿态可够丑的。但他却未曾察觉,他下意识间摆出的动作,竟然像一个张开双臂,只等心爱女子拥入怀中的多情人。
秦赏夕一路走到红袖居,步伐早已稳健不少,听他这么说,便依言过去,坐在他身旁。
谢云起专注地看着身旁的人,仿佛要将她的容颜一笔一笔刻入心中,这是他当日差点就要天人永隔的姑娘啊:“幸好你没事。”语气温柔怜惜,仿佛生怕一个高声,便惊吓到她似的。
秦赏夕明显感觉到谢云起待她与以往的不同。以往,他待她也十分温和,甚至有些纵容她,但从没有哪次像今日这般,自看到她起,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流连。而且……他看她的眼神里,竟然多了几分……柔情!秦赏夕忽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呢?
看她脸色突变,谢云起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秦赏夕连忙摇头:“没事,我很好啊。”
谢云起仍是不放心:“是不是石凳太凉啊?刚好些就吹风,对身体也不好,不如我们进去吧。”一边说着,伸手去扶秦赏夕起身。
秦赏夕忙摆手:“我真的没事。”
二人一拉一扯间,谢云起一时不察,动作有些大,牵动了背后伤口,不由蹙了蹙眉毛。
秦赏夕按住他扶自己的手,脱口而出:“云起,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嗯?”谢云起看她确实不像有事,便放下心来,听她如此说,便含笑点头,“好。”反正那些鞭伤也快好了,给她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免得她乱担心。
薄薄的中衣被褪下,露出鞭痕纵横交错的背部。伤口虽然狰狞可怖,但不黑不肿,而且都在收口,秦赏夕这才舒了一口气。谢云起看起来那么清瘦的人,肩背却比她预料中要宽厚得多,看起来还蛮结实的,秦赏夕一时好奇,忍不住想……想摸一把,试试手感如何,有多结实。确实只是想看看到底有多结实!
谢云起的背部在空气中暴露的久了,便忍不住回头去看,却看见秦赏夕一脸好奇的在打量他肩背。他忍不住问道:“赏夕……你在看什么?”他说着就要拉回衣服,“是不是很可怕?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秦赏夕这才回过神来,一时间双颊绯红,自己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若让人知道了,真是羞也羞死了。
看到谢云起伸手要拉上衣服,她忙道:“我先给你上药吧,上过药后再穿衣服也不迟。”衣服跟伤口直接摩擦,总是不好的吧?
谢云起看她神色甚是关切,只得由她去:“伤药就在卧房的桌子上。”
秦赏夕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进去取药。
细细白白的药粉一沾伤口,任秦赏夕再怎么轻手轻脚,谢云起仍觉得背上一阵蜇痛,他强忍着不去吸气,但肩背肌肉仍是一阵颤动。
秦赏夕急问:“是不是很痛?”
谢云起含笑劝道:“没事,比潇华的手脚轻多了。”
他这句话纯粹是胡说八道,用来安慰秦赏夕罢了。
岂料却被刚好此时进来的谢潇华听了去,谢潇华哇哇怪叫:“大哥,你能感觉到有人在给你上药?那你到底有没有睡着?”
谢潇华早已整头换面,白袍玉冠,面容光洁,跟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谢云起只能继续笑,笑而不答。
谢潇华继续道:“大哥,小弟我可没管过你背后的伤,都是大夫给你上药的。你要安慰赏夕可以,但是千万别来败坏我。”
秦赏夕自然明了谢云起的心意,见谢潇华故意说破,她便替谢云起不平道:“喂,谢潇华,有你这么当弟弟的么?你大哥刚醒,你就来这里大呼小叫地欺负他。”
谢潇华叫声更大:“秦姑娘,你有没有弄错啊?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你欺负云起!”
“你讲不讲理?”
“好了”谢云起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做头痛状,“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像小孩子一样,总是拌嘴!”
虽然明知他是开玩笑,故意作势揉按额头,秦赏夕仍旧抑制不住担心,她忙挥挥手道:“谢潇华要吵架你就站远点,没见你大哥头痛么?我还要给你大哥上药呢。”
谢潇华无奈望天,口中小声抗议:“这二人分明一个鼻孔出气,联起手来欺负我。”
秦赏夕再顾不得跟他斗嘴,很快给谢云起上完药,免得让他多受一刻痛楚。谢云起这才将衣服又拉上。
谢潇华眼见谢云起伤口被处理好,这才来到石桌前坐下。
谢云起问他:“还有事么?若没有,我们兄弟两个杀一盘如何?”
谢潇华突然面色讪讪:“当然有事。”
他那个“有事”一出口,秦赏夕直翻白眼,真怀疑谢云起是天生的劳碌命,片刻都不得闲!
谢潇华慢吞吞地从衣袖中取出一纸契约推到谢云起面前。本来他是想瞒着谢云起的,生怕谢云起会追问到此事,刚才想了想,还是照实说的好。
“这是什么?”谢云起低头,伸手想打开契约。
还未等他动手,谢潇华便老实交代道:“这是江上玄给我的,是洛之允亲笔所书,将国色银楼赠给谢家。”
谢云起忖道:“江上玄倒真有几分本事,竟能让洛之允服服帖帖,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秦赏夕却喜道:“管他呢,国色银楼如今本来就该是谢家的,云起,你不日接收就是了。”
谢潇华却道:“不用了。”
“不用了?”谢云起不明所以。
谢潇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接下来的话一说出来,他还真不知道谢云起是什么反应,他夸张的咧嘴笑道:“我已经代你接收了,如今…..额,如今,国色银楼已经挂上谢家的招牌,正常营业了。”
“什么?”谢云起勃然大怒。
“大哥,你不要生气,我……”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一个人陷在谢家如今的泥沼里,我不想被你一次又一次推出去!我们是兄弟,应该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但是他想说的话还未来得及开口,已经被谢云起一记暴怒的耳光打断。
“啪”地一声,既响且脆,谢潇华面上立刻浮现五指红痕,唇角立现一道血迹。
谢云起动作太猛,背上伤口有几处撕裂,渗出点点鲜血,湿透薄薄的白色中衣。
突来的变故将秦赏夕吓了一跳。她早知道谢云起不准谢潇华插手谢家生意,可也万万没想到,谢云起会为此动手打人。
果然,谢云起对愣在当下地谢潇华怒道:“我什么时候准你插手家里的生意了?要接手银楼,也得等我醒过来再说!”
谢潇华只是默然垂首不语。
谢云起发完火,顿觉失态,他此生还是第一次动手打这个弟弟,一时有些尴尬。
谢潇华双拳紧握,指甲扣入皮肉,他拼命压制自己的火气,却没能成功,终于还是暴怒而起,狠狠掀翻石桌上的棋盘,一盘子围棋被他的力道弄的纷纷扬扬而起,落了大半个院子。
随着玉棋子铮铮淙淙地落地,谢潇华霍然起身,伸手抹掉唇边血迹,回身便走。
谢云起一时冲动,没能控制住脾气,此刻想叫住他道歉,张了张口,却还是没发出声音,由他去了。就让他生气好了,总好过把他也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