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卑鄙是王道(1 / 1)

单宝乾跟奔雷一前一后出了门,刚到临时征用的将军府前厅,就看到斩月正一派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而在他面前的空地上则躺着两个五花大绑的西凉人。

那两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淤青,嘴巴里还塞着破布,像条从树上摔下来的虫子一样侧躺在地上缩成一团,见到有人进来就咿咿呜呜的挣扎着乱叫一通,被斩月身边的人狠狠踢了一脚才稍微老实下来。

在前厅靠左边的地方还站着一个背影挺得老直的些的白发老者,也许是斩月起了‘敬老’的心思,那老者并未如旁边那两人一般被捆得严实,只是将他的一双手反绑到了背后。

除了头发衣服有些乱了点,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大损伤。

奔雷自顾自的在斩月旁边坐下,也不看他鄙视的眼神。伸手提起茶壶,壶嘴对准了嘴巴,咕咚咕咚就往肚子里萌灌茶水。

好在天气热,茶水都是放凉了才端上来,不然按照他着喝法,迟早把喉咙给烫熟。

单宝乾蹙着剑眉在主位上坐下,一边打发王副将去添茶,一边不住的打量那三个应该是要送给他的‘大礼’。

越看越不像样。

“斩月兄,你大老远的抓这两个老太监来做什么?”目光扫过那两条扭动的肉|虫,见他们脸上突然显出恐惧的神情,单宝乾那两道剑眉越发挑的老高,嘴里却是轻松的调侃着斩月,“又不能煮了吃,说不定那肉都臭了柴了,干活肯定也是不行的——莫不是你有什么特殊癖好?”

话说完,还刻意朝斩月抛了个暧昧的眼神,意味:你懂的。

相处这么长时间,斩月早就习惯了他跟奔雷‘不调侃就会死’的个性,干脆选择性的过滤掉某些废话,只用下巴努了努那两条肉|虫,“别说兄弟不给你面子,今儿这个可是份大礼。喏,就如你所见,这两人确实是宫里出来的——他们就是当年把你那几位皇子堂哥给‘伺候’没了的太监,听说现在是宫里的高级管事。前天去宫里逛了逛,就顺手把人给你带回来了——看你是要拆了骨头喂狗还是直接剁碎了当肥料,或者满足某些‘特殊癖好’都行。”

地上躺着的那两人闻言心下一凉,当年他们哥俩受命毒杀几位皇子的事明明做的天衣无缝,这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听他的话,那坐在上头的,分明就是几位皇子的堂弟,前朝的世子啊!

想到这里,觉得今儿可能要活到头的两人不由瑟瑟发抖起来,早就忘记了之前是如何的嚣张。使劲的翻过身,怀着一丝求生的期盼,挣扎着跪起来,又弯下腰咚咚有声的朝单宝乾磕着头,只不过嘴让破布给堵了,说不出求饶的话来。

单宝乾看着两个四五十岁的阉人哭得涕泪横流,将包养的比平常都还白皙的额头都磕出血来了,眼里却是没有半点愤恨或者怜悯同情。

一来是他从未见过那几个堂哥,实在没办法对他们的死产生共鸣,二来是他正在思考着能不能把这两人利用起来,也在乌茨格的饭碗里下点药,让他见识见识下什么是‘以牙还牙’,所以暂时没心情管他们的死活。

斩月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又对他道,“别天真的想着要以牙还牙——乌茨格虽然没有杀了他们两个,但也没让他们再靠近身边半步,下药下毒的事你就别指望他们了。”

要让乌茨格死很容易,他跟奔雷都能办到——不过这样他们‘拨乱反正’的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他们之所以选择一路打着‘讨伐’的旗帜,就是为了趁早亮出单宝乾的身份,让他能得到更多西凉子民的认同,这样他登基之后做起事来也不至于会那么碍手碍脚。

“说的也对,”单宝乾一副惋惜的模样,接着便一挥手,招来门口守着的士兵,语气轻松的吩咐道,“来人,把这两个老太监拉下去——通告所有将士,这就是杀死几位皇子的元凶,本将军现在将他们交给大家发落。只要不让他们跑了坏了大事,随便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末了,还不忘提醒道,“记得先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先扒下来交给王副将,嘴巴也要掰开来看看,不管什么金牙银牙的都给我敲下来!”

想了想,似乎是觉得这么说有点太落形象,单宝乾于是又忍着心疼补充了句,“把这两老家伙收拾好了,本将军今晚就请大家吃顿好的——你们可别忘记了,一定要仔细的搜,知道吗?”

“是!”那几名将士兴奋的应了声,想着晚上的大餐,眉开眼笑的把脸色灰白,已经吓得瘫软的两个老太监给拖了下去。

奔雷在一旁幸灾乐祸兼吐槽,“我说你这人也忒心狠了。那两老太监交到你手下那帮人手里,只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没能留下来,还不如留下来成全你的‘特殊癖好’呢。”

单宝乾见他拿话堵自己,不免翻了个大白眼,“那要不送给你?”

话说着,还真像模像样的朝外头喊了声,“来人,让方才那两位将士把人送到奔雷将军房里——”

奔雷差点没被呛死,连忙大声嚷嚷道,“别!别!谁要那两老树皮,又不会干活又不能煮了吃,你还是留着给别人吧!谁要你给谁,本公子坚决不要。”

说着,连连摆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单宝乾大概也玩够了,便没再接话,笑着朝等吩咐的王副将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眼光则是落到旁边竖着的‘障碍物’身上。

将那一脸不屑撇着头往旁边看的老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单宝乾心里冷笑,嘴上却是笑吟吟的问斩月道,“之前那两个老太监是杀我堂哥的凶手,那这位呢?又是我‘家’的什么仇人?”

斩月忍着笑给他解释,“这位是郭檀郭丞相,乌茨格最信任的人之一,和锦鎏那边所有的接触事宜都是由他负责安排,包括与裘豹阳送来的人接应。”

单宝乾用手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兴味盎然的目光落到郭檀布满皱纹的侧脸,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音,“哦,原来是心腹大臣啊……”这可是颗不可多得的好棋子呢!

果然是份‘大礼’。

向斩月抱了抱拳表达谢意,单宝乾转而看着摆出一副宁死不屈模样的郭檀,目光在他手上的玉扳指还有腰间的玉佩多停留了一会儿,才微微笑着说道,“听闻郭大人向来心思细腻,为人处世相当得体,处理起朝政来也不差。想必郭大人定愿意弃暗投明,离了乌茨格,为我厉家所用了。”

郭檀原先就知道单宝乾是叛军头子,故而一直表现的相当不屑,再听到他与斩月商量要加害自己的老板乌茨格,心中不免怨愤起来,此刻听到单宝乾自顾自说的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痴心妄想!区区几名乱臣贼子而已,能掀得起多大的风浪?居然也敢跟老夫谈什么弃暗投明!老夫忠于我王,忠于西凉,又怎可能为尔等所用?这是天大的笑话!”

说着,还重重的哼了一声,用力侧了下身,差点没把自己摔倒在地——平常习惯了拂袖而去,结果今天忘了手被绑住没控制好力道,能不倒地上已经很不错了。

见那老者出糗,心情大好的奔雷便凉凉的在旁边插了一句,“是不是笑话暂时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掀起的风浪绝对够大——你以为我们今天坐在这里,前头的那二十六座城池还能完好吗?”

看不清楚局势的老头子,装个屁的清高,也不看清楚现在什么情况——好吧,鉴于逍遥岛办事能力太强,这老头子不知道情势也情有可原。他可以大方点原谅他的无知。

“什么?你们……你们!不可能!”郭檀果然如奔雷所料的瞪大了眼珠子,脖子上条条青筋绽了出来,“为何老夫没有收到消息?”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骇然不已。瞧这几人的模样并不像在说话,再结合西凉的城池布局,如果不通过前面的几个关卡,他们还真的不可能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前面二十六座城池已经沦陷了!而且还是沦陷的彻底,朝廷里根本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可能?”奔雷跟斩月对看了一眼,闲闲的举高了右手无聊的数着手指头,一边说道,“要阻断你们的信息来源还不容易?现在我们不就办到了?你就是再生气再吵闹,那也是没用的。还不如好好的听话,投到单将军帐下。等他拿回了江山,说不定还继续让你当丞相,那不是很好吗?”

单宝乾闻言不由朝奔雷翻了个大白眼:这老家伙要真就在这里叛主,他又怎么可能继续起用他?那不是在身边摆了个不定时炸弹么?

“无知小儿就是无知小儿。”郭檀在官场上混了久了,虽然先前刚听闻消息确实有些失态,现在却已经慢慢恢复了冷静,“就算前面二十六座城池已经沦陷,那还有最后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你们是坚决攻不进皇城的。要老夫站到你们那边,老夫还是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我想郭丞相误会了。”单宝乾跟斩月交流了好一会儿,听到这里也不打算再继续作壁上观,挑着浓眉笑道,“我们所说的弃暗投明,并不是在询问你的意思,只是知会你一声而已。就算你不肯答应,我们也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的为我们做事——想想你的妻儿,还有家中的老母亲。等我们攻进王城,解决了乌茨格。别说你自己这条老命保不住,就是你的那一大家子人,恐怕也活不长久吧?”

听到单宝乾提到自己的家人,郭檀脸色立刻变得灰白,想也不想的立刻高声喝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他们都还活着。只不过呢,”单宝乾倏地敛起笑脸,走上前去,凑近郭檀耳边,阴森森的说道,“若郭大人继续一意孤行的话,我可就不能保证他们身上是否会少点什么东西了——想必郭大人你也应该知道,地牢里最不缺的就是五花八门的刑具。而我又向来是个大方且勇于尝试的人……郭大人你应该不想看到一群缺胳膊少腿的家人吧?”

“你!”

郭檀又气又急,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单宝乾的笑脸,恨不能亲手将他撕裂了。

单宝乾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当即又笑眯眯的给他添了一把火,“先别急着激动,我还没说完呢。听说郭大人家的千金可是王都出了名的美人儿,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这十万大军呢?”

郭檀浑身震了下,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高声怒骂,“畜生,你敢!”

“我是畜生?那你为虎作伥又是什么?严格说起来,你可是连畜生都不如——”单宝乾也不恼,兀自笑得开怀,“另外,我敢还是不敢,郭大人你不如睁大眼睛,我们到时候瞧瞧?”

“……既然你们能把老夫抓到这里,肯定不止让老夫改变立场那么简单。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郭檀老来得女,一直非常宠爱小女儿,再加上单宝乾用他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即使他平时在朝内能呼风唤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咬着牙答应下来,乖乖的当一回孙子。

“很简单,”一边示意下人为郭檀松绑,单宝乾从斩月手里接过一个小巧的瓷瓶,隔空丢到郭檀手里,“想办法让乌茨格‘不知不觉’的把这里边的东西吃下去就行。别的,就不劳郭大人动手了。”

郭檀眼一瞪,将手中的瓷瓶攥得死紧,“王上的膳食自有御膳房的人负责,老夫又岂能将此药下于饭食中?”

“郭大人过谦了。”单宝乾在椅子上坐回去,笑睇着郭檀道,“以大人的手段,这种小事情又岂能难得倒你?”

“……”郭檀到底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免得到时候又吃了亏——等他平安回到家中,再令想他法通知王上,将这帮乌合之众给收拾了才是。

单宝乾见他眼珠子乱转,心知他肯定不会乖乖合作,于是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因此事干系重大,一个弄不好可能会连累了家人,故而在下心想,令堂还有尊夫人以及各位公子小姐就先由我等代为照顾。等大人您事成了,他们自然会平安无事的回到您身边。但若是大人你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单宝乾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下,等看到郭檀望向他,才笑眯眯的将余下的话说完,“若有什么行差踏错,后果还请大人自行掂量。”

“你……!”郭檀颤巍巍的用手指着他,嘴唇抖动了半天,才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卑鄙!”

“多谢郭大人夸奖,”单宝乾倒是颇为自豪,“在下定会记得让自己变得更加卑鄙,好报答大人您的‘慧眼识珠’,大人您就不必担心了。”

……谁跟他慧眼识珠了?谁夸奖他了???

郭檀让他这话气得差点一个倒仰,涨红了脸指着满脸笑意的单宝乾‘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斩月怕他一个不小心气出个心肌梗塞之类的,好心出手点了他的昏睡穴,这才将他送了回去。