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ri,当月嬷嬷进去唤皇甫子衿与皇甫子佩起床时,看到姐妹二人已起来了,皇甫子衿正给皇甫子佩穿起衣裳。月嬷嬷赶紧让一个宫女把衣物拿进来,说道:“公主,奴婢将内务府之前送来的衣裳拿来了,换上这件吧,毕竟今儿个是公主们初次去浣花阁上课。”
皇甫子衿转头看向这个昨天才来冷情阁的老宫女,道:“有劳月嬷嬷了。”
而皇甫子佩早就被衣服的华丽迷住了,她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她的小手摸了又摸那柔软的衣服,都舍不得停下手。而那个拿衣服进来的宫女见状就笑开了颜,道:“让奴婢给公主换衣服吧。”说完,就将之前皇甫子衿给小人儿穿好的衣服都剥了下来,重新穿上新衣服。
小人儿的表情让皇甫子衿心里一酸,妹妹两岁时贬来冷情阁,对于幼时繁华的ri子,在她的记忆里已是不复存在,其实她不知道这些衣物换作昔ri,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内务府对待他们的事并不上心,也仅是给他们送来了几件尚且过得去的衣物,真正价值高的衣物是轮不到他们这些个失宠的皇子和公主的。而太后也仅仅只是口头上慈爱了一番,这些真正涉及到衣食住行方面她可就不理了,这都有荣贵妃在主管。
默默的换好了新衣裳,随着月嬷嬷前去用早膳。看到一张桌子上摆满了比平ri里要丰盛得多的膳食,皇甫子佩赶紧坐下来,抓起桂花糕就吃起来,直把那刚进冷情阁里的下人看得偷笑不已。月嬷嬷往那些偷笑的宫女严厉的望了一眼,那些宫女赶紧收起笑,把头低了下来。
皇甫子衿一脸的汗颜,看来以后只有指望浣花阁里的教席嬷嬷们能把佩儿不良的习惯都给改了过来,要不然以后还会贻笑大方。她走上前去把佩儿那沾满了糕点屑的手给用手帕轻轻的抹干净,用勺子舀起粥喂了起来,再用筷子夹起一块糕点喂进小人儿的嘴里。
一旁伺候的宫女见状,道:“公主,还是由奴婢来伺候昭仁公主用膳吧。”
皇甫子衿看了一眼这个刚才并没有偷笑的宫女,只见她一身浅绿sè的宫装,头上插着一枝式样简单的簪子,鬓边斜插一枝桃红sè的宫花,这正是陈国皇宫二级宫女的打扮。
在陈宫里高级宫女共分三个等级,头等宫女身穿深绿sè的宫装,头戴紫红sè宫花,而末等的宫女身穿嫩绿sè宫装,头戴粉红sè宫花,至于那些没有评上等级的宫女都是只准穿蓝sè布衣。而至于年纪大了的老宫女也有等级上的区分,一般像太后身边的蓝嬷嬷,就属于执事女官,一般身着褐sè宫装,而如月嬷嬷般的保姆嬷嬷就是身着深蓝sè宫装。
在把勺子递给那个宫女时,皇甫子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昨天忙完菜圃的事后,用过晚膳,就早早休息了,毕竟昨天一天由兴奋到冷静下来,情绪上的变化太大让人有点吃不消。所以并没有真正召见那些个新进来的宫女太监。
“奴婢名叫白芷。”那个宫女一边温柔的喂小人儿吃饭,一边笑笑的回答皇甫子衿的问话。
“昨儿个是奴婢的不是,应该将内务府拨来的四个宫女和两名太监与公主说的。”月嬷嬷赶紧请罪。
“无妨,今儿个认识也是一样的。”皇甫子衿宽容的道。她的目光往旁边站着的三个宫女和一个太监望去,内务府给他们拨的宫女等级都不高,除了月嬷嬷外,就只有那个叫白芷的宫女是最高等级了。她不禁在心里冷笑一下,看来人失势了,就连基本的待遇也没有。按陈宫往ri旧例,光是哥哥一人都要三十个左右的太监宫女伺候,而公主一人仅保姆嬷嬷就有三个,别的太监宫女也要多达二十人,可是看现在的架势,仅给他们派来了区区四个宫女两名太监外加一名保姆嬷嬷。不过和往ri比起来也算好很多了,她心里这样一想也就平衡了。
月嬷嬷见状,赶紧介绍了他们的名字和在冷情阁里任的职务,看着皇甫子衿点了点头,才停下了口。一会儿后,似想起什么,又说道:“瞧奴婢这个记xing,三皇子殿下已于半个时辰前由小方子陪同下前往南书房读书了,奴婢都忘了跟公主禀报了。”
“无妨,本宫也猜到了,今儿个没有见到哥哥,已知道定是前往南书房了。月嬷嬷无须自责。”皇甫子衿淡淡的道。这月嬷嬷是什么来历也没有弄清楚,还是不要有冲突的为好,昨ri所为确是有失冷静,好在也并没有造下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虽说他们并不得宠,应该不会有人要来害他们,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一顿早膳在平静的气氛下结束,她们也应该前往浣花阁上课。
浣花阁是太祖皇帝时始设立的,属于内务府管,专职是教导宫廷里出身高贵的公主,与南书房齐名。太祖昔ri曾言道:“主出身高贵,应有高贵之行为举止与之相匹配,遵妇行,妇言守礼,妇功jing巧,妇容姣美,理应成为天下女子之典范。今开浣花阁,取的正是洗去污垢,还清莲之典雅面目。”
抵达浣花阁时,也不得不为它的建筑布局而惊讶。它不同于各宫殿追求假山、流水的jing美,也没有那些个华丽娇艳的花朵来装饰。浣花阁的建筑面积是冷情阁的数倍,九曲回廊绕着一个偌大的连花池,池里的莲花清一sè的洁白,当风吹过,乍眼看去一池的荷花也会随之共舞,飘飘yu仙。近前去细看,就会发现那些荷花品种之多令人乍舌,几乎搜罗了世上所有的白莲。在一旁陪同皇甫子衿姐妹二人的月嬷嬷骄傲的道:“浣花阁里的连池是当年太祖命人在各处搜罗的品种,要的就是洁白优雅的白莲,而别个sè泽的莲花,太祖批之sè泽艳俗,不够高贵,并不采用。”身为老宫女,能入浣花阁任教席嬷嬷几乎就是她们的梦想。
皇甫子衿收回有些惊艳的眼神,说道:“比起各宫追求华丽庸俗之美,浣花阁显得大气很多。”
绕过九曲回廊,往前就是一处建筑巍峨的主宫殿,而公主们正是在主殿接受学习的。每一个公主的成长期都是在浣花阁里度过的,她们主要有两方面的学习,一是由宫廷里道德楷模般的命妇来给她们上《女诫》之类的书;而另一方面则由宫廷够资格而又某方面出sè的老宫女任教席嬷嬷,主导教习宫廷礼仪与女红之类女子应掌握的技巧。
刚走到主殿,抬脚yu进,就有两个身穿深蓝衣装的保姆嬷嬷挡住了她的去路,皇甫子衿皱了皱眉,yu要开口,身边的衣袖就被月嬷嬷扯住了,她扭头看了看月嬷嬷,只看到后者正对她摇摇头。她即明白过来,看来是她的别个姐妹来了,不过是谁呢?如此大的排场。
只见那两个保姆嬷嬷往大门的两边一站,另有数名宫女已站定在了两旁,簇拥着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那个女孩穿着一件白底上有jing绣七彩凤凰的雪罗纱制成的宫装。那种布料皇甫子衿并不陌生,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雪罗纱是陈国最为昂贵的布料,因为它的产量非常稀少,就是宫廷里每年也仅得各sè品种共五十匹而已,只有宫里真正得宠的人才有资格穿上。更遑论平常的百姓家,那更是闻所未闻。
那个女孩神情上有点傲慢,头梳少女所梳的双环髻,髻上环绕着一圈斗大的sè泽温润的珍珠,颈上一圈价值不菲的璎珞。她两眼没有旁视,径至走到主殿里,往学生位置的主位上一坐。旁边已有数名公主就坐,见到她来了。纷纷与她问好:“昭平皇姐来了,我今儿个还好奇,怎么没有见到皇姐呢?”“昭平皇妹来了。”
昭平公主只是淡淡的答道:“今儿个母妃让司制局的宫女们来量身,说是新进了几匹雪罗纱,让我挑几匹来制衣,所以来迟了。”听得周围别的公主们都一脸的羡慕。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同为龙女,她们的待遇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更何况她们的母亲可不是现在权倾后宫的荣贵妃,哪有昭平公主这种待遇,没准别人的哥哥当上太子,她们也只有更为巴结的份,就连长公主昭元,昭平公主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皇甫子衿对于这些个姐妹的话充耳不闻,径自牵着妹妹进入正殿,浣花阁的正殿非常的宽敞,并没有布置得多华丽,倒是处处显出一种淡雅之气。皇甫子衿挑了一个末席与妹妹坐了下来,并没有与别个公主打招呼。而有些公主已看到了她们,仅只是好奇的望了她们一眼,对于多了个姐妹的事,她们都听自己的母亲提起过,毕竟宫里有个风吹草动都会传遍的。
没多久,就有一名身穿耦sè宫装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年纪上已有六十多岁了,头插孔雀明珠金步摇,髻上插有玉状马蹄形的梳篦,一脸的严肃。她走进来,公主们都起身相迎,这正是命妇与宫廷女官们为什么都以能进浣花阁给公主授课为荣了,那除了是身份上的象征外,也是一种对女xing本身的肯定,没有一定的份量是没有资格进来授课的。
“妾身见过各位公主。”老妇人只是口头上问礼而已,无须行大礼。
“敬王妃免礼。”做为公主们的代表,昭平公主淡淡的答道。昭平公主是六公主,在她之上还有数名年长于她的公主,无奈女凭母贵,她的母亲是荣贵妃,自然身份上要比别的公主高一些。
敬王妃是皇帝叔叔的正妃,行为端庄而且堪称贤妻良母的典范,所以当今皇帝才会命她来浣花阁教导公主们德行。她的目光往皇甫子衿姐妹处一扫,开口道:“昭阳公主与昭仁公主是初次来浣花阁学习,不知公主读过启蒙书籍了没有?”
皇甫子衿答道:“本宫幼时曾念过,可是佩儿尚且没有读过。”公主亦需念《三字经》之类的启蒙书籍。
“也是,看来是妾身思虑不周,昭仁公主年仅五岁,自是不能与诸位公主同时授课,不如先开始念启蒙书籍为好。”敬王妃边说边走向她们,“不如先由教席嬷嬷教导启蒙。郭嬷嬷,昭仁公主就先由你来教导吧。”敬王妃又转而对身旁穿深紫sè宫装的女子道。
“奴婢遵命。”
皇甫子佩并没有年龄与她相当的兄弟姐妹,毕竟她出生时华贵妃已几乎独占帝宠,导致皇宫中并没有年龄在五岁左右的皇子和公主。
郭嬷嬷已牵起皇甫子佩前往侧殿去学习,小人儿离开时还一度舍不得姐姐,紧紧的攥着姐姐的手不放,皇甫子衿劝了好久,小人儿才放开手随郭嬷嬷走。这一幕直把别个公主都逗笑了,昭平公主带点鄙视的目光朝姐妹俩望了几眼,真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下等人,她可没有这样不懂规矩的姐妹,随即又傲慢的转回了头。
授课在沉闷中进行,公主们多有开小差,敬王妃也只管讲她的课,对于公主们是否专心都不太理会。面对的毕竟都是一群贵人,说好听叫做老师,其实和宫里的宫女们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皇甫子衿爱读书,可是《女诫》是她第一次读的书,昔richun姑姑给她弄回来的书中可没有这一类的书,多是经史子传,应属于南书房中对皇子的教导所用的书。对于书中的内容她不禁皱了皱眉,这样的书真是束缚了女子的行为与思想,颇令她嗤之以鼻。如果不是五岁时即被贬,她没有来得及进浣花阁上课,没有从一开始即遭受这种书的洗脑,也许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于书中的内容多有批评。
不过表面上她是得装装认真感兴趣的样子。
一到下午,浣花阁不再教导《女诫》,而是由教席嬷嬷给她们个别教导宫廷礼仪与女红,视个别人的情况而定,都在偏殿进行。
教导皇甫姐妹俩礼仪的是一位初进浣花阁姓罗的教席嬷嬷,由于初选进梦寐以求的浣花阁,再加上她们是皇宫中没有依仗的公主,她对于她们的要求尤为严格。教席嬷嬷对于行为做得不够规范的公主是可以打手板的,皇甫子佩就吃了她不少的板子,直把小人儿的眼泪都逼了出来,看得皇甫子衿一阵心疼,可是却又不能出声阻止。
罗嬷嬷都是用冷眼来看待小人儿的眼泪:“昭仁公主,身为王室贵胄是不能随意掉眼泪的。”说完,又往小人儿的手心中一打,在旁看不过去的皇甫子衿,即伸手替小人儿挨了一板子。
罗嬷嬷皱起可以夹死数只苍蝇的脸,严厉的道:“昭阳公主,奴婢正在教导昭仁公主王室礼仪,公主不应插手。”随即往皇甫子佩的手心中狠狠打了一板。其实教席嬷嬷大多并不敢真往公主身上动板子,可是那是要看是谁了,对于被派来教导两个不受宠的公主,罗嬷嬷的心里已装了一肚子气。哪个不想跟一位得宠的公主,就如昭平公主,要不然是玉妃所出的七公主昭歆也行,毕竟玉妃现在行情看涨。不过,就算给天大的胆子,教席嬷嬷也不敢真在那些得宠公主身上动板子。
“罗嬷嬷,佩儿还小,请嬷嬷放宽一点。”皇甫子衿揽过小声低泣,呼着手心直掉泪的妹妹,向教席嬷嬷求饶道。由于宫中的明文规定,皇甫子衿也不能拿出公主的威严来对待罗嬷嬷。
“昭阳公主说的是什么话,好像是说奴婢故意以下犯上,就算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公主不敬。可是奴婢身为浣花阁的教席嬷嬷有这个责任要把公主的行为举止教导得符合皇室典仪,如果公主们的行为有缺,就是奴婢的罪过了。”罗嬷嬷装做一脸的恭敬道。
罗嬷嬷的强硬态度让皇甫子衿不得不放弃和她理论,毕竟她现在可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罗嬷嬷多心了,本宫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嬷嬷多给佩儿一点时间,她定能学好的。”
“昭阳公主放心,奴婢都是依典办事的。”
接下来,罗嬷嬷继续给她们上礼仪课,可是打向皇甫子佩的手板却少了一些,她也只是一名奴婢,真跟公主闹僵了也没有好处。
傍晚回到冷情阁时,皇甫子皓看到小妹妹红红的手心,心中一阵心疼,又有些着恼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皇甫子衿拿着药膏正往她的小手中擦去,还一边呼痛,安慰着小人儿:“佩儿乖哦,不痛,不痛的。”
“那些个下人真是没法没天了,竟敢往公主身上动板子。”皇甫子皓气愤的道。
皇甫子衿朝门外看看,又朝哥哥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现在不同往时,冷情阁里新进来了好几位下人,谁知道都是什么心思,如果有人包藏祸心,故意捏造事非,他们有可能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到周围没有人了,皇甫子衿才道:“就算真去找罗嬷嬷理论,也只会自讨没趣,这是浣花阁明文规定给予教席嬷嬷的权利。”
皇甫子皓心里也明白,只得把心中的怒气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