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紫兮一脸苦逼地看向南宫凛,南宫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更镇定得多,或者说,也许南宫凛对于这一切,似乎早有所料,他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只是侧目反问道:“那又如何?不管她的出身如何,她依旧是大靖皇朝的人。”
那大祭祀却是风轻云淡地抬头仰望苍穹:“她是什么人,不是你说了算。”
言紫兮嗤笑一声,面上的表情挂满了嘲讽:“难道我是什么人,还要你说了算?”她亦是缓缓地向祭坛中央走去,脚步坚定,口中的话儿不卑不亢:“你费尽心思将我们引到这里来,不是只为了告诉我我的真实身世吧?”
那大祭祀抬眸用他那双碧色的眸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言紫兮只觉得那目光仿若尖刀利刃一般,仿若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这时,只听对方淡然开口,声音却如春雷绽放,一个字一个字都是轰然有声:“杀了我,取代我。”
只是简短的六个字,却让言紫兮和南宫凛目目相觑,震惊无比。
虽然他们之前在心中揣测过许多见到这大祭祀之后,对方有可能会采取的举动,可是,突兀地听到这话,还是让他俩都有些呆愣,以为自己家听错了。有没有搞错?专门邀请言紫兮来杀他,这丫脑子进水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
而且,更为震撼的还是后面三个字,什么叫作--取代我?
难道他是想让言紫兮成为南疆巫族的新一任大祭祀?饶是南宫凛之前做过无数种推测,此时亦是有些呆愣,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大祭祀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对于南宫凛来说,更不可能答应他这个无厘头的要求。
“为什么?”言紫兮更关心的是他说出这话的理由,就算自己这个身体的生母是巫族曾经的大祭祀,他也没必要这样做。
“因为你是上天选中的那个人。”那大祭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言紫兮和南宫凛心神一颤:“你拥有我南疆巫族最高贵的血统,却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
老天爷,他连这个都知道?言紫兮虽然面上强装得不动声色,内心却早已颤抖不已,难道自己的这个秘密,早已算不得什么秘密了么?
“我们巫族即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灭族之虞,也许只有你,才能有办法化解这场危机。”当对方如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言紫兮和南宫凛面面相觑。
不过,言紫兮却忽然想起了别的事情,她不动声色地问:“你是想让我承继你的位置?成为新的巫族大祭祀?”
对方微微地阖了眸子,点点头。
“这和杀了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取代你的办法,就是必须要杀了你?”言紫兮说这话的时候,南宫凛眉梢一挑,面上似乎露出了一丝了然之色。
“我们巫族的传承方式是唯一的,继任者要取代前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亲手杀了他(她),这样,前任的所有巫力和巫术都会悉数转移到继任者身上。”当那大祭祀一字一顿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言紫兮的心中顿时心如明镜。
她的手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巾,所有的事情,忽然在一瞬间清晰起来。
此时她几乎非常确定,用这根玉簪杀了余尧的人,必定是那现任的巫祝多葛,余尧的弟子,也是他的继任者。目的怕也是为了承继余尧的巫术吧?可是,余尧的态度呢?他是主动要求多葛替代自己的,还是被迫的?
这是关键。
而且,既然那巫祝多葛希望这位大祭祀死,而这位大祭祀自己,也是一心寻死,那,他们俩之前的那些明争暗斗究竟又算什么?既然目的一样,反而应该齐心协力才是啊,为何又会各自用尽心机?
言紫兮觉得,这诡异的巫族传承的背后,似乎被隐瞒了更大的真相。
他们看似解开了一些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却又在无形之中掀开了更大的谜团。
“这么说,你之前,也是杀了你的前任,也就是我的母亲,才承继了这大祭祀之位?”言紫兮忽然低垂了眼眸,突兀地问出了这样一句。
对方沉默地继续点了点头。
言紫兮忽然觉得这一切无厘头到了极点,她实在不能理解,若是如此的话,对于国师来说,眼前这个人便是有杀妻之仇,而对拓拔宏来说,这个人亦是他的杀母仇人,为何他们还能结成一伙,狼狈为奸呢?甚至拓拔宏还拜在此人手下学艺,这是怎样诡异的世界啊?
她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不了了。
“你相信命么?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的,余尧的死和你母亲的死,都是早就注定了的,甚至包括你来到这里,也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的。”此时那大祭祀立在祭坛中央,闭目而立,神色淡然,倏然间,整个身体漂浮了起来,凌空而立,载浮载沉。
满头青丝无风扬起,宛如雀鸟绽屏,身形亦是陡然间便化为了朦胧虚影....
而那祭坛的正中央,也就是那祭祀原本立定的地方,忽然浮起一块五色的巨石。
那巨石大约有一寸来高,却有一丈方圆,无论如何算不得小,而那五色巨石,也随同大祭祀的身形一起,临空虚浮了起来,载浮载沉一般。
言紫兮甚至感觉得到,那五色巨石似乎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什么天地元力,而那股天地元力,却似乎与她的身体遥相呼应,体内,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般,意欲侵蚀她的灵魂最深处。
他想做什么?
言紫兮的心中骤然腾起一股强烈地不安,下意识地,她握紧了之前南宫凛丢给她的那枚五彩晶石,这时,只感觉那五彩晶石在手中渐渐变得温润起来,竟是霎时就消隐在她的手心,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让她原本蠢蠢不安的心神霎时宁静下来.....
这时,南宫凛亦是上前,不动声色地将言紫兮护在自己身后,随后冷笑一声,嗤笑道:“我劝你还是莫要白费功夫,紫兮她不会成为你的后继者,更不会成为你们巫族的祭祀!”
“我早说了,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你,我,她,谁都不可能改变那命运!”对方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飘渺,却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笃定。
言紫兮忽然又觉得一阵强烈地心悸,体内那股呼之欲出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几乎要吞噬一切,包括她自己的意识.....
“我南宫凛从来不相信什么宿命,她的命运,更由不得任何人!”南宫凛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冷刺骨,只见他右手一展,那柄墨黑色的冥刀骤然就出现在他的手中!霎时冷光暴闪,寒气瑟瑟,肃杀之气弥漫在四野!
可就在这时,原本被南宫凛拉到身后的言紫兮的神情却忽然一僵,那双眸子在倏然间透出一丝诡异的神采,若是此时南宫凛回头的话,必是会注意到,此时言紫兮的眸子变成了异色,与那巫祝多葛一模一样,一只血红,一只冰蓝色,虽然只是一纵即逝。
下一瞬,言紫兮的即墨剑已经穿过了南宫凛的身体!
殷红的鲜血从南宫凛的腰腹流淌下来,南宫凛手中的冥刀,却反手抵在言紫兮的咽喉处,如何都没有下去一寸,其实,方才南宫凛已经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原本凭着他的身手,本是可以比言紫兮更快,可是,他却终究还是没舍得下手。
早就说过,言紫兮是南宫凛在这个世间唯一的软肋,任何时候都是。
南宫凛惊诧地回头,似是如何都不相信言紫兮会偷袭自己,那一霎,他的眸中尽是疑惑和愤怒,可是,却不知道言紫兮使出了什么手段,他喉头涌动,却如何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时,只见言紫兮的双眼忽然又阖上了,双手凌空虚拍,南宫凛的身体忽然被一团乳白色的光晕包围了起来,随后,渐渐地漂浮起来,消失在虚空之中!
眨眼之间,这硕大的祭坛之上,便只剩得言紫兮和那大祭祀两个人。
大祭祀倏然睁开眼,他似乎对于南宫凛的去向丝毫不在意一般,那双碧色的眸子凝望着言紫兮那双闪动着异样神采的异色双眸:“您终于苏醒了么?”
他的口气中,带着一丝解脱之色。
言紫兮冷哼一声,面上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地冷清和寡绝:“不要以为你让我重新苏醒了,我就会原谅你们当年所犯下的滔天罪孽!”
“我不需要您的原谅,您只需要信守承诺便是。”大祭祀所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几分无奈。
“你,死之前还有什么话要交代?”言紫兮的额头忽然显现出一道月轮,头巾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了下来,墨色长发随风肆意地凌乱飘散,伴着那一红一蓝的异眸闪动,她的神情在刹那间变得无比地妖异诡谲。
“请您顺便一起杀了多葛,她不能留在这个世上!”没想到的是,这位大祭祀留下的遗言竟是更加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